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桃林深处遇故人
青丘的雾气在阳光下渐渐散去,露出被桃花覆盖的山峦。那些新生的嫩芽顶着露珠,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无数双眨动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劫后余生的世界。阿九走在最前面,银笛斜插在腰间,笛身上的缠枝纹随着她的步伐流转着绿光。九条狐尾偶尔扫过路边的桃树,枝头便立刻绽出几朵花苞,粉白的花瓣裹着金黄的花蕊,惹得冰儿一路追着飘落的花瓣跑,狼骨笛在他背后颠颠晃晃,笛身上的冰纹反射着阳光,像撒了把碎钻。
“慢点跑,当心脚下的灵脉。”苏苓拉住险些绊倒的冰儿,指尖划过地面——那里的泥土泛着淡淡的金光,青丘的地脉正顺着树根蔓延,像一张巨大的网包裹着这片土地,每一条根须都在微微搏动,输送着新生的力量。胡月瑶走在她身侧,手腕上的牵魂带时不时亮起,金色的光纹顺着丝线游走,指引着同伴的方向,“前面就是‘落英坡’,按约定,青丘的残余族人会在那里集结。昨日突围时分开的姐妹,应该也在那儿等着。”
话音未落,坡下突然传来争执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怒气,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我说了不能放他们进来!谁知道这些外来者安的什么心?玄清观的道士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年也是打着‘交流道法’的幌子闯进来的!”紧接着是个清脆的女声反驳,带着少年人的执拗:“可他们救了阿九姐姐!若不是那位姑娘的金光,正门的‘锁灵符’根本破不了,我们现在还被堵在桃林里等死呢!”
阿九加快脚步,拨开垂落的桃枝。只见落英坡上聚着二十余人,大多是老弱妇孺,几个年轻的狐族女子正举着桃木杖,杖头的桃花符咒闪着微光,与三个陌生人对峙。那三人穿着粗布衣衫,裤脚沾着泥点,为首的男子背着个药篓,篓子里露出几株带着泥土的草药,腰间挂着块月牙形的玉佩,玉质温润,显然是贴身戴了多年。他看到阿九时突然愣住,手里的药锄“当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山坡上格外突兀。
“阿……阿九?”男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摘下斗笠,露出张布满风霜的脸,黝黑的皮肤被晒出深浅不一的纹路,眼角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是十年前为护她被玄清观道士的“烈焰符”所伤留下的印记,当时血流如注,差点伤了眼睛。
阿九的狐尾猛地绷紧,像拉满的弓弦,银笛“噌”地出鞘,笛身泛着寒光:“石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敢是青丘的猎户,十年前曾带着年幼的阿九躲过道士的追杀,在雪地里藏身三日三夜,用体温为她取暖。后来在一次追踪妖兽时失踪,族里派了三队人寻找,只在悬崖下找到他的弓箭,都以为他早已葬身妖兽之口。此刻他身后的两个少年也抬起头,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眼间竟与石敢有七分相似,只是一个抱着捆草药,叶子上还沾着露水,一个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符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当年我坠崖后被采药人所救,”石敢的声音哽咽,喉结上下滚动,“那老爷子心善,教了我辨识草药的本事。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上个月在山下听到玄清观集结的消息,疯了似的往回赶,路上遇到这两个孩子……”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两个少年,“是当年救我的老爷子的孙子,非要跟着来帮忙。”
阿九的目光扫过两个少年,突然注意到那个攥着符纸的少年——纸上画的并非青丘秘术,而是玄清观的“清心咒”,符咒的线条僵硬,显然是初学者所画,只是符文的收尾处,被人用朱砂点了个小小的桃花印记,那手法与青丘的“安魂符”如出一辙。
“这符纸哪来的?”苏苓突然开口,眉心的朱砂痣微微发烫,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她认得这手法,符纸边缘的毛边是被特定的桃木刀裁过的,刀刃上有三道缺口,与十年前玄清观叛徒玄风道长留下的符纸如出一辙。当年玄风道长偷偷送她出观时,曾塞给她一张同样的符纸,说是能在危急时刻护住心脉。
抱着草药的少年突然红了眼眶,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是……是一位瞎眼的道长给的。他住在迷雾谷外的破庙里,教我们画符防身,说带着这符纸,青丘的灵脉就不会排斥我们。还说……说若遇到九尾狐,就把这个交给她。”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断裂的玉佩,玉质与石敢腰间的月牙佩完全一致,拼在一起恰好是个完整的圆月,玉佩内侧刻着个“玄”字,笔画苍劲有力。
胡月瑶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尖微微颤抖:“是玄风道长!”她曾在《青丘秘录》上见过记载,玄风道长本是玄清观的长老,因反对观主用活人炼“聚魂丹”被逐出师门,后来隐于青丘,据说他的眼睛就是为护灵脉珠,被当时的观主用“蚀骨咒”所伤,从此失明。
“他还在吗?”阿九攥紧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玉的冰凉透过皮肤渗入骨髓。银笛突然发出嗡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坡下的桃林里传来簌簌响动,无数片桃花瓣挣脱枝头,凝聚成道粉色的光带,顺着风飘向西北方——那里是青丘的禁地“迷雾谷”,谷内常年弥漫着不散的浓雾,据说藏着初代狐帝的封印。
