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硝火熔铁
书名:晚明残照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6162字 发布时间:2025-08-10

第十七章 硝火熔铁

 

溶洞的火塘烧得正旺,松木劈柴在火焰中爆裂,溅出的火星落在石地上,像转瞬即逝的星子。火塘边堆着半筐松针,是柳芽清晨从洞口捡的,此刻正被张婆子一把把添进去,火苗舔着干燥的松针,发出细碎的"簌簌"声,把洞顶的钟乳石照得忽明忽暗。独眼龙蹲在石缸前,正用竹筛细细筛着硫磺碎末,黄澄澄的粉末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积成薄薄一层,被火塘的热气烘得微微发颤。他那只蒙着黑布的右眼边,新添了道划伤——是昨夜凿石缸时被碎石崩的,此刻伤口渗着血珠,混着额角的汗珠往下淌,在满是刀疤的脸上冲出两道细痕,倒让那双独眼更添了几分狠厉。

 

"夯子哥,这硫磺得再过三遍筛。"独眼龙用袖子蹭了把脸,把血污抹得满脸都是,他左臂上的旧伤在潮湿的溶洞里隐隐作痛,那是崇祯二年守遵化时被后金兵的箭簇穿透留下的。他指了指竹筛里的硫磺碎末,最细的粉末能透过筛眼飘起来,在光柱里像金色的尘埃,"《天工开物》里写着呢,硫磺提纯差一分,火药威力减三成。大明的神机营,筛硫磺都用马尾罗,咱们这竹筛子还是糙了些。"他身旁堆着几摞竹筛,最上面的那只筛眼已被硫磺糊住,是昨夜筛了整夜的成果,竹篾间还嵌着些没筛净的石渣,在火光下闪着冷光,像藏在金粉里的碎玻璃。

 

周大夯正往麻布里裹火药,粗麻被硫磺浸得发脆,稍一用力就撕开道口子。他索性换了块大明兵丁的号服碎片,布面上"兵"字的捺脚处磨出个破洞,正好能塞进引信——那是用棉线蘸了桐油做的,是春桃昨夜守在火塘边熬的,油香混着硫磺味,在溶洞里弥漫成奇异的气息。他左手虎口处的老茧被麻绳勒出红痕,那是常年握刀磨出的硬茧,此刻正用力攥着布包的四角,"老栓说过,"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被硫磺呛过,"关宁军的火药营,总在引信里掺点硝石粉,说是能烧得更快,咱们也试试。"他从石缸边抓了把硝石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引信上,指尖沾着的火药末被呼吸吹起,在火光里打着旋。

 

铜锤蹲在火塘边烤红薯,焦糊的甜香混着火药味飘过来。这缺了半片耳朵的汉子右耳只剩下个圆秃的桩,是崇祯十六年被山狸子咬的,此刻桩子上还缠着圈布条,渗着淡淡的血渍。他正用树枝在地上画黑风口的地形,歪歪扭扭的线条里,用炭笔圈出个小三角:"这儿是矿洞,清兵肯定从这条道来。"他指着条歪扭的曲线,那是黑风口通往溶洞的必经之路,"昨儿个我引他们追的时候,发现这坡上全是碎石,埋地雷正好,炸起来能滚半里地。"他耳朵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把肩头的粗布褂子染出片暗红,却毫不在意地用脏手去挠,引得春桃拿着草药快步过来。

 

"别乱动!"春桃的声音带着点急,她裙摆沾着的泥点蹭在铜锤的裤腿上,姑娘刚在洞后小溪淘了米,裤脚还滴着水。她正用捣碎的蒲公英敷在铜锤的伤口上,这草药是王老汉识的,说能消炎止血,绿色的草汁顺着铜锤的脖颈往下流,在锁骨窝里积成小小的水洼。"夯子哥说过,伤口进了火药灰会烂的。大明的军卒打仗,都用烈酒洗伤口,咱们没烈酒,就得把草药敷厚些。"她说话时,眼角总往火塘边瞟——张婆子正抱着王胜坐在那里,用炭火把块大明号服碎片烤软,要给婴儿做件小肚兜,布片上"勇"字的竖钩被烤得微微发焦,像条蜷着的小蛇。

 

王胜在张婆子怀里醒了,小嘴咂着没牙的牙龈,喷出细小的唾沫星子,小手却死死攥着那块硫磺碎块。张婆子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掰开他的拳头,指腹上的老茧蹭得婴儿的掌心发红,她把块烤热的红薯塞进去,笑纹堆满脸庞:"乖娃,这硫磺是火性子,碰着火星就炸,咱胜儿得学那山泉水,柔着劲才能活。"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墨锭,边角都磨圆了,墨面上还留着淡淡的砚台痕,"等你长大了,王爷爷教你念书,咱不学那些打打杀杀的,就学大明的《农政全书》,学着种庄稼,让黑风岭长满谷子,黄澄澄的压弯了腰,再也不用饿肚子。"

