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听瀑崖上笛音扬
密道里的寒气比冰窖更甚，石壁上凝结的冰棱像倒悬的利剑，长短不一地垂着，最长的竟有三尺余，尖端泛着青幽的光。时不时有冰碴从头顶坠落，砸在胡月瑶的发髻上，碎成更细的冰晶，钻进她散乱的发丝里。冰儿攥着她的衣角，小皮鞋踩在冰面上发出“咯吱”声，在这死寂的密道里格外清晰，像是在数着逃生的步数。狼骨笛在掌心被捂得温热，笛身上的冰纹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亮——那是雪狼族血脉与法器的共鸣，冰纹中隐现的狼影仿佛活了过来，正低头用鼻尖蹭着他的掌心，像在无声地催促他们快些、再快些。
“月瑶姐姐，你的手好冰。”冰儿突然停下脚步，小手覆上胡月瑶的手腕。她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那血滴落在冰面上并不融化，反而瞬间凝结成黑色的冰晶，触到冰壁时竟结出层薄霜，连原本温润的桃花香都染上了寒意，变得像冰窖里封存的陈年桃花酒，冷冽中带着一丝苦涩。冰儿把狼骨笛塞进她手里，自己则解开小袄的系带，笨拙地想把衣服脱下来：“我不冷，你披着。这袄子是阿娘用雪狼皮毛做的，暖和得很。”
胡月瑶按住他的手，掌心的聚灵囊正散发着微弱的暖意，苏苓的灵力像涓涓细流滋养着她枯竭的经脉，顺着手臂蔓延到心口时，能勉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傻孩子，姐姐有这个。”她捏了捏冰儿冻得发红的耳朵，指尖触到他耳尖的冻疮，不由得放轻了力道。目光扫过密道转角处的爪印——那是青丘守卫留下的标记，三长两短，爪尖的划痕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代表前方通路安全。“再拐两个弯就到出口了，出去就能听到瀑布声，那瀑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碎玉瀑’，水珠子落在石头上像碎掉的玉。到时候你吹笛，苏苓姑娘听到就会来接我们。”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木头滚动的吱呀声。胡月瑶瞬间按住冰儿的嘴，九条狐尾悄然展开——她的狐尾不如阿九那般蓬松，毛色是淡淡的粉白，尾尖带着一抹胭脂红，此刻却绷得笔直，尾尖的绒毛警惕地竖起，像蓄势待发的箭。密道深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个佝偻的身影，手里拄着根桃木拐杖，拐杖头雕成狐狸的形状，两只琉璃眼珠在暗处闪着绿光，随着老人的动作左右转动。
“是……是陈长老？”胡月瑶的声音带着错愕，尾尖的绒毛因震惊而微微颤抖。陈长老是青丘的守窖人，据说已活了八百岁，平日里总爱坐在望春桃下打盹，怀里总揣着给小辈们留的桃花酥，那酥饼里掺着他秘制的花蜜，甜而不腻。可眼前的老人面色青黑，嘴角挂着涎水，顺着下巴滴花蜜胸前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拐杖上的狐狸眼珠竟在转动，瞳孔里映不出任何人影，只有片浑浊的绿，显然是被邪术控制了心智。
陈长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拐杖猛地顿地，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从他脚边蔓延到胡月瑶面前。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只有符纸燃烧的焦味从他衣襟里钻出来——那是玄清观的“役魂符”，黄色的符角从他花白的头发里露出，边缘的血色纹路还在微微蠕动，贴在天灵盖上能操控活人的躯壳，连魂魄都要沦为傀儡。
“让开。”胡月瑶将冰儿护在身后，粉白的狐尾泛着微光，尾尖的胭脂红在黑暗中格外醒目。“陈长老，您醒醒！我是月瑶啊，去年桃花盛开时还给您送过桃花酿呢，您说那酒里掺了望春桃的花蜜，是青丘最好的滋味。”她刻意提起往事，希望能唤醒老人残存的意识。
老人没有回应，只是机械地举起拐杖，杖头的狐狸嘴突然张开，喷出团黑雾。那黑雾落地后竟化作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冰面上快速爬行，留下烧蚀的痕迹。胡月瑶早有防备，狐尾横扫，将黑雾拍在石壁上，黑雾瞬间腐蚀出个拳头大的坑洞，石屑混着冰碴簌簌落下。她趁机拽着冰儿往前冲，却被陈长老用拐杖勾住了裙摆，粗粝的木茬划破了她本就破损的裙角，露出的小腿上立刻渗出细密的血珠。
“姐姐！”冰儿突然吹起狼骨笛，不是求救的调子，而是雪狼族安抚同伴的歌谣。那笛声清越柔和，像春日融雪顺着溪流流淌，带着雪山特有的纯净。笛声落在陈长老身上时，他的动作竟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嘴角的涎水也停止了滴落。胡月瑶趁机踹开拐杖，抱着冰儿冲出最后一道转角——眼前豁然开朗，飞流直下的瀑布如白练般砸在青石上，溅起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将崖壁上的绿苔都染成了七色。
