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守墓人的试炼
密道深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有无数只无形的脚踩在积灰的石阶上,每一步都扬起细小的尘埃,在银苔的微光中翻滚成朦胧的雾。银苔的微光顺着石阶向下延伸,在转角处突然被一道黑影截断——那是尊与人同高的石雕像,身披残破的亚麻长袍,袍角被岁月磨得发白,边缘还挂着些干枯的沙粒,仿佛刚从沙漠深处走来。它手里握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长矛,矛尖虽已钝化,却依旧透着股慑人的寒气,直指众人的方向。眼窝处镶嵌着的圣银石在黑暗中闪着冷光,像两团凝固的月光,仔细看去,石面上还刻着细密的纹路,与圣银矿脉的走向如出一辙。
“是守墓人雕像。”娜吉玛的声音发紧,手指深深掐进圣银铃舌的纹路里,指腹被硌得生疼,“老镇长说它们是金字塔的第一道防线,专杀心怀杂念的闯入者。你们看它的长袍下摆,那些不是褶皱,是被矛尖划破的布料痕迹,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斑点——那是血,三百年都没褪干净的血。当年矿镇有个年轻人想偷圣银矿石,闯进这里后就再也没出来,后来老镇长带人来寻,只在雕像脚下找到半块染血的头巾。”
雕像突然动了,石质的关节发出“咔嚓”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每一声都让密道里的空气震颤几分。它缓缓抬起长矛,矛尖划过空气时带起股陈腐的风,吹得众人鬓发乱飞,风中混着股奇怪的气味,像晒干的草药混着血腥,还带着点圣银矿特有的金属味。玛莎猛地捂住口鼻,心脏猛地一缩——那是父亲笔记里记载的“迷魂草”味道,晒干后研磨成粉,能让人产生逼真的幻觉,且药性极强,哪怕只是闻上一口,也会被幻境困住。
“屏住呼吸!”她扯了扯身边的阿齐兹,银匕首在掌心转出个寒光四射的弧,刀柄上的防滑纹路硌得手心发麻,“这气味有问题!是迷魂草,吸入过多会被幻觉吞噬!”话音未落,巴希尔突然闷哼一声,铁锹“哐当”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在密道里回荡不休。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雕像,瞳孔里映出的不是石质的轮廓,而是片燃烧的矿场,火焰舔舐着圣银矿石,发出“噼啪”的响声,矿石熔化后流淌的汁液像一条条银色的河,其中一块矿石的形状竟与他断臂处的疤痕一模一样,连边缘的凹凸都分毫不差。
“我的矿……我的矿脉……”巴希尔喃喃自语,嘴角流下涎水,眼神涣散,突然朝着雕像扑去,张开仅剩的右臂想要抱住什么,仿佛要从火焰中抢出那些矿石,“别烧了!那是圣银矿镇的命根子!我给你们磕头了,求你们别烧了……”他的额头撞在雕像的石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渗出血珠,顺着石像的纹路缓缓流下,像条细小的血蛇。但他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反复冲撞着,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能烧……不能烧啊……”
阿齐兹刚要去拉,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第二尊雕像——它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转角处,悄无声息,手里的长矛正对着阿米尔的后心,矛尖上还沾着些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刚沾染过鲜血。他反手抽出弯刀,刀光劈在矛杆上,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火花四溅,照亮了他紧绷的脸。却见雕像的圣银眼突然亮起红光,红光中浮现出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正抱着个婴儿跪在沙地上,女人的脸与阿米尔描述的妻子一模一样,连眼角那颗小小的痣都清晰可见,婴儿的哭声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听得人心头发紧。
