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不意外你发现我和邹野有联系,我意外的是你真要彻底搅和进来。”姬焱看完信后再次郑重问她,“江荣,你可想好了。若真踏出那一步,就没后悔的机会了。”
她是发现了,这人一严肃起来,就喜欢叫她全名。
寤歌没回她,她抱起坛子灌了两大口酒,继而重重地放到了石桌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姬焱下意识地瞟了眼酒坛底部,还好,没碎。
“你就不好奇我刚刚为啥出入两家酒馆?”寤歌眯着眼看他,那眼神似醉非醉。
“前一家酒不好?”姬焱试探着问道。
“屁,我说正事呢!!”寤歌剜了他一眼,见对方收敛起玩味的神情才继续开口,“从馄饨铺开始我就老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为了找出那人我才特意进出酒馆的,不然你还以为我是真酒瘾犯了。”
姬焱没应答,只是用手晃了晃他面前的那坛酒。
听声音,已见底。
寤歌轻咳了声,有丝被点破的尴尬,“说正事呢,总之,我已确定我们是真被监视了。至于幕后那人是谁,想必你也猜到了。既如此,我若还不反击,真等他腾出手来后抹我脖子啊!!”
“监视的人还在吗?”姬焱脸色也不大好,他知道兴帝必会派人监视他们,但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
“还在,不过那人离得远,听不到我们说话,想必是也不敢真把我们逼急了。总之,这段日子都注意点吧。”说这话的时候寤歌目光是盯着姬焱怀中的,“以后你们通信必要万分小心。”
这事姬焱自是知道,最近时日他也没准备再有何动作了,一切等吕哲和赵阜斗完法再说。
夜幕逐渐降临,寤歌刚给钱姨喂完药从房间里出来,就见姬焱和一陌生的小厮在院中说话,姬单在一侧候立。
她一出现,三人目光同时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呢?”问话的时候寤歌视线一直盯着那小厮看,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人给她一种熟悉感。
“曾府出事了。”那小厮率先开口,一开口就是一熟悉的女声。
魅千娘?
她怎么还在这,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和曾无穷那小子逃出城外了吗?
“边走边说。”姬焱显然冷静许多,他给姬单交代了两句就引着寤歌和魅千娘从一偏僻角落翻越了出去。
“那暗卫?”寤歌显然还在担心被监视的事。
魅千娘,“我来之前就将他引开了,片刻功夫应该是没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寤歌边跑边问,这看他们引路的方向,怎么还有些熟悉。
“我和我爹本约定黄昏时分在城外月老庙碰头,可这夜幕降临了我都没见到他们。他明明说好要送我和曾无穷那小子一程的。”魅千娘显然是急坏了,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魅千娘:“他们肯定是出事了。”
寤歌和姬焱对视一眼,她想起之前姬焱有给她提过曾有钱一事。
莫非真是兴帝对曾家秘密出手了?
这也太快了吧,果真是雷霆手段。
曾有钱本就决意赴死倒是没啥变故,可曾无穷那小子……何其无辜啊!!
*
临至曾府寤歌总算知道这魅千娘为何会找上他们了。
不知何时起,曾府周边早已被金甲卫包围,仅仅府外的官兵就有数百之众,各个凶神恶煞、着甲持刀。
为首的那人寤歌之前见过,好像是邹野身边的亲信,叫什么李……可的。
李可见到她亦很是意外,他让众侍卫给他们放了行,有点为难地说道:“蓉蓉姑娘,你可是来找爷的。可真不凑巧,今日爷领了命令在这抓叛党呢,这一时半会估计真没时间见你。”
“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寤歌还没答话,魅千娘就抢先问道。
“这位是……”李可向魅千娘投去怀疑的目光,他对蓉蓉姑娘好脸色可不代表他就是个好相与的。
“哦,他是这位姬大人的家仆。我们路过,见这里有官兵就过来看看。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这就离开了。”寤歌偷偷扒拉了下魅千娘的胳膊,让她别乱说话。
远离众人,寤歌立马沉下脸来。
“你想死就死远点,别把我们俩也拖下水。”寤歌对她没啥好脸色,“你刚已来过这吧,见曾府被官兵围困,才想利用我俩进去曾府?”