 

王老汉正蹲在石笋下翻看那本蒙学课本,纸页脆得像枯叶,稍一翻就掉下来半张,他赶紧用唾沫沾了沾,小心翼翼地粘回去。他断了的胳膊用柳木夹板固定着,夹板是马栓从洞口砍的,还带着新鲜的树液,上面缠着春桃撕的布条,勒得太紧,手背上泛着青紫色,像冻坏的茄子。"这是万历年间的刻本,"老人指着页边的朱笔批注,字迹娟秀,是他儿子王秀才的笔迹,"是我那苦命的儿写的,他说要教王家村的娃都认些字,将来好考功名,重振咱大明的气数......"说到最后,声音哽咽着,眼泪滴在"仁义礼智信"五个字上,晕开片深色的水渍,把"信"字的最后一笔泡成了模糊的墨团。

 

溶洞外突然传来几声鸟叫,"啾啾——啾",短促而急促,是铁蛋的信号。这壮汉此刻正趴在洞口的巨石后放哨,青石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粗布褂子,后背冻出片白霜。他手里攥着根削尖的木棍,棍尖涂着从蛇身上刮的毒液——是王老汉教他的,说这黑风岭的五步蛇毒,见血封喉,涂在箭簇上能放倒一头熊。他看见远处的山道上,十几个清兵正往这边走,为首的那个穿黄马褂,腰间佩刀的宝石在日光下闪着光,像块凝固的血,正是黑风口那个牛录,他坐骑的马蹄铁上还沾着矿洞的黑泥。

 

"来了!"铁蛋压低声音,用石块敲击岩壁,发出"笃笃"的声响。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敲两下是清兵,敲三下是野兽,敲四下是自己人——还没等有敲四下的情况,赵老栓就没了。他看见那牛录突然勒住马,指着路边的一丛狼尾草说了句什么,几个清兵立刻散开搜查,铁蛋赶紧缩回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后背的冷汗把衣服粘在身上,又冷又痒。

 

溶洞里的气氛瞬间绷紧。独眼龙把最后一包火药扎紧,引信露在外面,像条蜷着的小蛇。他用牙齿咬断麻绳,齿间沾上火药末,辛辣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周大夯检查了短铳里的子弹,铅弹被他用布擦得发亮,又往腰间别了把匕首——是大明锦衣卫的制式,刀鞘上刻着缠枝莲纹,是上月从个溃败的清兵军官身上搜的,那军官临死前还喊着"我是镶黄旗的",刀刃锋利得能削断头发。"按原计划行事,"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胜脸上,婴儿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小脸上还沾着点红薯泥,像只沾了糖霜的小奶猫,"铜锤带乡亲们往溶洞后洞撤,那儿有个暗道通山北的老窑,暗道口用石板挡着,记得用杂草盖好;春桃跟着我引清兵去西坡;独眼龙带马栓和石蛋埋地雷,记住,等清兵过了一半再炸,别浪费火药。"

 

"俺也去!"柳芽突然跛着脚跑过来,他左腿的裤管空荡荡的,去年被马蹄踏断的骨头没接好,比右腿短了寸许,跑起来像只受伤的小野兽。手里举着把柴刀,是狗剩留下的那把豁口刀,刀背上还留着砍石头的白痕,"俺认得西坡的小路,能抄近道绕到温泉后面,给清兵来个措手不及!"孩子的瘸腿在地上拖出道痕迹,裤脚磨破的地方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踝,上面结着层薄冰,却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俺爹是被清兵杀的,俺娘说,报仇不用等长大,现在就能!"

 

周大夯刚要拒绝,春桃突然开口:"让他跟着吧,我照应着。"姑娘把块烤红薯塞进柳芽手里,红薯烫得孩子直换手,又往他怀里塞了包火药,用麻绳系在他腰间,"这是防身的,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大明女将军秦良玉说过,打仗靠的不是蛮力,是脑子。你机灵,能帮咱们盯着清兵的动向,看他们有没有分兵。"她想起昨夜柳芽还在火塘边用树枝练习写字,写的"还我河山"四个字歪歪扭扭,却每个笔画都透着股狠劲。

 

独眼龙突然从石缸底掏出个用油布包的东西,解开三层油布,露出半袋罂粟籽——是去年从个逃难的药农那里换的,用两双张婆子纳的布鞋换的。"这玩意儿能止痛,"他把罂粟籽分给众人,每人手里捏了一小撮,独眼里闪过丝复杂的情绪,"大明的《本草纲目》里说能治泻痢,可我在关宁军时见着,好多弟兄用它止痛,最后都成瘾了,没了它连刀都提不动......但今儿个,咱得靠它撑着。"他自己先捏了把塞进嘴里,苦涩的味道让他皱紧了眉头,当年在宁远城,他中了三箭,就是靠这东西熬过了最疼的三天。