出口藏在瀑布后的水帘洞里，洞壁上爬满了翠绿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像缀满了珍珠，轻轻一碰就滚落，砸在地上的水洼里泛起涟漪。胡月瑶刚踏出去，就被扑面而来的水汽呛得咳嗽，冰凉的水珠落在她的伤口上，激起一阵刺痛，黑色的血珠混着水珠滚落，在地面晕开一朵朵小小的墨花。冰儿扒着洞口的岩石，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湿润的草木香，他举起狼骨笛吹了起来——长调三短一，笛声穿过瀑布的轰鸣，像只银鸟穿过雨幕，飞向桃林深处。
“等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四周。”胡月瑶将水晶盒塞进冰儿怀里，叮嘱道，“抱紧了，这盒子不能沾水汽，灵脉珠遇水会失去光泽，那是青丘所有桃树的精魂所化呢。”她的狐尾在水帘后扫了扫，水珠被弹开，露出块平整的青石，石面上刻着模糊的桃花纹，“你坐在这儿，数到一百下苏苓姑娘就来了。数慢些，别急。”
冰儿乖乖坐下，怀里的水晶盒微微发烫，像是有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与他的心跳渐渐重合。他数着数，眼睛却盯着水帘洞的入口，陈长老佝偻的身影始终没有追出来，只有拐杖顿地的声响在密道里渐渐远去，像段被遗忘的旧时光，带着令人心酸的沉重。数到第七十三下时，瀑布突然掀起巨浪，道金光冲破水幕，苏苓的身影踩着水花而来，素白的裙角沾着水珠，裙摆上还有几处被符咒灼烧的焦痕，眉心的朱砂痣比往日更艳，像朵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月瑶！冰儿！”苏苓看到他们，快步上前扶住胡月瑶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搭上她的脉门，脸色瞬间凝重，“蚀灵水的毒已经侵入肺腑，脉象都乱了。阿九呢？”她的指尖带着温暖的灵力，探入胡月瑶体内时，能感觉到那黑色的毒素正像游蛇般啃噬她的经脉。
提到阿九，胡月瑶的眼圈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在冰窖拖着王道陵，让我们先带灵脉珠出来……她的尾巴中了毒，黑得都快到腰了，那蚀灵水的毒性比传说中还要烈。”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都怪我没用，没能护住灵脉珠，还连累了阿九。”
苏苓从袖中摸出个白玉瓶，瓶身上刻着繁复的云纹，倒出三粒晶莹的药丸，药丸里裹着细小的金光，像藏着星星的碎片，那是用她的心头血炼制的“护灵丹”。“先服下这个，能暂时压制毒性。”她将药丸塞进胡月瑶嘴里，看着她艰难地咽下，又从怀里掏出块暖玉，塞进她冰凉的手心，“这是暖玉，能护住心脉。阿九那么机灵，不会有事的。”她的目光转向冰儿怀里的水晶盒，“灵脉珠没事吧？”
“它自己在发光呢。”冰儿掀开盒盖，里面的灵脉珠果然亮得惊人，粉色的光晕透过水晶盒漫出来，落在瀑布上，竟让飞溅的水珠都染上了淡淡的粉，像一场温柔的桃花雨。苏苓凑近一看，发现盒底刻着行极小的字——“以血养珠，以魂护脉”，字迹娟秀，带着女性的柔美，显然是胡月瑶母亲留下的印记，旁边还刻着朵小小的桃花，花瓣栩栩如生。
就在这时，桃林方向突然传来巨响，伴随着道士们的惨叫和桃树剧烈摇晃的声音，连听瀑崖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苏苓抬头望去，只见望春桃的方向升起团巨大的银光，银光中夹杂着白色的花影，像朵盛开在黑暗中的雪莲，花瓣层层叠叠，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是阿九的狐火！”她的声音带着急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在引爆狐尾的灵力与邪术同归于尽！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倔！”
胡月瑶挣扎着站起来，聚灵囊里的灵力已所剩无几，她的狐尾因虚弱而耷拉下来，粉色的毛失去了光泽，像褪色的绸缎。“我要回去救她！”她推开苏苓的手，踉跄着就要往密道走，“阿九是为了我才留下的，我不能让她出事！”
“你现在回去只会拖累她。”苏苓按住她，从腰间解下条红色的丝带，丝带两端绣着金色的符咒，符咒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这是‘牵魂带’，能感应到同伴的生死。你看，它还在发烫，说明阿九还活着，而且生命力很旺盛。”她将丝带系在胡月瑶手腕上，丝带刚一接触到她的皮肤，就发出温暖的光，“我们先去听瀑崖下的阵法点，那里是青丘灵脉的分支，能借助地脉之力暂时困住追兵。等我安置好你们，就去冰窖接应阿九，我向你保证。”