“莱拉……”阿米尔突然挣扎着从阿齐兹背上滑下来,独眼里淌出浑浊的泪,顺着脸颊的皱纹蜿蜒而下,滴在石阶上,与银苔的微光交融,“你没死?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他朝着红光里的女人伸出手,完全没注意到雕像的长矛已离他的咽喉只有寸许,矛尖的寒气让他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对不起,我当年没保护好你们……跟我回家,我把藏的酒都给你,我们……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那是假的!”玛莎的银匕首飞出去,擦着阿米尔的耳畔钉在雕像的眼窝上,圣银石与银匕首碰撞的瞬间,爆出刺眼的白光,像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红光中的幻影像被戳破的水泡般消散,只留下淡淡的黑烟,在空气中缓缓飘散。阿米尔猛地回过神,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衣襟。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矛尖,心脏狂跳不止,突然反手抓住矛杆,用尽全力往旁边一拽——雕像的石臂竟被他拽得微微倾斜,露出腋下一块松动的石片,石片上刻着个太阳标记,与绿洲棕榈树上的一模一样,连边缘的磨损都如出一辙。
“这些雕像有机关!”阿米尔嘶吼着,独眼里迸出惊人的光,仿佛回光返照,“它们的关节是活的!老镇长的日记里记过,守墓人雕像的动力来自太阳标记,只要破坏标记……”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从嘴角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像绽开了一朵丑陋的花,“阿齐兹,用你的刀……砍碎它……”
阿齐兹的弯刀带着风声劈向石片,却在接触的前一刻被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刀身剧烈震动,震得他虎口发麻。雕像的圣银眼突然转向玛莎,光芒在她瞳孔里投下片熟悉的场景——那是间堆满手稿的书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墨水和旧纸张的味道。父亲正坐在橡木桌前翻看着星图,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侧脸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得格外清晰。“玛莎,过来。”父亲的声音温和得像春风,手里拿着支羽毛笔,笔尖还沾着蓝色的墨水,“你看这道星轨,是不是和你母亲项链上的纹路很像?当年我就是凭着这个,才在沙漠里找到她的。”
玛莎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挪,银匕首从掌心滑落,掉在石阶上发出轻响,她却浑然不觉。她太想念父亲了,想念他身上的墨水味,想念他讲解星图时耐心的语调,甚至想念他偶尔会沾在鼻尖的墨渍,每次她指出来,父亲都会笑着用手背擦掉,然后刮一下她的鼻子。父亲朝她伸出手,掌心的纹路里还嵌着点银粉——那是绘制星图时不小心蹭上的,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父亲的瞬间,星核碎片突然在怀里爆发出灼热的温度,烫得她猛地清醒过来,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你不是我父亲!”她后退半步,指尖凝聚起星核的红光,光芒在她掌心跳动,像一团小小的火焰,“我父亲的左手小指缺一截,是当年为了救我被矿车轧断的,而你——”红光射向书房里的父亲,幻影瞬间扭曲成团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连这点细节都模仿不像!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爱我!”
黑雾被红光灼得发出尖叫,雕像的石臂突然僵直,长矛“当啷”掉在地上,在石阶上滚动了几圈,停在巴希尔脚边。玛莎趁机冲过去,捡起地上的银匕首,狠狠刺向雕像腋下的太阳标记。圣银匕首没入石片的瞬间,雕像发出声刺耳的裂响,像玻璃被击碎,眼窝的圣银石渐渐黯淡,失去了所有光泽。石质的皮肤从内部裂开,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青铜齿轮,齿轮上刻着的亚特兰文字正在快速褪色,像被潮水冲刷的沙画,最终变得模糊不清。
“巴希尔!醒醒!”玛莎的声音穿透幻觉的迷雾,带着星核碎片的力量,在密道里回荡,“你的矿脉没被烧!看看你的手,看看你还能拿起铁锹!矿镇的人还在等着你回去开矿,哈立德的父亲还盼着你能教他儿子怎么辨别矿石!”她将星核碎片掷向仍在冲撞雕像的壮汉,碎片在他胸前炸开片银光,像一场小小的流星雨。
银光钻进巴希尔的瞳孔,燃烧的矿场幻影突然冻结,随即碎成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断臂,又看了看地上的铁锹,突然发出声痛苦的嘶吼:“我的矿……还在……”他猛地扑过去捡起铁锹,用尽全力砸向雕像的太阳标记,“我不准你们亵渎它!不准!”