“是又如何,我爹已然将一切罪责揽过,那姓赵的竟翻脸不认人,竟全然不管曾府了。不管如何,你们必须帮我救出无穷那小子,不然我就将你们所有人的计划都捅出去。大兴官员竟然与白单乱党有染,我就不信那吕哲会轻易放过你们。”
两道杀意同时一闪而过,但因夜色太暗魅千娘没有发现。
“你想救那小子,就跟我来。”寤歌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巷子中显得有些薄凉冷清。
寤歌也没走远,她带着人东绕西绕,最终在一猪圈外停了下来。
与上次曾无穷带她来相比,猪圈里倒是少了那几头哼唧哼唧的小花猪。
但气味并未消散多少,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异味。
“到了。”寤歌昂了昂头,对魅千娘指路,“你将猪槽搬开,下面有个通道直通曾府书房。”
另两人的目光皆有些一言难尽,但到底是生生忍下去了。
魅千娘没多言,跳进猪圈搬开猪槽就准备跳下去。
“等等。”寤歌连忙叫住她,“你刚在金甲卫面前露了脸,换个面容再进去。”
“你……”
“我们和你非亲非故的,帮你进曾府已是仁至义尽,别连累了我们。”寤歌面目冰冷,明显不愿再掺和其中。
“行。”
也不知魅千娘怎么动作的,一阵浓烟过后,猪圈里的那人已变成了面容明媚的少女模样。
……
见那人消失不见,剩下的两人开始了明目张胆的议论。
寤歌:“刚那是魅千娘的真面目吧,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了,真难得!!”
姬焱点了点头,嘴角微勾,眼神有些促狭,“话说这么隐蔽的入口你都知道,怎么?爬过?”
“你才爬过猪圈呢?老娘钻过狗洞可从没钻过猪圈,你别给我造谣。这地方还是第一次来曾府时曾无穷那小子告诉我的。”
提及曾无穷寤歌眼中的光芒都暗了下去,“但愿那小子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一句话,断定了他的死亡结局。
*
另一边。
书房内曾老爷独坐堂前,衣冠周正,双目紧闭,见官兵破门而入,缓缓睁眼,那胖胖的身躯显得他更是稳若泰山。
与之相比的,是他身侧瑟瑟发抖的曾无穷。
“爹,我怕。”曾无穷紧紧地握着他老爹的左手。
这几日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先是见老爹变卖家产解散仆从,紧接着又对他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他是不聪明,但也察觉到家里是发生大事了。
不然,爹怎么会让他离开京都呢!!
“爹陪着你,不怕!!”曾老爷拍了拍爱子厚厚的手背,心中叹息。
还是迟了吗?
“赵阜在哪?”许久不曾出现的邹野此刻就站在书房的正门口位置,他已经同曾有钱耗了好一会儿了。
“金甲卫的手段想必你也知道,不想你儿子遭罪的话还是说了吧。”他说着,在另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语气还算温和,但眼神如刀,曾无穷偷偷瞟了他一眼,吓得他腿抖得更厉害了。
“爹,要不你还是说了吧。”曾无穷试探着开口,他是真不想死啊。
哪想他爹却瞪了他一眼,面对威胁竟是纹丝不动。
“官爷想必搞错了,老夫是真不认识叫赵阜的。”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旁侧的金甲卫得了邹野的示意,抽刀直接在曾无穷的双腿膝盖处各划了一刀。
顿时有血水印染了双膝。
曾无穷的腿不抖了,伴随着他的惨叫声全身跌落在地。
曾老爷忍不住想站起,但到底是生生忍住了。
他眼睛一闭,一睁,嘴角弯得是越发厉害了。
“行,我说。”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上身倒是格外的挺拔。他目光沉稳,有种超脱一切的豁达。
此刻的曾有钱,眼神里再无一丝商人的精明。
“可否官爷行个方便,在交代之前让我父子二人诀个别。”
屋子里没人答话,曾老爷只当是他们默认。
“穷儿呀,老爹对不起你啊!!”曾老爷将疼得大汗淋漓的曾无穷拉起,在一阵窸窣声中,匕首从他袖中脱落,一刀刺入了对面人的胸口。
“爹,你……”曾无穷临死前满是错愕,或许到了黄泉他都想不明白他爹为何要亲手了结他吧。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错愕不已,谁能想到看起来一直颇为温和的曾老爷反手就给了爱子一刀。
“我曾有钱,生为白单民,死为白单魂。想要我出卖主子,做梦!!”
只见曾老爷一声暴喝,手持还在滴血的匕首就朝身边的金甲卫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