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颗星球在五千多年的发展中已经达到了走出星海的前期。
虽然,这个阶段的凡俗仅仅只是踏入凡道门槛的程度,可却早已经脱离了原始求生的状态。
就比如每一个城市挖掘如此之多,标准如此之高的地下维生舱室,一年的时间绰绰有余。
甚至,遴选好的诸多“入住者”早就在半年内就陆续进入了地下。
虽然没有人知晓那位永居于祭司堂的至高存在如此的用意,可,数千年积攒下的权威使得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星球上,数千年来也有过教派信仰极多的时期,可无论是哪种集体性的信仰,其神话的来源无一例外都是国都祭司堂永“坐”在神位上的大祭司。
没错,为了维持大祭司绝对的神圣性,下层民众们甚至不知晓他真正的形态只是一个被压迫在巨石下,外貌与凡人无异的存在。
许许多多神话中,他甚至不是实实在在的事物,只是一团凝聚人族意志,团结类人生物的一团圣火。
这团圣火永生永世燃烧在国都祭司堂的神位之上,象征人类永不像那些凶恶异兽妥协的精神!
是,凶兽,这一直是人类最大的威胁,就如黑阳当年所说,此间的人类,卡在了自身量劫的某个阶段。
五千多年间,哪怕在大祭司与黑阳的谋划之下,对数之不尽的异兽斩尽杀绝直至绝种,可它们就像是野草般,烧之不尽杀之不绝。
往往,哪怕肃清所有明面上威胁人类的异兽,可和平也只是最多持续数百年的时间。
且这些异兽每一次重新出现,都会匹配当下人类凡道的发展程度。
可伴随着兽灾次数的增加,其威能就好像打了鸡血一般一次比一次变态。
就比如上一次,六百多年前,异兽之灾在人类平稳发展二百多年后再次归来。
那一次,比较以往许许多多记载中的兽灾都要恐怖,在凡人眼中这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一只体型恐怖到足以头顶云彩的东西从深海踏浪而来,它全身披覆鳞甲,外形似一种远古被记载早已绝种的龙蜥。
其双足站立便能屹立海平面之上,上岸后它的每一步更是能引动大地雷鸣!
此獠仿若天生被赋予了灭绝人类的职责,自然而然地知晓人类聚集之地。
当时的人类凡道水平已然不低,可,无数武器尽出,哪怕最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灭世武器都动用了……可依旧拿这家伙没办法。
它一脚踏出,其产生的地震就足以让整个城市荡起震波,再加上这异兽无敌的防御,人类只剩下了等死这一条路。
更恐怖的是,异兽身上还在不断抖落许多小型的附庸异虫,这些虫虽然很容易灭杀,可量实在太大了。
再加上仅仅需要数十分钟就能繁衍一代的速度,无数虫潮甚至往往先一步异兽本身就能围杀一座城市。
于是……仅剩下了一条路。
当年,四百多年的和平使得中央国都那个一直以来地位最为崇高的大祭司神性不再。
当时的人类野心极度膨胀,如果异兽不出现,恐怕接下来割据整个世界,林林总总八百多个地方军阀就已经将手伸向了国都。
但,异兽出现了,整个星球九成九的人类聚居点都惨遭毁灭。
就在人类命悬一线的时刻,一条用特殊手段传遍世界的讯息让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个数百年都未曾传出动静的“国都”。
讯息只有短短几个字,可却好像成了所有人极夜中最后的小火苗。
“大祭司令,凡我人属,聚于中央国都,祭司堂下无灾无难。”
大祭司?那时候的祭司堂在普通人间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神话,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话。
可伴随着越来越多人试探性地接近中央国都,人们惊异地发现,那些覆灭一个又一个的虫灾,在距离国度百里之外便齐齐止步。
就好像,国都祭司堂内那座高耸入云的碑石有什么恐怖的威慑,令这些虫群虽然嗅到了大量人类的气息却不敢继续动作。
接着就很简单了,或许是这只异兽的幸运,在毁灭了九成的人类城市后才恰巧路过了中央国都。
这只异兽遵循着某种自然规则,只要是人类聚集之地便是他必定落脚之处。
它不似那些虫子,更像是某种规则的展现,所以没有生物对恐惧的认知,于是一脚踏进了中央国都。
中央国都一直不大,甚至比起当时星球上其他的巨型都市来说,它小的与其地位无法匹配。
巨兽的一脚,足以覆盖大半个国都,连同最中央的祭司堂也一并囊括。
于是没有意外,一道血红色的雷霆豁然劈落!那接天踏地的庞大巨兽连飞灰都没剩下。
就好像……它本就不存在,只是一道更大的规则将它抹除了一般。
总之,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那之后的人类在经历过恐惧过后,中央国都与那位神秘的大祭司地位再次回到顶点。
而事实上,这似乎已经成为这个星球上的一种规律,一种周期规律,短的数十年,长的数百年,在大祭司的视角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上一次。
人类,离不开大祭司,更离不开那神秘恐怖拥有绝对权威与力量的祭司堂。
只不过上一次的经历过于恐怖,以至于整个人类都差点绝种,所以哪怕又是四百年过去了,祭司堂的权威依旧。
此时此刻,祭司堂神石之下,大祭司的眼神空洞,他在回忆过数百年前那一段过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依旧还是有一些疑虑对着黑阳试探道。
“当真没有哪怕一线生机?”