青铜齿轮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像一场混乱的乐曲。第一尊雕像轰然倒地,碎石四溅,其中一块碎片弹到娜吉玛脚边,她低头一看,发现碎片上刻着个小小的月牙标记,和哈立德脸上的胎记很像。碎石中滚出个巴掌大的银盒,盒盖上刻着只衔着橄榄枝的沙漠隼,隼的眼睛是用圣银镶嵌的,在微光中闪着柔和的光。娜吉玛颤抖着捡起银盒,圣银铃舌突然与盒盖产生共鸣,发出清脆的响声,像风铃在歌唱。盒盖“咔哒”弹开,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半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半幅星图,线条流畅,标注着许多密密麻麻的符号,与玛莎父亲手稿里的星图刚好能拼合成完整的圆形。
“是地宫的星图密钥!”玛莎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抚过羊皮纸上的纹路,那些纹路带着种温润的触感,仿佛有生命般,“父亲说过,完整的星图能指引我们找到世界之石的存放处,只要将星核碎片按在图中央的凹槽里……就能激活星图,显示出准确的路径。”
“小心身后!”阿齐兹的吼声突然炸响,他的弯刀与第三尊雕像的长矛死死抵在一起,刀身已被矛尖压得弯曲,像一张即将拉断的弓,“它们不止两尊!”
众人回头望去,密道深处的黑暗中竟立着整整十尊雕像,它们的圣银眼同时亮起红光,将整个密道照得如同血色地狱,连银苔的微光都被染成了红色。最前面的雕像手里握着块蓝色的碎片,碎片在红光中泛着水波般的光泽——那是水元素碎片!但碎片上缠绕着黑色的邪能,像层凝固的血痂,让原本纯净的蓝光变得污浊不堪,透着股诡异的气息。
“赛义德来过这里!”玛莎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那块碎片,“他故意留下被污染的水元素碎片,就是为了激活守墓人雕像!这些雕像的动力源不止太阳标记,还有元素碎片的能量!他想让我们在这里全军覆没!”
雕像群突然集体迈步,石质的脚掌踩在石阶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咚咚”声,像在敲鼓。十柄长矛在空气中划出交织的死亡之网,矛尖的寒光闪烁,让人避无可避。阿米尔突然扑向最近的雕像,用身体挡住刺向娜吉玛的矛尖,青铜矛杆穿透他胸膛的瞬间,老猎户发出声震彻密道的咆哮,独眼里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像即将熄灭的火焰:“记住……星图的凹槽要用……用圣银矿砂填满……才能……才能完全激活……”他的手死死抓住矛杆,不让雕像再前进一步,黑血顺着指缝渗进雕像的关节,竟让石质的动作变得迟缓——邪毒的黑血与圣银矿砂融合后,产生了奇异的腐蚀力,像强酸般侵蚀着青铜齿轮。
“大叔!”阿齐兹的弯刀劈开两柄长矛,眼角的泪混着汗水滚落,滴在石阶上,与阿米尔的血融在一起。他看着阿米尔的身体渐渐僵硬,突然想起老猎户教他辨认蛇踪时的样子,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透过枝叶洒下来,落在老人独眼里,像藏着片沙漠的星空,“你说过要教我怎么用圣银粉做驱蛇药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玛莎抓起地上的银盒,星核碎片在她掌心剧烈跳动,与雕像手中的水元素碎片产生强烈的共鸣,仿佛两个久别重逢的伙伴。“巴希尔,用铁锹挡住左边!阿齐兹,护着娜吉玛!”她突然冲向握着水元素碎片的雕像,银匕首反手刺向自己的小臂,鲜血滴落在星核碎片上,碎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像一轮小小的太阳,“以星核之名,净化!”
红光与雕像手中的蓝光碰撞,像两团燃烧的火焰在厮杀,空气中迸发出滋滋的响声。黑色的邪能被红光灼烧,发出痛苦的尖叫,水元素碎片上的血痂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纯净的蓝光,那光芒与艾德里安地元素碎片的气息遥相呼应,在密道中织成道半透明的光网,光网所及之处,邪能纷纷消散。守墓人雕像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缓,眼窝的圣银石闪烁不定,仿佛在抗拒邪能的同时,又依赖着元素碎片的力量,陷入了矛盾的挣扎。
“就是现在!”娜吉玛突然将圣银铃舌掷向水元素碎片,铃舌在空中划过道银色的弧线,像只展翅的银鸟,带着她所有的希望和勇气,“圣银能中和邪能!让碎片回归本源!哈立德,看你的了!”
