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消散,但“谢昭明”三个字却如淬毒的烙印,深深地烫在林小满的心尖上。
是他?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却唯独对她展露温柔一面的男人,那个亲口说要为她寻回一切的谢氏总裁,竟是当年那场阴谋的参与者?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疼痛让她指尖微颤。
然而,面前是惊怒交加的陆怀瑾,身侧是深不可测的齐老爷子,现在不是沉溺于背叛与痛苦的时候。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变得清冷锐利。
她迎上陆怀瑾那双写满难以置信的眼睛,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刀:“陆副馆长,你刚才说,这是仿品?”
陆怀瑾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一派胡言!你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伪造了签名!”
他猛地伸手,竟想直接抢夺那件披帛,似乎要将其毁尸灭迹。
“放肆!”
一声低沉的怒喝响起,齐老爷子手中的梨花木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明明只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却如山岳般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陆怀瑾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竟不敢再前进分毫。
“当着我的面,想毁掉物证吗?”齐老爷子浑浊的双眼此刻精光四射,他一步步走到林小满身边,目光落在披帛上那微微颤动的“小满”二字上,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与痛惜。
“血为引,魂为线,以命续绣……三十年了,我以为这门手艺已经绝迹了。”他转头,视线如鹰隼般锁定陆怀瑾,“三十年前,我遇到的那个姑娘,也姓林。她说,只要这口气在,绣针就不能断,绣不断,魂就不散。陆怀瑾,你当年还是个跟在你老师身后的小小学徒,你应该也见过她吧?”
陆怀瑾的身体猛地一震,额头上瞬间渗出密集的冷汗。
他眼中的惊慌再也无法掩饰,视线躲闪,不敢与齐老爷子对视。
“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他还在嘴硬,但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他。
“不明白?”林小满冷笑一声,接过了话头。
她指尖再次轻点那枚血绣签名,这一次,随着她体内绣魂之力的催动,那根丝线不仅是颤动,更是散发出了一缕微不可察的、独属于她灵魂气息的红芒。
“陆馆长,这是我的血绣签名,普天之下,只有我能绣出,也只有我能催动。它就像我的指纹,我的DNA,无可仿冒。”她抬眼,目光直刺陆怀瑾的内心,“你说这是仿品,那你告诉我,这件‘仿品’为何会藏着‘摄魂蚕丝’?你又为何要在我的工具箱里放置信号发射器,扫描我的数据?织梦阁S市分部……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一锤锤砸在陆怀瑾的心理防线上。
他彻底崩溃了,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办公室的屏幕上,他亲手焚烧档案的画面还在无声地循环播放,那是他自己布下的陷阱,如今却成了勒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你……你到底是谁?”陆怀瑾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看向林小满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这个女人,从踏入博物馆的第一天起,就仿佛一张天罗地网,而他自己,就是那个一头撞进去的猎物。
“我是谁不重要。”林小满缓缓将修复完成的“百鸟朝凤披帛”卷起,神情肃穆,“重要的是,这件国宝,物归原主了。而你,欠下的债,也该还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几名身着黑色制服、神情冷峻的男人冲了进来,为首一人亮出证件:“国家文物安全局,陆怀瑾,你涉嫌多起文物盗窃及故意损毁国家一级文物案,跟我们走一趟。”
陆怀瑾没有反抗,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小满,在被带走的那一刻,他用只有林小满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不……这只是个开始。织梦阁,会找到你的。”
喧嚣散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林小满和齐老爷子。
齐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林小满,眼神复杂:“孩子,苦了你了。”
“齐老,”林小满的声音有些沙哑,谢昭明带来的冲击依旧在她心头盘旋,“您……都知道?”
“我不知道全部,但我知道‘织梦阁’。”齐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的天际线,缓缓道,“那是一个传承了数百年的神秘组织,他们不为钱,不为权,只为了一样东西——‘绣魂’。他们认为,顶级的绣品中寄宿着绣娘的灵魂精华,可以通过特殊的仪式剥离、献祭,以求达到某种……长生的目的。三十年前,你的前辈……那位林姑娘,就是因为绣出了足以惊动他们的作品,才被盯上的。”
献祭绣魂!
