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织，淅淅沥沥地笼罩四野，天地间一片朦胧。单调的雨滴敲打声在寂静中回响，却丝毫无法抚平阮萌萌心底翻腾的躁郁。

狭小的山洞内壁，密密麻麻布满了她刻画的公式。

那些扭曲交错的符号，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她内心焦灼与挫败的图腾，无声地昭示着她的烦乱。

陆情的话语突兀地刺入脑海。那时，陆情的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飘渺感，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你说，为什么被众星捧月的圣雌……反而比普通雌性，死得更早？”

“为什么？！”阮萌萌心头的怒火如同被泼了滚油，瞬间爆燃！

“还能为什么！”她猛地一脚踹翻脚边的果篮！竹篮翻滚，果子狼狈地滚入泥泞，被她泄愤般狠狠碾烂，黏腻的汁液四溅。

“真当老娘是下崽的牲口不成？！”她厉声喝骂，双手叉腰，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唰”地抽向角落里正低头缝补兽皮的茶茶。

茶茶吓得浑身一颤，高高竖起的兔耳“啪”地紧紧贴住后脑勺，红宝石般的眼睛惊恐地圆睁，怯生生地唤道：“萌……萌萌……”

阮萌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胸口剧烈起伏。

目光再次落在那刺眼的「M.E.」上时，她抬脚，带着十足的泄愤意味，狠狠碾碎地上刻画的痕迹，语气刻薄：“我看，根本没什么谜题！就是某个无聊穿越者留下的恶作剧！”她毫不在意兽皮裙蹭过湿滑的青苔，对茶茶勾了勾手指，姿态倨傲：“过来。”

茶茶心惊胆战地挪到她面前。下一秒，兔耳就被她毫不留情地狠狠捏住！

“吱！”茶茶痛呼出声，身体本能地挣扎扭动。

阮萌萌脸上带着笑，泛红的眼眶里却只有冰冷的审视：“我最可爱的兔兔，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只把我当成孕育的容器？”

茶茶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两颗将坠的红色水晶，拼命摇头，娃娃脸上写满委屈：“没有！真的没有！萌萌你最初选定兽夫时就明言不愿生育，我……我一直都很小心，你是知道的……”

想起茶茶确实每次都很注意，阮萌萌眼中的戾气稍缓，松开了他的耳朵，转而用力揉捏他软乎乎的脸颊，笑容瞬间变得甜美无害：“嗯，还是兔兔最乖，萌萌最喜欢兔兔了。”说完，竟凑上去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茶茶受宠若惊地捂住被亲的地方，之前的恐惧瞬间被巨大的羞涩和喜悦冲散，整张脸都红透了，像熟透的果子。

他害羞又紧张地缩回角落，拿起骨针飞快地缝补起来，只是那对长耳朵时不时愉悦地抖动一下，暴露了他的心情。

只是阮萌萌的眼神依然冷的像冰，眼神中始终透漏着怀疑。

山洞内安静下来，只有骨针穿透兽皮的“噗嗤”声，与洞外连绵的雨声交织。远处隐约传来加固护栏的声响、阿风风系异能带起的风声以及野兽临死的哀嚎，每个人都在忙碌，但洞内的中心，始终只有她——阮萌萌。

就在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

阮萌萌听出熟悉的声音立刻起身，毫不迟疑地走向洞口。

谷尘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健壮的身躯遍布伤痕，有些是新包扎的粗糙伤口，有些还在渗血，他脸色发白，模样狼狈，和他洁癖的本性不符。

阮萌萌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啧，我的第一位首夫大人不好好指挥其他兽夫，这是去捕猎了，还是去泥坑里跟莽莽兽学打滚了？又或者上演苦肉计？呵，弄成这副德行，可真是……有损我圣雌的颜面。”她刻意强调了“首夫”和“圣雌”。

谷尘站在雨中，雨水冲刷着他，在脚边汇成小洼。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紧张，以及一丝微弱的期待，但听到她话语中的冰冷和强调，那点期待迅速湮灭。雨雾在他周身弥漫，模糊了他的神情。

阮萌萌对他的沉默毫不在意，径直上前，将那串兽牙项链举到他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戏弄的强势：“小蛇蛇，乖一点，回答圣雌的问题。这东西，哪来的？”

她故意用了这个亲昵又带着贬低的称呼，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那股草木气息似乎更浓了些，忍不住耸了耸鼻尖。

“小蛇蛇？”谷尘明显被这个称呼震了一下，眼神茫然了一瞬，随即化作更深的黯然。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圣雌觉得呢？”他猛地一抖身体，水珠四溅，瞬间恢复了疏离的白蛇模样，只是身上的伤痕依旧刺目。

他将阮萌萌最爱的莽莽兽肉放在一旁，熟练地凝聚出冰刀，寒光闪烁间，动作流畅地将兽肉切成大小均匀的条块，冰冷的寒气在他周身氤氲。

“我猜？”阮萌萌索性蹲在他旁边，目光却锐利如刀，紧紧锁住他脸上每一丝细微变化：“路边捡的？”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底深处划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思念。