冰儿突然指着瀑布上游，小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声音里带着惊恐：“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数十道黑影正顺着瀑布两侧的岩壁爬下来，他们手脚并用，像壁虎般贴在崖壁上，动作迅捷。为首的正是王道陵，他眼眶里的黑珠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像两颗浸在血里的煤球，手里还提着个人——是被捆仙索绑住的陈长老，老人的脑袋耷拉着，花白的头发遮住了脸，显然已没了气息。王道陵身后跟着李茂和赵奎，李茂的道袍袖子被撕开了个大口子，露出的胳膊上有深可见骨的抓痕；赵奎的脸上沾着黑灰，嘴角却咧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两人手里都拿着符咒，符咒在风中猎猎作响。
“跑！”苏苓拽起胡月瑶就往瀑布下游跑，冰儿紧紧抱着水晶盒跟在后面，小短腿努力地迈着，生怕掉了队。瀑布下游是片开阔的河滩，河滩上散落着巨大的青石，每块石头都有半人高，形状各异，有的像卧着的狐狸，有的像盛开的桃花，每块石头上都刻着模糊的符文，那是青丘初代狐帝设下的“困阵”，平日里隐而不显，只有灵脉催动时才会显现威力。苏苓踩着符文的节点奔跑，每踏一步，脚下的石头就亮起道金光，河滩周围的雾气突然变浓，像白色的纱幔将他们的身影隐去。
王道陵追到河滩边，看着突然升起的浓雾，气得用桃木剑猛砍旁边的岩石，剑刃与石头碰撞，溅起火星：“废物！让你们看好密道出口，怎么让她们跑了？那灵脉珠要是有半点闪失，教主怪罪下来，你们俩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茂缩着脖子辩解：“道长，这雾邪门得很，刚才明明看到她们往这儿跑，怎么眨眼就没了？莫不是狐狸精会土遁？”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下意识地往王道陵身后缩了缩。
赵奎突然指着块发光的青石，声音里带着发现秘密的兴奋：“道长您看！石头在亮！这肯定是狐狸精的阵法！我在玄清观的古籍上见过，这叫‘雾隐阵’，能藏人踪迹！”
王道陵的独眼眯了眯，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像只不安分的虫子，最终指向河滩中央的巨石。“是‘聚灵阵’，借助地脉的力量隐藏踪迹，比你说的什么雾隐阵高明多了。”他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张黑色的符纸，符纸上用鲜血画着个骷髅头，骷髅的眼睛里还嵌着两颗细小的黑珠，“可惜遇上了我，这‘破阵符’专克这类小把戏，当年我就是靠它破了黑风山的千年阵法。”
他将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作只黑色的蝙蝠，翅膀展开有三尺宽，尖牙外露，直扑河滩中央的巨石。就在蝙蝠即将碰到巨石的瞬间，浓雾中突然射出道金光，金光里裹着片桃叶，叶片翠绿，脉络清晰，正是阿九给冰儿的净灵符。桃叶与蝙蝠撞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声响，像热油滴入冷水，蝙蝠瞬间被净化成灰烬，飘散在空中，桃叶则化作道粉色的光盾，将整个河滩罩在里面，光盾上浮现出桃花绽放的虚影。
“是谁？”王道陵警惕地环顾四周，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独眼在浓雾中扫视，试图找出隐藏的敌人。
浓雾中缓缓走出个身影，穿着青丘的药农服，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手里拄着根竹杖，竹杖的顶端包着块铁皮，显然用了很多年。正是老杜仲，青丘的药农，平日里负责照看桃林和药圃。老人的背更驼了，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黑灰，像是从桃林的火场里逃出来的，左手空荡荡的，袖子挽着，露出的断臂处缠着布条，血迹已经发黑。“王道陵，你这丧天良的，连陈长老都不放过。他守了冰窖八百年，从没害过谁，你怎么下得去手！”老杜仲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竹杖顿地的瞬间，河滩上的青石突然长出翠绿的藤蔓，藤蔓上长着细小的倒刺，将道士们的脚紧紧缠住。
“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王道陵挥剑砍向藤蔓，却发现藤蔓越砍长得越旺，断口处流出的汁液竟像鲜血般发红，溅在地上冒出细小的烟。他这才注意到，老杜仲的竹杖上刻着“草木为兵”四个字，字体苍劲有力，那是青丘药农的秘术，能操控植物作战，只有传承了药农首领之位的人才能习得。“原来是药农一脉的余孽，难怪敢跟贫道叫板。”
“冰儿，吹笛！”苏苓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冰儿立刻举起狼骨笛，吹起了召集青丘生灵的调子。那笛音欢快而急促，像春天的号角，唤醒沉睡的生命。笛声刚起，河滩周围的树林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只灵鸟从林中飞出，有羽毛华丽的彩雀，有嘴尖爪利的玄鹰，盘旋在道士们头顶，用尖喙啄他们的眼睛；雪鼬和野兔从草丛里窜出，雪鼬的牙齿锋利如刀，咬得道士们嗷嗷直叫，野兔则用后腿蹬起地上的石子，精准地打在他们的膝盖上；就连河滩边的芦苇都竖起尖刃般的叶片，割得他们裸露的手腕鲜血淋漓。