林小满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前世的自己为何会死得那般蹊跷。
不是意外,不是恶疾,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猎杀!
“我之所以守在这里,就是在等。”齐老爷子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欣慰,“等你这样的人出现。那件披帛,不仅仅是一件文物,更是你前世留下的道标。陆怀瑾把它交给你,是想用你的魂,来补全他多年前犯下的错,完成那场未尽的‘献祭’。但他没想到,你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归来的凤凰。”
“孩子,”他郑重地将一样东西交到林小满手中,那是一枚古朴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齐”字,“这是我的信物。从今天起,市博物馆的安保力量和所有资源,都由你调动。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讨回你该讨的债。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随时开口。”
送走齐老爷子,林小满独自一人回到了修复室。
这里已经没有了监控,陆怀瑾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她关上门,将那件流光溢彩的“百鸟朝凤披帛”重新展开在修复台上。
凤凰的眼眸栩栩如生,仿佛在与她对视。
她轻轻抚摸着每一根丝线,感受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心血”。
前世今生,所有的爱恨情仇,似乎都浓缩在了这件绝世之作里。
谢昭明……织梦阁……献祭……
一个个关键词在她脑中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充满谜团的网。
她不愿相信谢昭明会是敌人,那晚他潜入绣房,真的是为了换掉毒线吗?
还是……为了换上别的什么东西?
记忆碎片并不完整,她无法看清他当时的神情。
她的指尖顺着凤凰华丽的尾羽一路向下,当触碰到第三根凤羽的末梢时,忽然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
那里的触感比其他地方要硬上那么一丝,而且针脚的收尾方式也与她的习惯略有不同。
心中一动,林小满立刻从工具箱里取出最精细的银镊。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挑开那根收尾的丝线。
随着丝线被缓缓剥离,一个微小的夹层暴露了出来。
夹层里,藏着一小片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明黄色丝绢。
林小满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用镊子将丝绢夹出,轻轻展开。
那是一页残卷,材质是上等的宫廷贡品,历经岁月,边缘已经泛黄,但依旧坚韧。
上面的墨迹有些斑驳,字迹却是用一种极为凌厉的瘦金体写就:
“织梦阁始创于永乐七年,专司……绣魂献祭。”
看到这几个字,林小满瞳孔骤缩。
这与齐老爷子所言不谋而合!
她强忍着激动,继续往下看,然而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似乎被水浸过,只剩下一些残缺的笔画。
就在她为无法解读而懊恼时,同一时刻,S市中心的谢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谢昭明正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他派去保护“林知夏”的人回报,博物馆那边出了大事,陆怀瑾被带走了,而“林知夏”安然无恙,甚至得到了齐老爷子的力保。
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加疑窦丛生。
这个林知夏,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就在这时,他私人加密邮箱突然弹出一封新邮件的提示。
发件人是匿名的,只有一个简单的标题。
谢昭明点开邮件,瞳孔猛地收缩。
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个附件——一张分辨率不高的老旧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座青苔遍布的古墓入口,石门上刻着两个古朴而诡异的篆字。
照片中,两个人并肩而立。
其中一个,是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的陆怀瑾,脸上还带着一丝属于学徒的青涩与狂热。
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谢昭明至死都不会认错。
那是他的祖母,谢家的前任掌权人,早已过世多年的谢老夫人。
照片的下方,还有一行用红色字体标注的标题,像一行滴血的警告:“归墟入口·初探”。
谢昭明握着鼠标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
而在寂静的修复室内,林小满也做出了决定。
她看着手中那半页写满惊天秘密的残卷,深吸一口气,将其平摊在桌上。
随后,她从随身的绣包中,请出了那件始终陪伴着她的九凤朝阳袍。
“九凤,”她低声呼唤,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与决绝,“解读它。”
话音刚落,那件沉寂的龙袍仿佛活了过来。
袍身上绣着的九只金凤眼中同时亮起璀璨的光芒,金光如水银般流淌而下,汇聚成一道道细密的丝线,缓缓覆盖在那半页残卷之上。
古老的墨迹与流转的金光交织在一起,那些模糊不清的字迹,在金光的照耀下,竟开始重新组合、浮现,一个更加庞大而恐怖的秘密,即将揭开它尘封了数百年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