石敢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道长半个月前就走了,说是去迷雾谷做个了断。他说,玄清观这次来青丘,不只是为了灵脉珠,更是为了谷里的‘往生镜’。”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族人,确认没人偷听后继续道,“那镜子能照出人的前世,甚至能唤醒被封印的魂魄。玄元上人想用它唤醒被初代狐帝镇压的‘噬魂兽’,那妖兽以魂魄为食,一旦出世,整个青丘都要变成炼狱!”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钟声。那钟声并非铜铸,而是用百根孩童的指骨拼接而成,每一声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听得人血脉翻涌,心头像是压了块巨石。冰儿突然捂住耳朵,小脸皱成一团,狼骨笛上的冰纹疯狂闪烁,发出细碎的光芒:“是……是玄清观的‘镇魂钟’!三伯说过,这钟声能震慑魂魄,他们在召唤邪物!”
苏苓抬头望向迷雾谷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已变成诡异的紫色,云层中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蠕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云而出。“他们提前动手了。”她从袖中取出瓷瓶,将护灵丹分给众人,指尖在冰儿眉心一点,留下道金光,那光芒顺着他的鼻梁滑落,最后隐入衣领,“石大哥,你带族人去‘锁灵洞’,那里有初代狐帝设下的‘九转结界’,玄清观的邪术暂时攻不破。阿九,月瑶,跟我去迷雾谷。”
“我也去!”冰儿把狼骨笛横在胸前,小脸上满是倔强,像头护崽的小狼,“三伯说过,雪狼族的笛声能破邪祟,我能帮上忙!而且……而且我能感觉到,有和我一样的孩子在哭。”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狼族对同类的气息格外敏感,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捕捉到微弱的求救信号。
阿九看着他紧握笛子的小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突然想起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攥着石敢的衣角,在桃林里拼命奔跑,明知害怕却不肯示弱。她伸手揉了揉冰儿的头发,指尖触到他柔软的发旋,狐尾在他头顶绕了个圈,织成个小小的防护罩,银色的绒毛泛着微光:“跟紧了,别乱跑。要是被幻术勾走,我可没空去救你。”
迷雾谷的入口被浓雾笼罩,雾气是灰黑色的,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里面漂浮着无数残破的符纸,每一张都用朱砂写着“往生”二字,字迹扭曲,像是在痛苦地挣扎。苏苓祭出金光,那光芒如同一轮小太阳,将灰雾驱散,露出块断裂的石碑,碑身爬满了青苔,上面刻着“前尘皆幻,勿入迷障”八个大字,字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只剩下浅浅的印痕。
“小心脚下。”胡月瑶的狐尾在地面扫过,卷起几片枯叶,枯叶落地的瞬间竟化作黑色的蝎子,蝎尾翘起,带着剧毒的尖刺,被她的灵力烧成灰烬,“这里的幻术能勾起人心底的执念,你最想见的人、最想做的事,都会变成幻象引诱你,千万别信!”
冰儿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谷内——那里的雾气中,竟浮现出雪狼族的冰原,极光在天幕上流转,像打翻的调色盘,他的阿娘正站在极光下向他招手,穿着厚厚的兽皮袄,笑容温柔得让人心颤:“冰儿,快过来,阿娘给你留了冻浆果。”
“阿娘……”他喃喃着就要往前走,脚步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手腕却被阿九死死拽住,银笛的凉意顺着皮肤传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那是假的!”阿九的银笛抵在他眉心,吹起段短促的调子,笛音尖锐如哨,刺破幻象,冰原瞬间碎裂成无数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萤火虫,“幻术最会模仿你最想见的人,千万别信!你阿娘要是知道你被这种小把戏骗了,肯定会敲你的脑袋。”
冰儿这才回过神,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狼骨笛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方才的凶险。苏苓回头看了眼石碑,指尖在碑上轻轻一点,那些模糊的字迹突然亮起,金色的光纹顺着刻痕游走:“这不是警告,是封印的钥匙。”她将灵力注入石碑,“前尘皆幻”四个字突然凹陷下去,露出个凹槽,形状恰好能放下灵脉珠,边缘还刻着与水晶盒一致的桃花纹。
“原来如此。”胡月瑶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地将水晶盒嵌入凹槽。灵脉珠接触石碑的瞬间,整个迷雾谷剧烈震动,脚下的土地传来“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雾气中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一道石门缓缓升起,门后隐约能看到面巨大的铜镜,镜面蒙着层厚厚的黑灰,边缘刻满了血色符文,符文的形状与玄清观的“招魂咒”如出一辙。
“往生镜!”苏苓的声音带着警惕,她能感觉到镜中传来的吸力,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扯进去,那力量越来越强,连她的金光都在微微晃动,“玄元上人还没来,我们还有时间毁掉它。月瑶,你还记得《青丘秘录》里说的毁镜之法吗?”