 

周大夯捏了把罂粟籽塞进嘴里,苦涩的味道瞬间蔓延开,像吞了口黄连,却奇异地压下了胳膊伤口的疼痛。他想起赵老栓总说,当年在宁远城,袁崇焕将军就是用这玩意儿给伤兵止痛,说"忍痛方能杀敌"。现在想来,那不是止痛,是麻痹,可有时候,麻痹比清醒更有勇气。他把剩下的罂粟籽用纸包好,塞进怀里,准备留给伤重的乡亲,指尖触到怀里的半块麦饼,是张婆子今早塞给他的,还带着火塘的温度。

 

清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甲胄碰撞的"哐当"声在山谷里回荡,像面破锣在敲。周大夯最后往火塘里添了块柴,是块最耐烧的松木根,火苗猛地窜起来,映得洞顶的钟乳石像悬着的利剑,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走!"他低喝一声,率先往洞口摸去,短铳的枪托顶在腰后,硌得生疼。春桃抱着王胜跟在后面,婴儿不知被什么惊醒了,却没哭,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溶洞深处那片摇曳的火光,像望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希望,小手还攥着那块被体温焐热的红薯。

 

独眼龙蹲在黑风口的山道旁,手里攥着引信的末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硫磺的辛辣味混着泥土的腥气钻进鼻腔,他用袖口擦了擦发痒的鼻子,袖口上的火药末蹭得满脸都是。他听见清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为首的那个牛录正哼着满族的小调,调子古怪又刺耳,像在嘲笑这大明的山河。独眼龙摸了摸脸上的刀疤,那是天启七年留下的,那年后金兵攻破宁远城,他眼睁睁看着媳妇被拖进火堆,她绣的鸳鸯荷包还在自己怀里焐着,最后烧成了团黑灰,自己被流矢射瞎了右眼,是赵老栓把他从尸堆里拖出来的,当时赵老栓的左腿已经被砍断,还在地上爬着给他包扎伤口。

 

"快了......"独眼龙对着黑风岭的方向喃喃自语,仿佛在跟赵老栓说话,"等会儿你就看着,咱这火药,比关宁军的'万人敌'厉害十倍,能把这些狗娘养的炸回关外去!"他身旁的马栓和石蛋都攥紧了引信,手心的汗把麻线浸得发潮,引信顶端的硫磺在日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像颗等待爆发的星辰。石蛋突然打了个喷嚏,惊得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走在最前的清兵正用长矛拨开路旁的灌木,离他们藏身的巨石只剩三丈远。

 

周大夯在西坡的灌木丛后停下,春桃把王胜藏在块巨石的缝隙里,那缝隙刚好能容下婴儿,她用松针盖好,又往婴儿嘴里塞了块奶糕——是张婆子用仅有的点米粉做的,甜丝丝的带着奶香。"别怕,"姑娘对着石缝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软乎乎的像团棉花,"等会儿就来接你,到时候给你看炸开的烟花,比大明上元节的还好看,红的绿的黄的,啥颜色都有。"她转身时,眼里闪着光,不知是泪水还是决心,把头上的木簪拔下来插在石缝边,那是柳芽给她做的,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当作记号。

 

远处传来清兵的呐喊声,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隆——"地动山摇间,周大夯看见黑风口的方向升起团黑烟,像朵绽开的墨菊,把半边天染得漆黑。碎石和断木从空中落下来,砸在远处的树冠上,惊起群飞鸟。他知道,独眼龙成功了,那些埋在碎石下的火药,此刻正用最猛烈的方式,祭奠着赵老栓,祭奠着所有死在清兵铁蹄下的大明百姓。他甚至能想象出独眼龙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此刻定是咧着嘴在笑,独眼里映着漫天火光。

 

"走!"周大夯拔出短铳,率先往温泉的方向冲去。春桃和柳芽跟在后面,山道旁的野花被他们踩得七零八落,紫色的花瓣沾在裤脚上,像溅上的血点。柳芽突然指着左侧的山脊喊道:"那边有三个清兵绕过来了!"周大夯转头望去,果然见三个清兵举着长矛往这边迂回,领头的那个脸上有道刀疤,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他抬手就是一枪,"砰"的一声,子弹擦过刀疤脸的耳朵,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溅起串木屑。

 

清兵的怒骂声从身后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周大夯却跑得更快了,他知道,温泉边的硫磺石缝里,还藏着最后的希望——那包能炸碎铁甲、炸亮黎明的火药。春桃突然绊倒在地,裙角被灌木勾住,柳芽赶紧回头拉她,却见支箭擦着姑娘的发髻射过去,钉在前面的树干上,箭羽还在嗡嗡作响。"别管我!"春桃把柳芽往前推,自己抽出腰间的短刀,那是周大夯给她的,刀身虽短却锋利,"你们先去温泉边!"