黑阳摆了摆鱼鳍,他心中知晓这个似凡非凡的家伙心生恻隐了。
毕竟,自己的法子只要做了,那恐怕这颗星球的所有生命都难逃覆灭之灾。
而这家伙这么多年始终跟一个凡人似的,恐怕也对那些凡人也是难以割舍。
黑阳越到池边,想了想后慎重道。
“没有半点存活的可能。
我知道你心系那些凡人,甚至让他们做了许多预备迎接覆灭的准备。
可你要知道,我之法,乃规则与规则的相互碰撞。
其威能之下,就连我这个超凡脱俗的存在也不能保证能活下来。
更何论凡俗?”
其实黑阳只说了表面的,的确,他给大祭司的法子很凶险,相逆的世界规则碰撞之下恐怕就连他先前的超凡之体也无法承受。
但,他是超凡,就算湮灭又如何?
那也算是摆脱了这一方囚牢,而且,自身族群的前辈们在这数千年的时间应该也恢复过来了。
届时自己一旦湮灭,他们便能感知到自己的位置,到时候再重新唤醒自己便是了。
黑阳没有告诉大祭司湮灭与死亡轮转的区别,是的,此方星球上的生灵在规则的碰撞之下并非是死亡去往阴司去往地府重新轮转。
而是……真正的消亡,回归始源成为宇宙的一部分。
不过,黑阳想着对方也是一个不知因为什么被抹去意识的超凡存在,到时候脱离囚牢恢复意志,又岂能因为区区一些凡俗与自己交恶?
再说了,到时候那些族内的老家伙也会第一时间找到自己,他就不信在四象青龙,对方一介人族能拿他真龙族群怎么样!
而后为了稳定大祭司的决心,黑阳趁热打铁。
“再说了,几百年前的那场异兽之灾你还没看清楚么?
上头那不知道是天道还是天条的玩意儿,是要将这片地域打造成一片荒芜的囚牢,那些凡俗是多余的。
上一次那种兽灾的形式没有成功,留下了凡俗的火种,就是因为束缚你的规则与兽灾规则的碰撞。
也正是那时候,我才确定了先前所预想的一些事,原先三成的把握现在是五成!
可如果你不做,那人类迟早也会被烈性越发强的灾难覆灭。
你这规则能覆盖的地方就这方寸之间,上一次是运气好,可你不能每一次都赌上整体人类的气运。
如果下一次,规则显现的不再是大呢?