“遗物？”阮萌萌把玩着项链，用兽牙的尖端漫不经心地剔着指甲，“她留这刻着怪字的东西给你做什么？”

谷尘摇头，手下不停：“不清楚。我和我弟弟，一人一条。”

“你弟弟？！”阮萌萌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手中兽牙差点戳进肉里！那日抓走陆情的黑蛇兽人，以及自己被眼前这人打晕阻止的画面瞬间冲上脑海！

背叛！欺骗！利用！

愤怒、失望、被愚弄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喷涌！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眶里瞬间凝聚的泪水落下，唇色泛白。

刚穿越时，跌入他怀中的那份悸动和自以为的幸福起点，此刻回想起来简直像个天大的笑话！

谷尘握着冰刀的手剧烈一抖，“咔嚓”一声，手中的肉条连同冰刀瞬间冻结碎裂！冰晶簌簌落下。

“随你怎么想。”他浅色的竖瞳里翻涌着痛苦、无奈和深重的哀伤，目光投向雨幕深处，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雨帘。

阮萌萌猛地扬起头，望向倾泻着暴雨的阴沉天空。陆情的话在耳边回响：冷静是钥匙。

她连续深呼吸，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自己有的是时间整他，哼，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没什么能打倒她！

……除了饥饿。

“喂，”她语气突兀地一转，带着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今天中午吃什么？看着这破字母就饿，你说它是不是代表‘没饿’（M.E.）？”她揉着肚子站起来，动作极其自然地将兽牙项链挂在了自己白皙的脖子上，仿佛那本就是她的所有物。

“这项链，圣雌征用了。”她睨着谷尘，带着施舍般的倨傲，“哪天本圣雌心情好了，或许赏你个更‘好看’的。”她刻意加重了“赏”字。

谷尘下意识摸向空荡荡的脖颈，抓了个空，眼中闪过一丝深重的茫然和无措。那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此刻骤然失去，仿佛身体的一部分被剥离。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心中的剧痛让他连指尖被冰刀划破，渗出鲜血都浑然不觉。殷红的血珠滴落，迅速在雨水中晕开、消散。

他沉默地将切好的肉条带到水边冲洗。阮萌萌下意识想跟过去，却被他的蛇尾不轻不重地扫回了山洞范围——那是他无声的界限。

看着水波中自己破碎的倒影，谷尘的声音低沉喑哑：“圣雌想吃什么？”

“蛇肉。”阮萌萌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眼神冰冷锐利，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挑衅，仿佛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

谷尘动作一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恳求：“改天……行吗？先吃你喜欢的莽莽兽。”

阮萌萌坐回柔软的兔背上，半个身子慵懒地倚靠着，手指卷着茶茶的兔毛，目光却如冰锥般刺向谷尘暴雨中的背影：“兔兔，”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声，“你说，对于背叛者，该不该原谅？”

茶茶在她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声音发颤：“不……不能……”

阮萌萌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那……明明知道内情，却故意隐瞒，这种包庇背叛者的同谋，是不是更该……千刀万剐？”

茶茶吓得脖子一缩，看着谷尘在暴雨中那几乎与寒气融为一体的孤寂身影，又感受到身边阮萌萌冰冷的目光，几乎要哭出来：“不……不能……”

谷尘指尖的伤口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早已麻木，但那痛楚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他再一次习惯性地抬手摸向脖颈，再一次落空。那种深入骨髓的失落，几乎将他吞噬。就在这时——

“轰隆！！！”

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异能爆炸声，如同惊雷撕裂雨幕！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哟？放烟花了？”阮萌萌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和警惕，在山洞口探头张望。

“我去查看。”谷尘话音未落，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射入雨幕，瞬间消失。

茶茶赶紧把谷尘处理好的、冻得如同冰棒的莽莽肉条拿回来——这是圣雌的专属待遇。

“兔兔，走！”阮萌萌一把攥住茶茶的皮毛，大眼睛里哪有半分哀求，只有不容拒绝的命令，“带我去看看热闹！”

“萌萌，雨太大了，那边太危险……”茶茶试图劝阻。

“危险？”阮萌萌嗤笑一声，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是圣雌。更何况，”她晃了晃手腕，一丝微弱的绿芒闪过，“我有治疗异能保命。少废话，护好我，这是命令！”

茶茶在她强势的目光下噤声，认命地快速行动起来。藤蔓在他手中如同活物般飞速交织缠绕，很快形成一把坚固的骨架，再覆上防水的厚实兽皮，穿针引线，一把足以抵御暴雨的大伞迅速成形。他将阮萌萌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雨幕，朝着那异能爆发的源头走去。

靠近战场，阮萌萌眯起眼，透过密集的雨帘和藤伞的边缘望去，只见空中异能光芒疯狂闪烁，将昏暗的雨幕映照得光怪陆离。

“呵，”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这是……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