胡月瑶点头,目光落在镜边的三根石柱上:“需要用三种至纯的灵力注入石柱——狐族的守护之力、人族的净化之力,还有……”她看向冰儿,“妖族的通灵之力。这三种力量相生相克,合在一起能引发‘归元阵’,让镜子回归本源。”
话音未落,镜中突然传来叹息声。那声音苍老而疲惫,像风穿过破旧的窗棂,带着无尽的沧桑:“不必毁我,孩子。”黑灰从镜面上剥落,露出里面的景象——不是人的前世,而是片燃烧的桃林,一个瞎眼的老道正用身体护住灵脉珠,他的道袍被火焰吞噬,背后插着根黑色的珠子,正是玄元上人的“噬灵珠”,珠子洞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是玄风道长!”胡月瑶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的桃花瓣上。镜中的老道仿佛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突然抬手摘下腰间的玉佩,正是石敢那半块的另一半,他的手指颤抖着,将玉佩举到胸前:“告诉……告诉阿九,青丘的未来……在‘无心’之处……守住灵脉,也……也要守住人心……”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往生镜突然剧烈晃动,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发出“咔嚓”的脆响。石门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玄元上人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带着令人作呕的阴冷:“来得正好,省得本座再去找你们。这往生镜需要九尾狐的心头血才能完全激活,阿九,你倒是省了本座不少功夫。”
阿九将冰儿护在身后,九条狐尾在身前织成银网,绒毛炸开,像无数把锋利的小刀:“你的对手是我。”银笛指向玄元上人,笛身上的缠枝纹与桃林的灵脉共振,落英坡的桃花突然顺着风涌来,在谷内凝成道粉色的洪流,带着清新的香气,与玄元上人的黑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苓与胡月瑶背靠背站着,前者的金光如盾牌般展开,将三人护在中间,后者的狐尾缠绕住往生镜的底座,防止玄元上人靠近,粉色的尾尖泛着灵光,与镜边的符文相互克制。冰儿握紧狼骨笛,看着镜中渐渐清晰的玄清观总坛——那里的祭坛上,竟绑着几十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们的头顶都悬浮着微弱的光团,像风中残烛,显然是被抽取的魂魄,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脖颈上,挂着块与冰儿一模一样的狼牙吊坠,吊坠上刻着个“灵”字。
“他们在炼‘童魂丹’!”冰儿的声音带着愤怒,小小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狼骨笛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叫,笛声穿过迷雾,直抵祭坛的方向,带着雪狼族特有的穿透力,“那是我妹妹!他们把灵灵抓走了!”
阿九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吊坠是雪狼族的信物,每个孩子出生时,族里的萨满都会用父母的狼牙打造一块,据说能在危急时刻感应到亲人的呼唤。她看向冰儿,突然明白玄风道长说的“无心之处”是什么——不是没有心,而是超越血脉的守护,是放下族群的隔阂,为了共同的信念而战。
“冰儿,吹‘唤魂调’!”阿九的银笛突然转向往生镜,笛音变得悠长而温暖,与狼骨笛的清越交织在一起,形成道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迷雾谷,“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守护者!人心可不是你们能操控的!”