而且你的心里应该清楚,灾祸并不只是有形之灾,数千年来怪异的天灾实际上更多。
如若下一次星球直接崩裂呢?人类连落脚之地都无法剩下,最多也就是你这方寸之地孤寂地飘在宇宙之间。
大的量劫最多几百年一次,现在的时间点可已经在槛上了,灭绝之刻随时会到。
都是死,大家被量劫之灾弄死,被天地规则碰撞的余波弄死,说老实话我觉得无甚差异。”
……
黑阳并不知道,就在他使出浑身解数忽悠大祭司的当口,这颗星球的外空,两道身影已经在此驻留了五千余年。
其中一道正是身着黑袍,只隐隐露出一双金色眸子的鲲鹏。
而另外一道全身魔力森森,一袭轻纱锦袍敷在凹凸有致的身子上,面庞并不柔美反而展现出一种立体的异域之美。
是了,这女子便是当初鲲鹏要找的青龙魔道了。
此女名曰傲清,乃是吞天王座下第一龙裔,在四象青龙的魔道中地位相当于圣女的地位。
没错,这家伙正是当年庒言还在地球上时,东海龙族的那位真龙公主,也是曾被庒言斩杀,还被其剥皮抽筋一身零件都打造成了龙鳞军甲胄的那只倒霉龙。
鲲鹏看了敖清一眼,说实话,吞天王座不现身迎接他很不满。
当然,哪怕吞天星龙这家伙在他面前也是灰孙辈的小子,当年那些道行通天的老魔却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当初,这敖清言说在找法子解救浑天,鲲鹏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于是也没有为难小辈的意思,一直忍耐到了现在。
可现在,那黑阳的举动让鲲鹏额头青筋一跳。
这什么损招?!
鲲鹏几乎三尸神暴跳,憋了几千年就想出来这等狗屁不通,同归于尽的招数?!
他还以为那黑阳是魔道安排的,于是直接瞪向了敖清,语气不善道。
“妖皇令,我必须要一个完整的浑天。
那狗东西居然想要利用规则相悖的漏洞?届时浑天再次湮灭回归始源,我又去哪找?!”
敖清好看的眉头也是一皱,说真的,身旁这位大妖的气势实在恐怖,自己忍耐几千年已经很是难受。
现在对方怒意爆发之下,自己甚至有匍匐在地的冲动。
可,想到了自己的身份,魔道的傲气也上来了,她全身魔力猛地爆发,一股超凡之力尽皆撑起才勉强抵挡住对方不经意散发出的恐怖妖力。
“尊下,请自重!”
“嗯?”
虽然,对这小辈自己没什么打压的兴致,她还没那个资格,至少也得是当年叱咤神魔大战中的老魔。
可,见蝼蚁向自己张牙舞爪,鲲鹏竟也起了戏耍的心性,于是,那狂暴的妖力再次暴涨。
这一次,敖清再也无法抵挡,身子径直一矮。
但就是这一瞬,此方世界顿了那么一下,好似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强行挤入了此地。
随后,一股竟然丝毫不输于鲲鹏妖力的魔力出现,拖住了敖清下倒的身子。
同时,一阵低沉似牛吼的声音同时响起。
“鲲鹏道友,何必与小辈为难。
如若心中郁结想找人发泄,不如找老夫过两招,只要你不担心下头那颗小星体……”
一条几乎与下头星体一般大小,全身碧绿的青木真龙现身!
此龙,正是褪去了吞噬之力的青木龙族之王,神庭当初敕封的地煞之一,吞天星龙。
鲲鹏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继续加强自身妖力的释放,吞天星龙冷哼,同样对等加强自身的威势。
渐渐地,鲲鹏皱起了眉头,他发觉了不对劲。
这吞天星龙他知晓,龙族中的叛逆,也算是小辈中的狠人。
当初入魔,几乎自灭了自己青木龙族的满门了,领余下全族入魔,后又被神庭招安成就地煞神位。
这家伙按理说也只是个小辈,可眼下展现出的力量竟然连鲲鹏自己都一时看不透。
可继续试探?
的确,就如同吞天星龙所说,自己怎么也得忌惮下头那颗星体的安危。
于是鲲鹏不再多言,只是冷冷地盯着吞天星龙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交代。
“道友,那龙鱼族的小辈,的确与我魔道无关。
他的意思,代表不了我们。”
鲲鹏诧异,惊异地看向下方那条龙鱼。
与此同时,正趴在水底不知在琢磨什么的黑阳也浑身一颤。
事实上,这感觉几千年中也算是经常有了,他习惯了。
身为超凡,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这是病了还是别的什么无缘无故的感知。
但可惜,他现在就是一条普通的游鱼,就算略微依靠着超凡真灵也只能在水底默默抬起脑袋显露出疑惑的神情。
而天外,鲲鹏直接伸出手果断道。
“一只臭虫,那便直接灭了,吾还道是你魔道助浑天脱困的手段呢。”
“道友且慢!”