铃舌与碎片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像黎明破晓时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整个密道。所有雕像同时僵住,石质的皮肤寸寸碎裂,露出里面早已锈蚀的齿轮,齿轮转动的声音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停摆,“咔哒”一声,再也不动了。水元素碎片从雕像手中脱落,在空中旋转着褪去最后一丝黑痕,化作道蓝色的流光,缓缓落在玛莎掌心,与星核碎片并排悬浮,红蓝两色的光芒交相辉映,像跳动的双生火焰,温暖而充满力量。
密道里终于恢复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彼此心脏跳动的声音。阿齐兹抱着阿米尔逐渐冰冷的身体,老猎户的嘴角还带着丝笑意,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终于可以去见他的妻子和孩子了。巴希尔用铁锹在石壁上凿出个浅浅的坑,将老猎户葬在里面,坟头插着那柄锈短刀,刀柄上还缠着块褪色的红布——那是阿米尔妻子当年亲手缝的刀套,虽然已经褪色,但针脚依旧细密。
玛莎将两半星图拼在一起,中央的凹槽果然与星核碎片完美契合,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她小心翼翼地将碎片嵌进去,羊皮纸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星图上的纹路开始流动,像活过来一般,在石壁上投射出条向下延伸的阶梯虚影,阶梯尽头有扇石门,门上刻着十二道环形纹路,与虚空裂隙的能量环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更加神秘。
“这是通往地宫第二层的路。”娜吉玛抚摸着石壁上的虚影,指尖能感受到纹路传来的微弱震动,圣银铃舌的温度渐渐平复,像一颗安静的心脏,“老镇长说过,十二道环对应着十二种元素平衡,要同时注入纯净的能量才能打开。现在我们有了星核和水元素碎片……还差其他的元素力量。”
“还需要地元素碎片。”玛莎望向密道入口的方向,银苔的光芒在那里微微晃动,像有人正顺着石阶下来,步伐沉稳,“艾德里安要来了。”
脚步声从上方传来,沉稳而坚定,与守墓人雕像的拖沓截然不同,每一步都清晰可闻,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艾德里安的黑袍出现在转角处,杖尖的金光驱散了残余的黑暗,照亮了他脸上的疲惫,却掩不住眼底的坚定。他的左臂缠着块染血的布条,血迹已经发黑,是被罗达门特的邪能灼伤的,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沙漠里不屈的胡杨。
“看来你们已经通过了试炼。”他的目光扫过散落的雕像碎片,最终落在玛莎手中的双生碎片上,嘴角扬起抹浅淡的笑意,像冰雪初融,“水元素碎片果然在这里,赛义德手里的只是个被邪能强化的仿制品,用来误导我们的。那家伙一向喜欢玩这种把戏。”
“托姆呢?”玛莎注意到他身边没有影子的踪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艾德里安的笑容淡了些,指尖划过杖身的纹路,那里刻着古老的符文,是他从古籍上学来的守护咒,“它为了帮我引开罗达门特的分身,融进了干涸之海的盐层里。但它说……这不是消失,是换了种方式守护我们,就像哈立德,像阿米尔大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有力,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它留下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块月牙形的圣银碎片,正是哈立德牺牲处留下的那块,碎片边缘此刻正与玛莎手中的水元素碎片产生共鸣,泛着柔和的银光,像哈立德从未离开。“托姆说,这是打开石门的最后一把钥匙,藏着大地与星辰的共鸣,是哈立德用生命换来的。”
娜吉玛突然捂住胸口,圣银铃舌再次发烫,这一次不再是灼热的刺痛,而是种温暖的悸动,像有颗小小的心脏在掌心跳动。她低头看去,铃舌上的月牙纹路正与圣银碎片完美重合,像两滴终于相遇的水珠,光芒交融在一起,汇成道银色的溪流,顺着她的指尖流淌,在石壁上画出道弯弯的月牙。
