卜杏嵂对着空白的公告文档，感觉那闪烁的光标像绞索在收紧。赵姐“诚恳！卑微！”的指令还在耳边轰鸣，而玩家论坛的新热帖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她脆弱的神经上。标题直白又充满互联网的荒诞解构：
> 【精算】“牢九门”坐牢成本公示！你的时间/金钱都去哪儿了？
> 内容： 楼主贴出灵魂换算图：
> 图1：一头眼神睿智的鹿，单蹄指着一个老式挂钟，另一只蹄子扛着一根锃亮的钢管。配文：“打一把‘牢九门’协议关≈ 30分钟（含重开时间）”。下面跟帖爆炸：“太真实了！打完一把贤者时间拉满！”“我昨天打了三次…不是，三把！屁都没过！”
> 图2：十二杯排成金字塔状的蜜雪冰城“糯香柠檬茶”，杯壁上还P了卜杏嵂扭曲的表情包（源自“圣水事件”）。配文：“氪穿一次活动池 ≈ 168元 = 12杯‘圣女の圣水’！喝得下吗牢弟？” 跟帖：“一杯圣水下肚，牢门为我打开！”“喝的不是茶，是策划的骨灰拌饭！”
> 图3：一碗热气腾腾、铺满香菜和辣油的螺蛳粉。配文：“在‘拆题解问’15秒内操作失误导致崩盘 ≈ 打翻一碗刚煮好的螺蛳粉！心碎+胃绞痛！价值：25元 + 1小时通风散味！” 跟帖：“艹！有画面了！昨天失误那瞬间我仿佛闻到了酸笋味！”“这碗粉，祭奠我死去的理智！”
> 图4（新增）：一顶被扯烂的劣质假发片，在风中凌乱。配文：“被‘牢九门’气到薅掉的头发 ≈ 1顶9.9包邮假发片！持续累积可织毛衣！” 跟帖：“秃头程序员看了都流泪！”“圣女卜！这顶假发片记你账上！”
> 总结： “时间在撸管中流逝！金钱化作圣水穿肠！螺蛳粉祭天！假发片陪葬！这就是‘无效清除’？这清除的是老子的人生啊！灵境策划，你们的时间成本怎么算？拿头来抵吗？”
“砰！”
卜杏嵂手里的马克杯再次脱手，这次没摔，只是重重磕在桌上，水花溅湿了键盘。屏幕上那碗打翻的螺蛳粉和风中凌乱的假发片，像是对她职业生涯的终极嘲讽。“圣女の圣水”…那杯让她社死到地心的糯香柠檬茶，如今成了衡量玩家氪金痛苦的硬通货！而“来一次”的时间单位，精准地量化着玩家在“牢九门”中遭受的精神阉割时长。
“陈！瞳！” 卜杏嵂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破罐破摔的尖利，“这图！这假发片！是不是你P的？！” 她指着屏幕上那顶9.9包邮的假发片。
陈瞳从数位板后抬起头，蓝眼睛里闪烁着无辜（且兴奋）的光：“冤枉啊圣女！这是玩家自发创作！火爆全网！我这顶多算…提供了一点小小的美术参考？” 她晃了晃手里刚画完的草稿——Q版赵姐头顶飘着几缕稀疏的头发，旁边标注：“策划の真实发量：1顶假发片/小时”。
赵姐的脸由青转黑，又由黑转紫，最终定格在一种缺氧的酱红色。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精心打理的、但发际线确实有些堪忧的头顶。“反了…反了！” 她哆嗦着手指着屏幕，“玩家…玩家这是人身攻击！是…是职场霸凌！”
“霸凌？” 林默然顶着比熊猫还黑的眼圈，幽幽地插话，声音飘忽得像从地府传来，“赵姐…你知道玩家怎么算我的吗？” 他调出一个帖子截图：
> 【林策划の时薪】据内部消息（瞎编），林默然时薪≈50元。设计一个‘牢九门’协议≈耗费玩家群体累计10000小时。换算：林策划时薪 = 玩家200小时/次！血妈亏！建议开除！
> 下面跟帖：“开除太便宜！让他自己把‘牢九门’打通200遍！用脚打！”
林默然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脑袋“咚”一声砸在键盘上，压出一串乱码。
江临的指尖终于停止了在玻璃上的敲击。他调出后台数据，屏幕上是瀑布般滚动的玩家在线时长、关卡尝试次数、失败原因分布图。
“玩家平均单局协议关卡耗时：32.7分钟。接近单位。” 他平静地陈述，像念一份死亡鉴定报告，“玩家累计在活动关卡中消耗时间：约等于制作团队（策划、程序、美术）过去三个月总工时的15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崩溃的林默然、炸毛的赵姐、和抱着湿键盘瑟瑟发抖的卜杏嵂，最后落在屏幕上那十二杯“圣女の圣水”上。
“成本核算误差。” 他下了结论，“玩家投入的时间和‘圣水’金钱，与产出的‘牢’体验，存在严重价值倒挂。根源：协议设计（林默然）、文案引导（卜杏嵂）、难度曲线（全体）的协同失效，制造了高强度的无效时间沉没。”
他看向卜杏嵂：“你的公告，需要包含对‘管’时间和‘圣水’货币的贬值道歉。以及，” 他目光转向赵姐，“明确的、可量化的‘刑期减免’方案。否则，‘牢玩家’的暴动，将产生新的、更昂贵的‘清除成本’——比如，服务器被差评刷崩，或赵姐你的假发片被做成游戏内新道具‘策划の遮羞布’。”
赵姐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又护住了头顶。
卜杏嵂看着文档标题 【致所有奋战在“无效清除协议”中的玩家们…】，感觉每一个字都在灼烧她的视网膜。她颤抖着手指，敲下公告的第一行：
> 亲爱的玩家们：
> 我们知道，你们在数据深渊的每一局（约30分钟）鏖战，都伴随着圣女圣水（14元/杯）的穿肠苦涩，承受着螺蛳粉打翻（25元+1小时）的心碎，甚至付出了假发片（9.9元）的惨烈代价…
她停下来，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那碗虚拟的打翻螺蛳粉和玩家口中的“骨灰拌饭”气味仿佛在鼻尖萦绕。窗外，城市华灯初上，照亮了楼下积水坑里漂浮的垃圾和一辆崭新、深海蓝的想理L9嚣张驶过溅起的泥点。车内隐约传来：
“一日三餐没烦恼！下班牢饭也吃饱！奥利给！”
卜杏嵂猛地趴在桌上，额头抵着湿漉漉的键盘，发出沉闷的、绝望的呜咽。她的公告，她的道歉，她试图挽回的“无效存在”…最终，可能也只会成为玩家论坛里下一个换算单位：
圣女卜の忏悔书 ≈ 一卷擦泪的厕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