鲲鹏准备的行动最终还是被吞天星龙阻止,给出的解释却也合情合理。
“道友,他既出现在此或也是……那东西的安排,不可擅动。
不如再观察一番。”
这话有道理,虽然没有说明白,可能让鲲鹏这个超凡之上忌惮的……也只有那传说中的世界意志本身了。
吞天星龙见对方收手,于是继续道。
“道友无须焦虑,魑魅早在数千年前便已经入古寻魔祖了。
我于古界三层收到她归来的讯息,故提前归来安排,她就算后我归来,应该只是前后脚的工夫。
想必,定会带来魔祖之法破局。”
……
一个月后,这颗已经触及凡道门槛,初具规模的星球热闹了起来。
不知为何,每百年才会有一次的举世同庆竟然提前到来。
普通人不会知晓为何,人们只知道,这每百年才一次的盛事一旦到来,整颗星球上星罗棋布的城市都会停滞下来。
单纯地为了狂欢,工商业停滞,不会再有谁为了生计为了某种别的目的奔波劳累。
因为这一天,所有的物品都可以免费获取,消费场所不设防备,甚至没有任何工作人员。
在不触犯律法不过分索取的情况下,任何消费形式都由中央国都祭司堂承担。
有人说,这是祭司堂于事前测算所得,百多年都会有一次的世纪浩劫即将成熟。
所以,这是灾祸来临前给所有人迎接这一噩兆的放松时刻。
也有人认为,这纯粹是仁慈的大祭司给予所有人类的恩赐。
总之在这一天,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呼朋唤友,一个又一个派对接连开启,美酒与食物的香甜将作为麻醉剂,麻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
不同于普通人,一个个位于社会上层的学者们则心中戚戚,他们大抵猜出了大祭司此举可能的种种可能。
但总之,这些猜测没一个是好的。
无数学者齐聚中央国都,不同于其他城市的热闹喧嚣,这里,此时是一片死寂,除了祭司堂外。
当然,中央国都也没有普通人,一直以来这里都只是祭司的专属城市,自祭司系统改革后,祭司变成了学者,这里,也被外头称之为学者之城。
祭司堂外人头攒动,学者们相互交流着,努力在猜测着即将可能发生的未知。
可纷乱的氛围,吵闹的喧嚣声哪里能听得清身边人说了些什么。
或许,这一行为只是人们为了缓解即将面对未知的恐惧。
最终,祭司堂外的高台上一个年轻人缓步踏出,在扩音器前方整了整衣容。
看得出来此人有些紧张,大抵是第一次主持如此盛大的聚会。
从世界各地聚集来的学者们也对这张年轻的面孔有所了解了,一年前从中央国都传来的某条政权接替讯息让所有人都知晓了此人。
只不过,对方此时双眼凹陷,略微暗沉的眼圈显示了对方近日来的疲惫。
这情形,让很多心思玲珑的学者心中又是一个咯噔,能让这位元老院的掌权者如此疲惫,这得多大的事儿?!
按理说,如此盛会主持者都要对自身仪容精细打理,这是祭司堂前必需的礼节。
可现下所有人都能瞧出的细节表示,对方恐怕已经没有那个时间来处理这些细枝末节,那可能事情就大条了!
高台上,那位年轻人先是试探性地朝着后方祭司堂的高耸门户看了一眼,似是收到某种讯号,他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诸位同行者,想必时至今日,大家都已经察觉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在这一年中各个领域的卓越天才学者纷纷消失,大规模的物资调动。
各领域不切实际的资源配给,建设侧、仿生侧、生物化学侧等等部门不设上限的资金额度……”
此言一出,喧嚣再起,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可最终议论的终点都大抵是否下一轮兽灾即将来临之类的猜测。
“肃静,肃静!”