“平衡之道,在于取舍。”玛莎轻声念着石壁上的古文字,指尖抚过那些磨损的刻痕,突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所谓平衡,从来不是固守不变,而是在取舍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道。阿米尔舍弃生命守护同伴,托姆舍弃形态守护信念,哈立德舍弃现在守护未来——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平衡的真谛。她将星核、水元素、圣银碎片依次按在石门虚影的环形纹路上,红蓝银三色光芒同时亮起,在石壁上织成道旋转的光轮,光轮的纹路里,隐约能看到亚特兰守护者的虚影正在颔首微笑,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欣慰,仿佛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千年。
离月全食,还有十九个时辰。密道深处的石门发出沉重的“轰隆”声,像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在三色光芒中缓缓开启,露出后面更深邃的黑暗。黑暗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被遗忘的星辰,正等待着被重新唤醒,它们在空气中缓缓流动,触碰在皮肤上带着微凉的触感,像沙漠夜晚的风。
艾德里安握紧法杖,杖尖的金光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路,光芒所及之处,光点纷纷避让,却又在光带边缘凝聚,像在为他们引路。“走吧,去看看金字塔的心脏里,藏着怎样的秘密。”他的声音在密道里回荡,带着种穿透黑暗的力量。
众人相视一眼,无需更多言语。阿齐兹将阿米尔的短刀别在腰间,刀柄上的红布轻轻飘动,像面小小的旗帜;巴希尔扛起铁锹,断臂处的伤口虽仍在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里燃烧着火焰,那是对矿脉的守护,对未来的期盼;娜吉玛握紧圣银铃舌,指尖感受着月牙纹路的温度,仿佛能听到哈立德在耳边低语;玛莎托着双生碎片,红蓝光芒在她掌心流转,映得她眼底一片坚定。他们跟着艾德里安的金光走进石门后的黑暗,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里交织,像首沉默的歌谣。
银苔的微光在他们身后渐渐黯淡,却在石阶上留下串串发光的脚印,像条银色的丝带,连接着牺牲与希望。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开始出现壁画,画着亚特兰人祭祀的场景,他们手捧元素碎片,站在星辰照耀的祭坛上,脸上带着虔诚的表情。其中一幅壁画上,画着十二道环形纹路的石门,门后是片发光的海洋,海中央矗立着块菱形的晶石,正是他们要找的世界之石。
“看这里。”艾德里安停在一幅壁画前,法杖的金光照亮了画中角落的小字,“上面写着‘星辰归位,元素共鸣,方见世界之真’。看来要启动世界之石,不仅需要元素碎片,还得借助星核的力量,让星辰与大地产生共鸣。”
玛莎凑近细看,发现壁画上星辰的位置与父亲星图上的标记完全一致,其中一颗最亮的星辰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星核图案,“父亲的笔记里说过,星核是连接星辰与大地的桥梁,当年亚特兰人就是靠着星核,才能在沙漠中建立起绿洲,让圣银矿脉永不枯竭。”
巴希尔用铁锹敲了敲壁画下方的石壁,发出空洞的回响:“这后面是空的,说不定藏着什么东西。”他刚要用力撬动,甬道深处突然传来“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空旷的石室里,声音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锁链拖动的响动。
“有人在前面。”阿齐兹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警惕地看向黑暗深处,“不是雕像,脚步声很轻,像是……人类。”
娜吉玛的圣银铃舌突然剧烈震动,烫得她几乎握不住,“是邪能的气息!很淡,但很熟悉……和赛义德身上的味道一样!”