王道陵被只灵鸟啄中了独眼，疼得嗷嗷直叫，眼眶里的黑珠险些掉出来，他捂着眼睛，另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桃木剑，砍伤了好几个自己人。“都给我滚开！”他气急败坏地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珠子，珠子有拳头大小，表面光滑，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正是胡月瑶说的“噬灵珠”。珠子刚一露面，周围的灵鸟就纷纷坠落，羽毛瞬间失去光泽，变得像烧焦的纸片，连藤蔓都蔫了下去，失去了生机。“哈哈哈，任你们有再多伎俩，也敌不过我的噬灵珠！这珠子可是用百个修士的魂魄炼的，专吸灵气，你们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遇上它只有死路一条！”他狞笑着将珠子抛向空中，珠子在空中化作张巨口，口内漆黑一片，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灵气，连瀑布的水汽都被吸得改变了流向。
就在这危急关头，听瀑崖上传来声清越的笛音，不是冰儿的狼骨笛，而是银笛的调子——是阿九！那笛声高亢激昂，像道利剑劈开浓雾，直插云霄，笛音中蕴含的灵力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紧接着，桃林方向传来震天的巨响，望春桃的枝桠突然冲破黑气，树冠膨胀到平日的三倍大小，无数粉色的花瓣如雨点般落下，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落在河滩上，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像一场盛大的洗礼。
王道陵的噬灵珠突然剧烈晃动，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遇到了克星。他惊恐地抬头，只见一道银光从桃林方向飞来，速度快如闪电，阿九的身影裹挟着漫天桃花落在河滩中央。她的九条狐尾已恢复雪白，只是尾尖还残留着淡淡的黑痕，像水墨画中不小心晕开的墨点，银笛在她手中闪着璀璨的光，笛身上的缠枝纹与空中的桃花瓣产生共鸣，发出和谐的嗡鸣。“王道陵，你的死期到了！”阿九的声音带着力量，穿透了瀑布的轰鸣，身后的望春桃发出震耳的嗡鸣，树干上浮现出巨大的狐形图腾，那是青丘最古老的守护印记，图腾的眼睛亮起金光，仿佛在注视着这场正邪之战。
苏苓趁机发动阵法，双手结印，口中念诵着古老的咒语。河滩上的青石同时亮起，金色的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牢笼，符文间流淌着肉眼可见的灵力，将王道陵和道士们困在中央。李茂想用法术炸开牢笼，双手结出火焰印，却被符文反弹回来的灵力震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昏死过去；赵奎试图钻过藤蔓逃跑，刚碰到笼壁就被电得浑身抽搐，头发根根竖起，像只炸毛的猫。
王道陵看着越来越近的狐形图腾，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独眼瞪得滚圆，里面的黑珠疯狂转动。他想祭出噬灵珠，却发现珠子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大，阿九的银笛调子正是克制邪物的净化咒，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噬灵珠的薄弱处。“不！不可能！这珠子是教主赐的，怎么会被你这狐狸精破了！”他疯狂地用桃木剑砍向牢笼，剑身上的邪符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发出凄厉的尖叫，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桃木剑也变回了普通的木头，一砍就断成了两截。
阿九走到牢笼前，银笛抵在符文上，笛身上的绿光与符文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美丽的光带。“你们吸走的灵气，该还给青丘了。”她吹起一段悠长的调子，这一次的笛音不再高亢，而是温柔而坚定，像春风拂过大地。望春桃的花瓣突然凝聚成一道粉色的洪流，顺着银笛注入牢笼，那些花瓣穿过道士们的身体，将他们体内的邪力一点点抽离，留下的只有他们原本的凡胎肉体。王道陵身上的黑气被花瓣卷着拉出体外，在空中凝成一个小小的黑团，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被花瓣包裹，净化成一缕白色的轻烟。