那年轻人猛地一敲身前讲台,好似某种机关被触发,一阵低频的噪声从四面八方响彻。
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不过也停下了叽里咕噜的议论。
年轻人敲了敲讲台,继续用那有些干哑的嗓音说道。
“约一年前,大祭司向所有城市传达谕令。
建造世代存续的地下存续设施,一些年轻,且富有智慧的同行者们被征召。
自此,原本叱咤学者界的天才们自此隐世,哪怕连他们的家人们都没有资格知晓他们的去处。”
这一下,全场哗然。
什么意思?建造世代存续的地下设施?!
难道是真的,下一波兽灾即将到来?!这是为了保留人类最后的火种?
难不成,这一次的灾难哪怕大祭司也没有把握应付?
是了,按照记载,各种灾祸的确是伴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程度,自然增强。
可似乎自从两千多年前起,这劫难就一次比一次难,甚至每一次都叠加了数十倍的难度。
这,已经与当下人类的文明脱节了,直至几百年前那一场灭世之灾,九成九的人类都覆灭在异虫的獠牙、巨兽的脚掌之下。
虽然用了几百年的时间,又继承上一代文明的底蕴,可以此估算下一次灾祸的强度……恐怕当真是到了人类毁灭的最终时刻!
“肃静肃静!”
人群再次沉默,除开那些早已被选中的顶尖青年天才外,在此聚集的已经是这颗星球的顶尖智者。
事实上,能被冠以学者二字的,可不单单需要卓越的学识,如果有必要,他们随时能化身大祭司最为忠心抛弃一切的战士。
或许是危机的刺激,场内隐隐聚集起一股战意,这股战意竟然微微改变了周遭的温度,扭曲的空气代表着这异常的温度不同寻常。
这是一种术,并非什么修者的非凡之术,而是一些信仰的利用手段,来源于那一片残缺的凡道。
此术利用信仰之力,在学习者情绪激动之时可以短暂让自身肌体忘却疼痛,说白了,就是狂战士。
大群大群不畏惧死亡拥有忠诚之心狂热信仰的人们,正是有了他们,大祭司才能在五千余年间牢牢掌握整颗星球。
先前是普通祭司必修之课,而现在的学者,也同样如此。
不同于下头那些学者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上头,那年轻的领袖似乎还未接触到此术法,所以面对陡然突变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可突然,身后的祭司堂那数十米的高耸门户陡然洞开!
大祭司的声音通过某种扩声机制,悠悠从深处传来。
“王,继续”
一下子,所有学者都愣住了,那一声王显然是对台上年轻人的称呼,对方在听到大祭司的声音后先是扭头深鞠一躬后才转身再次面对众人。
可,熟知星球历史的一众学者岂能不知道这一声“王”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种古老阶级的重现,也代表着,这个年轻的……王,将重新接过这一阶级原本的权力,代替大祭司行使牧守整个星球的权柄!
究竟发生了什么?!难不成,守护这颗星球的大祭司终归是要脱离那颗神石,离开他们这些忠诚的信徒么?!
年轻的“王”似乎并没有下方这些狂热学者的认知,似乎是知晓了大祭司就在身后,他重新理了理自己宽大的学者衣袍,重新开口道。
“事实上,除开其余城市设立的地下维生设施之外,我中央国都也有,只不过,规模比起其余城市来说,要大很多。
而且,比起那些小型维生设施,我更愿意称呼我们脚下的为……地下城市。
想必你们也清楚,虽然我们并不是那些最为天才的学者,可今天能出现在祭司堂前的,无一不是祭司堂最为虔诚的信者。
而你们的家人、三代近亲、血脉联系者也一并被召唤而来,他们将分批次在三日内全数内入住地下城市。
当然,之后在一日内你们也可以提交想要一同带进地下城的好友,长老院会尽力找到他们。
总之……从今日起。
我,长老院首席遵从大祭司令,恢复王号,为地下城市之主。
你等,九千六百一十二位同行者将与我在入住后共同架构出一整套的地下社会结构。
具体方案,长老院社科学者们已经为我等谋划妥当,无需担忧。”
这位新王,立马用最为直接的语言安抚好众人,只不过,言语间却是避开了即将到来的灾祸。
可这些学者们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大家心知肚明,恐怕,哪怕入住地下城市也需要承担风险。
出于对长老院对祭司堂无条件的信任,几乎没人戳破这点,可,质疑声总归还是出现了。
可那质疑声没有询问即将到来的灾祸为何,他们进入地下城市的生存概率,而是……
“可长老……王,其余地表的同胞们怎么办!