桃花洪流与笛声共振,在谷内掀起粉色的风暴。玄元上人的黑珠刚要祭出,就被卷入风暴中心,那些被吞噬的魂魄在笛声中苏醒,化作点点星光,顺着镜面的裂痕涌了出来,围绕着三人旋转,像无数双守护的眼睛。往生镜的碎片突然重组,这一次映出的,不再是前尘往事,而是无数双握着的手——狐族的、人类的、雪狼族的,甚至还有玄清观弃徒的,在桃花林下紧紧相握,连纹路都契合在一起,形成个巨大的圆。
玄元上人看着镜中的景象,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划过玻璃:“不!不可能!人心都是自私的!怎么会……”他试图逃跑,却被苏苓的金光困住,那些魂魄顺着金光爬上他的身体,像藤蔓般将他缠绕,每个魂魄都在诉说着被他残害的过往,声音汇聚成洪流,冲击着他的神智。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迷雾谷时,玄元上人的身影已消失在桃花风暴中,只留下件空荡荡的道袍,落在地上,被桃花瓣覆盖。往生镜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青丘的地脉,那些被抽取的童魂在笛声中回到身体里,祭坛的火焰也渐渐熄灭,露出被烧焦的地面上,用鲜血写着的“悔”字。
冰儿的狼骨笛还在鸣叫,他看着镜中最后消散的小女孩,妹妹灵灵的笑脸在光芒中渐渐清晰,她朝着他挥手,口型像是在说“哥哥,我等你”。他突然把笛子抱在怀里,肩膀微微颤抖。阿九走过去,发现他的吊坠上,多了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过,那是雪狼族亲人之间互相感应的印记。
“她会没事的。”阿九的狐尾轻轻围住他,带来温暖的气息,“就像青丘会没事一样。邪术或许能一时得逞,但人心的力量,从来都比邪祟更强大。”
苏苓收起金光,看着远处渐渐恢复色彩的山峦,青丘的天空重新变得湛蓝,白云悠悠,像棉花糖般柔软。胡月瑶的牵魂带此刻亮得惊人,金色的光带一直延伸到落英坡的方向,那里传来族人的欢呼,夹杂着熟悉的呼唤。石敢带着众人走出结界,他们的身后,跟着许多陌生的面孔——有背着药篓的人类药农,药篓里装满了治疗外伤的草药;有皮毛斑斓的妖族猎户,腰间挂着玄清观道士的法器,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甚至还有几个弃暗投明的玄清观道士,他们手里捧着玄风道长的牌位,牌位上的漆还带着新刻的痕迹。
“你看。”苏苓指向天空,那里的桃花瓣正乘着风,组成一道七彩的虹桥,连接着青丘的每一寸土地,从落英坡到迷雾谷,从冰封的密道到复苏的桃林,“真正的守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就像这虹桥,少了一片花瓣,或许就搭不成了。”
阿九低头看着银笛上的桃花纹,笛身还残留着与灵脉共振的余温,突然明白玄风道长的意思。所谓“无心之处”,原是指放下族群的隔阂,以真心换真心,就像玄风道长一个人类道士,却甘愿为青丘牺牲;就像石敢带着人类少年回到青丘,信任从未因种族而褪色。她吹起一段轻快的调子,那是青丘最古老的歌谣,讲述着狐族与万物共生的故事。九条狐尾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引得无数灵鸟飞来,衔着桃花瓣,与笛声应和,歌声回荡在山谷间,清越而温暖。
冰儿跟着哼起雪狼族的歌谣,狼骨笛的冰纹与桃花的粉色光晕交织在一起,在地上画出一个完整的圆。圆内,青丘的地脉金光流转,雪狼族的冰纹寒气氤氲,人类的灵力温暖和煦,三种力量交融在一起,竟生出淡淡的绿意,像春天破土的新芽。胡月瑶与苏苓相视一笑,同时注入灵力,那圆突然化作一朵桃花,花瓣层层展开,将整个青丘都护在其中,花瓣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身影——狐族的、人类的、雪狼族的,每个人都在笑着,手牵着手,再也分不清彼此。
迷雾谷的石门缓缓关闭,碑上的字迹重新变得模糊,被新生的青苔渐渐覆盖。只是这一次,“前尘皆幻”四个字的旁边,多了一行新的刻痕,是阿九用银笛刻下的——“来日方长”。
落英坡上,石敢正指挥着少年们分发草药,老狐族们坐在桃树下,给人类药农讲着青丘的传说;苏苓帮着胡月瑶处理族人的伤口,护灵丹的金光与桃花香混在一起,成了最安心的味道;冰儿坐在最高的那块青石上,手里的狼骨笛还在轻轻晃动,他望着迷雾谷的方向,心里想着妹妹灵灵,想着总有一天,要带着她来看看这漫山的桃花。
阿九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桃花酥,那是从陈长老的衣襟里找到的,虽有些受潮,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甜。“在想什么?”
“在想,等青丘彻底好了,我要把雪狼族的族人都接来。”冰儿咬了一口桃花酥,眼睛亮晶晶的,“让他们也看看桃花,听听瀑布,还有……学吹青丘的歌谣。”
阿九笑了,伸手拂过他的头顶,远处的望春桃突然“啪”地一声,绽开一朵最大的花苞,粉白的花瓣在阳光下轻轻颤动,像在为这个约定喝彩。
风穿过桃林,带来了远处瀑布的轰鸣,夹杂着隐约的笛音,那笛声不再急促,不再悲伤,只是悠悠扬扬,像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关于守护,关于信任,关于这片土地上,所有生命共同的未来。
来日方长,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这笛音不断,这桃花不败,希望就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