 

火塘里的最后一块柴燃尽了,溶洞陷入短暂的黑暗。张婆子摸着黑把王胜的小肚兜叠好,那肚兜用前明号服碎片拼的,上面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胜"字,是她用烧黑的木炭画的。放在那本蒙学课本上,课本的纸页还留着王老汉的泪痕,把"礼"字晕成了片模糊的影子。她听见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像闷雷滚过黑风岭,知道周大夯他们动手了。老人往火塘里添了把干松针,火星重新燃起,映得她满是皱纹的脸忽明忽暗,像映着这大明山河的起起落落。

 

"胜儿啊,"张婆子对着石缝的方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豁出去的平静,她把纺车往火塘边挪了挪,准备要是清兵闯进来,就点燃这满车的麻线,"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咱黑风岭的火,从来没灭过。前明的火塘烧完了,咱就用松针续着;松针烧完了,咱就用心里的气劲燃着。只要这火还在,总有烧亮山河的那天......"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袋麦种,是去年从地里抢收的,准备等开春种在溶洞外的空地上。

 

松针在火塘里噼啪作响,像在应和她的话。火光摇曳间,仿佛能看见无数个身影在溶洞里忙碌:赵老栓在擦枪,枪管被他用麻布擦得发亮,映出他那张带着箭疤的脸;独眼龙在筛硫磺,金黄的粉末透过竹筛簌簌落下,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山;王老汉在教娃念书,用树枝在地上写着“大明”二字,孩子们跟着念,声音稚嫩却响亮;春桃在缝伤口,针线在铜锤黝黑的胳膊上穿梭,像只忙碌的蝴蝶;柳芽在画地图,小手指点着黑风口的位置,眼神里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他们都像这火塘里的星火,渺小却执着,在黑风岭的夜里,燃成不灭的希望。

而山外的爆炸声还在继续,硫磺的硝烟混着松针的清香,在黑风岭的上空弥漫,像首写给未竟黎明的序曲。周大夯已经冲到了温泉边,那半月形的池子依旧咕嘟咕嘟冒着气泡,乳白的池水在硝烟中泛着诡异的光。他从石缝里摸出那包藏好的火药,引信早已备好,只需一根火星就能点燃。春桃和柳芽也跟了上来,姑娘的发髻散了,几缕头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孩子的瘸腿在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却依旧紧紧攥着那把豁口柴刀。

“他们来了!”柳芽指着身后的山道,十几个清兵正追过来,领头的正是那个穿黄马褂的牛录,他的左臂空荡荡的,想必是刚才的地雷炸断了,脸上满是血污,眼神像要吃人。周大夯把火药包往温泉边的硫磺石堆里一塞,硫磺的辛辣气呛得他直咳嗽,却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决绝:“春桃,带柳芽走!往老窑方向去,跟铜锤他们汇合!”

“你呢?”春桃的声音发颤,却没有动。

“我给他们送份大礼。”周大夯掏出火折子,吹亮,火星在风中摇曳,像只跳动的心脏,“告诉张婆子,胜儿的小袄,我记着哩。”

春桃咬了咬牙,拉起柳芽就往山道旁的密林跑,孩子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周大夯举起了火折子,看见他身后的温泉池水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看见清兵的马蹄扬起漫天尘土。然后,他听见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比刚才黑风口的还要响,硫磺石被炸开,像无数颗燃烧的流星,在空中划出金黄的弧线,温泉的池水被掀起,滚烫的水珠混着硫磺粉末落下,像场灼热的雨。

柳芽被春桃拽着,跑得跌跌撞撞,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却仿佛听见周大夯在喊,喊着赵老栓总念叨的那句诗,喊着“还我河山”,喊着“大明不死”。他知道,夯子哥没了,但黑风岭的火,还在。就像溶洞里的火塘,就算被暴雨浇灭,只要还有松针,还有柴薪,还有那颗想活下去的心,总能重新燃起,烧得更旺,直到照亮整个黎明。

远处的溶洞里,张婆子往火塘里又添了把松针,火苗窜得更高了,映得那本蒙学课本上的“天地玄黄”四个大字,亮得像是能穿透黑暗。王胜在石缝里醒了,没哭,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跳动的火光,小手不知何时又攥住了那块硫磺碎块,在火光下,黄澄澄的,像颗永不熄灭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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