还有,大祭司呢?!
从远古他便位于神石之下,根本没有手段逃离,他又会如何?!”
一时间场内再次乱成一片,有的是为了地表其余生灵担忧,在想地下城市是否能在最后的时刻多容纳一些无辜的生命。
有年老的学者再想,是不是放弃自己入住地下的资格,让其他年轻一点,可没有资格出现在今日这种场合的后辈。
可大家争论的核心还是放在大祭司上,现场甚至隐隐地再次升温,那种人体皮肤蒸发出腾腾的热气让现场一片迷雾。
“肃静肃静!”
噤声锤再次敲响,新王努力克制住某种情绪,嗓音略有哽咽道。
“上一次兽灾,历史记载得很清楚,对比上上次,那是陡然增强了数十倍数百倍的烈度。
那这一次呢?!
地下城市,不是为了某种特权阶级专门挖掘的逃命建筑,它的作用,是保存人类最为聪明最为优异的思想。
所以,那些最为优异的天才被分别安置在其他地方,就是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而全军覆没。
一切都以存续人类思想为核心!
甚至我可以告诉你们,就在近地轨道上,三十万自愿进行思维离体实验的同胞们已经化身成为三十万条数据集合体。
他们都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可品格心性经过考量的次级学者,甚至这一计划还是一年前才匆忙通过审核进行的。
甚至近地轨道的服务器才刚刚拼凑完毕,内部演算的虚拟世界还远远没有完工,那些虚拟意识或许需要面对成百数千年的孤寂才能等到虚拟世界的完工,脱离黑暗!
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延续,如若成功,虚拟意识将在未来通过近地卫星传送入地下,唤醒一批仿生人。
到时候就算我们都没能逃过这一场灾难,那也有他们可以调用地下设施中冷冻的胚胎,重新让人类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
而至于剩下的其他同胞……”
新王又紧了紧自己学者袍的领结,郑重道。
“大祭司将与他们一同面对即将到来的灾祸!”
……
三日后。
很快,所有学者及其亲属都进入了地下城市。
位于地下八千多米的城市入口彻底封死,除非有来自与地上灾祸渡过的信号,又或者大祭司设定的五千年时限,否则绝不可能再次打开。
尽管,先前那批学者们许多都没有接受现实,甚至为数不少哭嚎着想要冲进祭司堂与大祭司与所有人类同胞一同面对覆灭之祸。
可,还是被同行者们拦住了。
大多数人理智清晰地认知到了,不管是他们还是那些分别进入各地的天才们,抑或者是那三十万变成数据的思维,都是为了人类可以延续下去的后手。
神奇如大祭司,如若连他都无法解决的灾祸,根本用不上他们这些人来徒增性命。
进入地下,保存人类最后的火种,那便是他们展现作用的最好选择。
而世界各地,所有城市的狂欢仍然在继续,因为他们发现,原本应该出来宣布狂欢结束的各城市首脑全都没了影子。
反而是下级官员纷纷站出来,宣布狂欢继续,这才暂时稳定住了局面。
这一不寻常的状态,高官们自然也早就嗅到了味道,他们也是低级学者遴选从政的存在,自然不缺乏危机认知。
甚至一年前大祭司的命令到来之时,很多人就已经同步开始建造自己的维生设施。
虽然无法进行星球级别的资源调动,搭建那种让天才们入住的高级地下掩体,却也能照葫芦画瓢。
配合着一些掌握着不少商用资源的社会精英,却也在星球之上建立起一个又一个民用的避难设施。
对此,祭司堂与长老院高层心知肚明,但,只要那些人不对外扩散机密他们也就放任了。
毕竟,求生的本能并不是一种罪过,长老院能做的,也只有世界末日之前,给予这些求生者最后一丝努力的机会。
以及亿万普通众生,最后狂欢的权力。
……
作为对比,中央国都却是万籁俱寂,微风拂过,或许只有空荡街道上被四散抛弃的行李才能看出人们撤离时的慌乱。
没有任何人留下,哪怕是预备迎接此次灾厄的祭司堂长老院架构。
大祭司遣散了所有人,此时整个城市间也仅有他与黑阳了。
他的手上正攥着一面圆润的石板,石板长宽约莫成人手臂,厚一指,其上密密麻麻,似乎被刻印上许多文字。
这是一面来自五千年前的石刻,一直被保存至今,尽管其上大半内容已经风化模糊。
可,大祭司已经将其中的内容铭记在心。
“开始吧,兄弟,该做的你也做了。
虽然,我觉得你做的这些事儿可有可无,世界规则的碰撞之下,根本没有可能有生灵幸存的可能。”
黑阳如往常一般趴在华丽的水池边晒着太阳,鱼鳍时不时拍打一下蓝白色的身躯,慵懒之态毕显。
可,从对方时不时偷眼观瞧大祭司的方向可以看出,他对此极为上心。
大祭司嘴角勾起,看着手上石板密密麻麻的小字,调侃道。
“程序如此之复杂,神的手段,也是如此繁琐?”