艾德里安将法杖横在胸前,杖尖的金光凝聚成团,像颗小小的太阳:“小心,可能是赛义德的人。他既然能找到这里,肯定会留下后手。”
众人放慢脚步,顺着锁链声向前走去。甬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矗立着座石台,台上悬浮着个透明的水晶球,球里映着十二道环形纹路的虚影,正是石门的模样。水晶球下方的石座上,插着把黑色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蛇形的花纹——那是赛义德的标记。
而在石室的阴影里,站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他背对着众人,正用手指抚摸着水晶球,锁链声正是从他脚边传来的——他的脚踝上拴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石壁的铁环上。
“你们终于来了。”人影缓缓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眼是个空洞的黑洞,右眼则闪着诡异的绿光。他的脖颈上,戴着块与娜吉玛圣银铃舌纹路相同的月牙吊坠,只是吊坠的边角已经残缺。
“是你……赛义德的副手,卡利姆!”娜吉玛的声音带着震惊,她认得这张脸,去年在哭泣峡谷,就是这个人带着邪蛇冲垮了引水渠,“你怎么会被锁在这里?”
卡利姆的绿眼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玛莎手中的双生碎片上,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主人需要你们帮他拿到世界之石,自然要有人在这里‘引路’。”他晃了晃脚踝上的铁链,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锁链是用圣银混合黑铁做的,专门用来锁住像我这样‘不听话’的手下。不过现在……”他突然抓住铁链,用力一扯,铁链竟应声而断,断口处冒着黑烟,“它已经困不住我了。”
艾德里安的法杖金光暴涨:“赛义德在哪里?他是不是已经拿到其他元素碎片了?”
卡利姆的绿眼闪过丝嘲讽:“主人早在三天前就进了地宫第三层,他说要等月全食时,用世界之石和所有元素碎片,打开虚空裂隙,让邪能彻底淹没这片沙漠。至于你们……”他的目光扫过阿齐兹腰间的短刀,娜吉玛手中的铃舌,最终落在艾德里安的法杖上,“不过是他用来测试元素共鸣的棋子罢了。”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十二道环形纹路的石门虚影在水晶球里亮起红光,石座上的黑色钥匙开始旋转,带动着整个石室的地面转动起来,露出底下隐藏的阶梯,阶梯通往更深的黑暗,那里传来更清晰的锁链声,还夹杂着低低的嘶吼,像有无数怪物在等待着猎物。
“下去吧,”卡利姆退到石室边缘,绿眼在黑暗中闪着幽光,“第三层的守关者,可是你们老熟人——罗达门特的本体就在那里等着呢。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血红色的晶体,晶体里封存着缕黑色的影子,正是托姆的气息,“这是主人给你们的‘礼物’,看看你们的小影子,还认不认得你们。”
托姆的影子在晶体里剧烈挣扎,发出无声的咆哮,却冲不破血色的禁锢。玛莎的星核碎片突然爆发出红光,与晶体产生冲撞,“放开它!”
“想要?那就自己来拿。”卡利姆将晶体抛向阶梯深处,转身融入石室的阴影里,声音带着渐行渐远的笑意,“祝你们好运,可怜的守护者们……”
阶梯下方传来罗达门特愤怒的嘶吼,震得整个石室都在摇晃。艾德里安看向众人,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看来我们别无选择。”
玛莎握紧双生碎片,红光与蓝光在她掌心交织成螺旋状:“托姆在等着我们,世界之石也在等着我们。不管前面有什么,我们都得走下去。”
阿齐兹拔出短刀,刀光在金光中闪着冷冽的光:“阿米尔大叔的仇,哈立德的仇,还有矿镇所有被邪能伤害的人,都等着我们去讨回来。”
巴希尔将铁锹扛在肩上,断臂处的伤口虽然还在渗血,但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圣银矿脉还在等着我们守护,沙漠的绿洲也在等着我们拯救。走!”
娜吉玛将圣银铃舌贴在胸口,感受着月牙纹路传来的温暖,仿佛哈立德和阿米尔的力量都在她体内汇聚:“老镇长说过,只要心怀光明,黑暗就永远无法战胜我们。”
五人顺着旋转的阶梯向下走去,金光与红蓝光芒在黑暗中交织,像一道劈开混沌的利剑。阶梯尽头的黑暗里,罗达门特的嘶吼越来越近,带着股令人窒息的邪能气息,但他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因为他们知道,身后是无数人的期盼,身前是必须完成的使命,而这条路,他们必须走下去,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离月全食,还有十八个时辰。地宫第三层的石门,正在黑暗中缓缓开启,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