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交汇处,热闹的集市中。
“三位施主,我们便送到此处了。”
灰衣老者双手合十,身后十二名弗国暗卫化作残影隐入林中。
逸尘抬手抱拳,“叨扰多日,承蒙弗国庇佑。”
“大师们回去吧,再送下去,某位疯子该把各位的素饼都吃光了。”章余跟着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冥渊抬脚踹向章余屁股,章余侧身躲过。
“有本事别给老子躲!”
冥渊骂骂咧咧转身,却在看见斜对角摊位时骤然噤声。
那是个卖糖画的摊子,年轻母亲正弯腰给幼子擦汗,竹蜻蜓别在她鬓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孩子踮脚替母亲整理围裙,母亲笑着刮了下孩子鼻尖,两人额头相抵,发出细碎的笑声,像极了冥渊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画面。
“喂!”
章余的墨笔敲在他额角,“疯子,你发什么呆?!”
冥渊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那对母子。
母亲往孩子手里塞了块糖糕,孩子却先举到母亲唇边要她先尝。这场景刺得他眼眶发烫,喉间猛地涌起一股腥甜。
他咬牙切齿,后槽牙咬得发疼,双手狠狠攥成拳头。
“好友?”
逸尘的声音忽然穿透耳鸣,肩头同时被重重按住,“你到底怎么了,你的眼神很可怕。”
冥渊这才惊醒,瞳孔骤缩后迅速敛起锋芒:“没...没什么。”他猛地甩脱逸尘的手,酒壶在腰间磕出闷响。
“施主眉间有戾气。”灰衣老者忽然开口道。
冥渊挑眉,指尖摩挲着酒壶边缘:“大师说笑了,小爷我能有什么戾气?不过是看那糖画做得丑,想替摊主重新捏个罢了。”
“再说了——”
他忽然凑近老者,压低声音道,“您瞧这仙魔交汇处的集市里,哪个不是带刺的货?”
老者摇了摇头,“施主可曾听过「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你的心早已出卖了你。”
“听过。”
冥渊摸出酒壶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领,“不过小爷我更喜欢下一句——「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他晃着酒壶笑道,“大师,如今小爷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和您掰扯,等我办完正事,再来弗国听你讲经如何?”
老者望着他,故作坚强的模样,忽然低叹:“执念如霜,心若向阳,自能融冰。”
“向阳?”
冥渊闻言大笑,顺手向摊主买了一个糖画,“大师可知,有些人生来就在阴沟里,连阳光的味道都闻不得?”
他忽然将糖画塞进嘴里,甜味混着血腥味在舌尖炸开。
“不过没关系——”
他舔了舔唇角,继续说道:“等小爷把阴沟捅个对穿,自然有阳光漏进来。”
老者喉间动了动,刚要开口——
“大师,时间不早了,”
冥渊甩了甩空酒壶,糖画碎屑从齿间落下,沾在他泛青的胡茬上,“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他冲章余和逸尘勾了勾手指,“二位好友,走了!”
“来了!”
逸尘冲老者尴尬地拱了拱手,“大师抱歉,今天他……”
“无妨。”老者抬手止住他的话,从袖中取出枚莲心茶包,递向冥渊背影:“施主若嫌苦……”
“说了没心情!”
冥渊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走了走了!”
“疯子你怎么说话呢!”章余急忙转身向老者拱手,“大师别见怪,他这人嘴臭心不臭……”
“二位好友等等我!”
逸尘无奈摇头,冲老者郑重抱拳,“多有得罪,望大师海涵。”
三人消失在集市尽头时,老者终于轻轻念出后半句:“心若向阳,何惧阴沟深万丈……”
拐过集市转角,章余猛地拽住冥渊后领:“疯子!在弗国时,悟心告诉你金身原理后你就魂不守舍,说,到底怎么回事!”
冥渊甩着空酒壶冷笑:“我能有什么事情,大画家想多了。”
逸尘皱眉挡在他身前:“好友,你今日在糖画摊前的模样……”
“够了!”
冥渊突然低吼,酒壶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老子乐意看母子亲热,不行?”
空气骤然凝固。
逸尘弯腰捡起沾满尘土的酒壶,将酒壶轻轻塞回冥渊掌心,声音放得极柔:“好友,我们是过命的兄弟。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不要什么事情都放心里....说出来我和章余都会帮你一起承担。”
冥渊的指尖狠狠掐进酒壶边缘,喉结滚动着咽下半句脏话。他望着逸尘眼中倒映的自己——蓬乱的发梢沾着糖画碎屑,眼底红血丝几乎要爬上虹膜,“真的没事。只是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屁事。”
“再说了,你们不是该关心......”
冥渊话未说完,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唤——
“逸尘弟弟!”
嫣红罗裙在街角扬起,快步走近时腰间禁步叮咚作响:“可算追上你们了。”
“妙音姐姐?你怎么会在此处?”逸尘惊讶的问道。
妙音喘着气,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路过糖画摊,想着买些甜糕哄哄孩子——”
她瞥了眼章余和冥渊,“这两位是?”
“姐姐,这两位是我的好友章余和冥渊。”
逸尘侧身介绍,目光在冥渊攥紧的酒壶上稍作停留,“二位好友,这位便是此前相助于我的妙音姐姐。”
“妙音姐姐啊!”
章余立刻堆起笑,“久闻大名!逸尘可没少提你在青——”
“咳!”逸尘猛地咳嗽一声。
章余这才想起妙音尚在风月场的身份,挠了挠头改口:“啊不,是在坊市仗义相助的事迹!”
冥渊盯着妙音鬓角晃动的发簪,喃喃出声:“妙音……怎么这么耳熟呢....我想起来了,是香满阁的花——”
“疯子!”
章余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你喝多了!”
妙音的指尖轻轻一颤,垂眸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再抬眼时已弯成狡黠的月牙,“花?冥渊公子想说的可是香满阁的‘花魁’?”
“姐姐....他不是.....”逸尘慌忙摆手,耳尖的红意顺着脖颈漫进衣领。
妙音见状轻笑,指尖戳了戳他的额头:“傻弟弟,姐姐哪里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她歪头看向章余和冥渊,眼尾微挑,“看来二位对我的‘营生’很是了解呢?”
章余的笑僵在脸上,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
“无妨。”
妙音指尖捏起油纸包,从中取出块甜糕递向三人,“要尝尝吗?陈皮馅的,不腻。”
“谢了。”冥渊挑眉接过,抬眸望向妙音:“这位妙音姐姐,这个时间段,你应该在楼里忙才对吧?”
妙音用帕子掩唇轻笑,“哎呦,公子这是在查姐姐的账?”
她忽然凑近,眼尾微挑,“实不相瞒——”
她猛地直起身子,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嫣红罗裙扫过青石板,“我们这一行现在也不好做,这不出来拉客呢嘛!三位公子要不要替姐姐冲冲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