王道陵在花瓣的冲刷下渐渐恢复了人形，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眼眶，那里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哭声嘶哑而绝望。“我的眼睛……我的灵力……都没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像个迷路的孩子，“我以为跟着教主能得到长生，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李茂和赵奎也失去了邪术加持，变成了普通的道士，被藤蔓捆得结结实实，李茂醒来后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迷茫，显然邪术被破后，连心智都受到了影响；赵奎则吓得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念叨着“饶命”。
胡月瑶走到阿九身边，看着她尾尖的黑痕，心疼地用指尖抚摸，指尖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想帮她净化残留的毒素。“还疼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眼眶红红的。
阿九摇了摇头，狐尾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毛茸茸的触感让胡月瑶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看，青丘的灵脉在帮我净化呢。”果然，望春桃的花瓣落在她的尾尖，那些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原本雪白的绒毛，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我在冰窖里引爆灵力时，望春桃的灵脉突然与我共鸣，那些蚀灵水的毒就被压制住了，还顺着灵脉反冲回去，让王道陵的几个手下也中了招，哈哈哈。”阿九说起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苏苓走到水晶盒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灵脉珠的光芒与望春桃的图腾交相辉映，整个听瀑崖都笼罩在温暖的粉色光晕里。珠体内部仿佛有水流在转动，隐约能看到青丘的山川河流缩影，那是灵脉珠与青丘大地重新建立了联系。“灵脉珠保住了，青丘安全了。”她的声音带着欣慰，眉心的朱砂痣闪了闪，像一颗跳动的小火苗，“我们该去接应其他同伴了，玄清观的主力还在外面，听说他们的教主玄元上人也来了，这场仗还没结束。”
冰儿突然指着天空，小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手里的狼骨笛都差点掉在地上：“你们看！桃花！好多好多桃花！”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望春桃的花瓣正乘着风飞向青丘的各个角落，像一场粉色的暴风雪。它们落在焦黑的桃树上，那些枯木立刻抽出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落在受伤的生灵身上，它们的伤口瞬间愈合，雪鼬抖了抖皮毛，又变得油光水滑；落在被黑气污染的土地上，土地恢复了原本的褐红色，还长出了细小的青草。连空气里的焦糊味都被清甜的花香取代，深吸一口气，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净化了。
阿九握紧银笛，看着远处渐渐散去的黑气，那里露出了青丘原本的天空，湛蓝如洗，还飘着几朵白云。“这才是青丘该有的样子。”她的声音里带着满足，狐尾轻轻摆动，扫过地面的花瓣，激起一阵粉色的涟漪。
胡月瑶的指尖拂过手腕上的牵魂带，带子上的金光越来越亮，还传来了其他同伴的灵力波动，像一个个温暖的小太阳。“我们的同伴还在等着我们，走吧。”她拉着阿九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担忧和后怕都在这笑容里烟消云散。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听瀑崖上，瀑布的彩虹与桃花的粉雾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流动的画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苏苓带着众人向桃林深处走去，她们的身影被光晕拉长，投在地上，像一个个坚定的剪影。身后是渐渐复苏的青丘，桃花盛开，生灵欢腾；身前是还未结束的战斗，前路未知，充满挑战。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笑容——因为她们知道，只要彼此守护，只要心中有光，再深的黑暗也终将被驱散，再难的困境也终将被克服。青丘的桃花会年年盛开，她们的故事也会永远流传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