黑阳的鱼眼翻了个大白,不屑道。
“神?姑且就是你认知的所谓神明吧。
可哪怕是神明,也没有办法做到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以凡人之躯沟通天地秩序本身,首先这个凡人就必须是拥有凡道皇者之姿,领一方众生的存在。
只有这种凡道魁首,才能引动天地规则的侧目。
而你,刚好符合这一点。
以凡道皇者之身质问上天,以规则冲击规则。
在我预想的几个可能里,要么这个错误是天道引起的,那你这些祭文便会引天条侧目,启用遮蔽天道的后门,修补这个错误。
要么,这个错误是天条导致的,那规则便会引动世界规则本身对冲。
呵,我真是疯了,若是以前那位玉皇陛下高居大罗的时候,我还真不敢干。
好在现在量劫开启,天条静默,否则我还真没有那个胆量。”
大祭司点点头,他自动略过了自己听不懂的部分,只是默默记在心间。
此时正值午间烈阳高照之时,身后高耸入云的王碑之影恰巧只遮住了大祭司的头身。
他伸出手,抚向身前的影子,就好像是在与五千多年前,那个曾无微不至照料过自己一段时间的王,做着最后的告别。
或许今日之后,自己会与当初的王一般,死去,轮回,再不止投胎到一个新生的肉体上。
又或者,摆脱这个囚牢获得自由。
还是什么都不会发生,自己依旧是一个永远被镇压在巨石下的残废?
闭目良久,待大祭司再次睁眼之时,两道决绝的眸光瞬间摄出!
那一瞬间的威势,就连黑阳也是为之一愣,身为仙灵的他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名为恐惧的知觉?!
而大祭司,已经开始缓缓念出那片石板上的刻纹。
“吾,承天之祐,司牧一隅生灵,得证大道。
道途虽远,吾亦以残缺之躯引终生踱万难之劫。
然,众生之劫受阻,量劫未至而众生将亡。
……
……
……
综上,天道不公!
吾为万众生灵之皇者在此诘问!为何?!”
在一长段祭文过后,最后大祭司一声爆嗬,为何两个字竟化作某种威势直冲云霄!
一瞬过后,天际,某种力量悄然降临。
这一幕大祭司没有发觉,可是,一直趴着的黑阳却是猛地抬起脑袋,鱼眼中显露出一抹狂喜。
随即他大声吼道。
“是天条之力,哈哈哈,天条被你小子引下来了!
没想到,这无意间得到的法子居然真的有用。
快!哥们儿,继续下一篇!引天道现世与天条对冲!
让这俩玩意儿打起来!
它们打起来,才有我等逃离此地的契机!”
大祭司也是额头见汗,可见黑阳的惊喜的神情,他也是兴奋起来,虽然石板上接下来的内容已经风化模糊,可他的记忆却越发清晰起来。
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吼着开始第二篇章的祭文。
“吾,为万灵之皇,今证道受阻,天地誓言无以为继!
非吾心不坚,力不逮,实则不可抗之力阻我人道前程!
……
……
……
”
又是一篇洋洋洒洒的大段祭文,就在好半天工夫全数念完后,突地,天地色变!
只见原本青白的天空一瞬间变得泾渭分明起来,几乎是一半都变成了血色。
青白与血色各占一半,黑阳见此情形却是身子猛然一颤,它惊喜的神情慢慢凝固,先是不可思议,而后又立刻变成了极度的惊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把它召下来了?!
不对不对不对!哪怕天条沉寂了也不应该失去对它的遮蔽,它怎么会怎么能现世的!!”
伴随着黑阳的话语,只见,那一半赤红的天际中豁然开裂出一狭长的缝隙。
紧接着缝隙大开!如人的眸子般,一颗清亮明澈的瞳仁用一种平静的神态注视向了下方。
与此同时,天外。
“蠢货!哪里来的蠢货!这么多年还未看出此间非天道而是洪荒手段?!”
鲲鹏大骂,同时就要出手强行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实际上,洪荒天条对冲的场面,就连鲲鹏也没有插手的余地,或许他插手,还会招来洪荒与天条的针对。
哪怕是上古妖圣……就别说妖圣了,就连现在的庒言,见到这种情形也会选择遁走。
并非没有抗衡的勇气,而是庒言会很清晰地知道,陷入其中只会让自己湮灭,魂灵飘散万界不知道会平白损失多少年的岁月,不会有意外。
好在吞天星龙一爪子阻止了对方,只见它依旧神情淡定,此时化身成一位高大坚毅的中年男子,此时淡淡道。
“道友,沉住气,一切都在魔祖的计算之中。
事实上,待魑魅找到祖之后才知晓,他老人家几千年前就找到了浑天降生之处。
只不过当时祖察觉到了此乃洪荒意志所设,就连她老人家也无法轻易解开。
当时我与魑魅各自有自己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没有告知我与魑魅二王座。
可其余地煞四王座尽皆入古,寻找被祖驱散的老魔们。”
说到这,吞天王座眉头一挑,似是感应到什么欣喜道!
“他们回来了!”
话语毕,只见八方空间猛然寸寸开裂,无数裂隙就好像这片宇宙即将湮灭一般。
但实际上,这只是大量仙灵强行破开空间的征兆。
吞天大手一挥,敖青立马直接化作真身,水龙之躯长达万丈。
以她为首,一只又一只庞大的真龙破开空间列好阵型,一小片宇宙就被数量庞大的魔龙们所占据。
一条又一条,数之不尽,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就在这空档,围绕着那颗星体的周边,又是一道婀娜的身影显现。
只见其面貌妖异却不失绝色美貌,一头长至小腿的马尾高高竖起又自然垂落于身后。
这,正是失踪已久的魑魅,地煞王座之一。
她一出现便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仿若天然具有某种魅惑之力,就连鲲鹏都不由得侧目一二。
“啊~终于回来了。
古界那腌臜地方全是湮灭之气,快憋死本座了!”
说完,她先是观察了一下场内形势,随后遥遥对着吞天与鲲鹏点头,随后便一摆手。
好像是早就商量好了,立马,她的身后也如同吞天一般召出无数手下。
还是那帮鬼物,大片大片奇形怪状的魔道鬼物星罗棋布。
魑魅,位列地煞六王座末席,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其手下实力远远不如位列第二的吞天星龙。
且,这还是经由徐蕾扶持之后的结果。
鲲鹏默默无言,他从眼前的一切看出来了,似乎接下来之法需要大量的帮手。
之后自然而然,又是数波人马到来,重重围困住了那颗星体。
打头的一方是八尾天狐,好像还是当初那九尾天妖后的亲缘,据传说,是其胞妹。
不愧是地煞之中执牛耳者,其手下密密麻麻却是妖魔混杂,这似乎更印证了某些传言。
按照排名,八尾天狐、吞天星龙、折火狂狮、腥炎贪狼、天极鹤星、烬欲魑魅六地煞无数下属都结成某种玄奥的阵法将星球重重围住。
直到这时,鲲鹏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最多就是这些小辈诡异的手段竟然自己都看不透。
可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魔力隐隐透过世界壁障传来之时,他终于色变!
四周空间开始剧烈震颤,好似一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跨越大界而来!
一刹那鲲鹏明白过来,眼下的这阵法对那颗星体没有什么作用,它只是一个坐标,明确地给无数散布于古界的老魔一个明确的点位,并且将他们召来。
终于,经历上一次神魔之战过后,亿万老魔将再次降临最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