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望月崖候潮汐开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卷起冰儿鬓角的碎发,黏在她沾着露水的脸颊上,凉丝丝的。望月崖的礁石是青灰色的,被海浪冲刷了千百年,圆润得像被匠人精心打磨过,踩在上面能感觉到微微的震颤,像是大地在随着潮汐的韵律轻轻呼吸。崖边丛生着墨绿色的海苔,肥厚得能捏出水来,潮水退去时便露出密密麻麻的小石洞,里面藏着躲潮的小螃蟹,它们的壳是青褐色的,带着白色的斑点,偶尔有几只举着螯钳探出头,又被冰儿的脚步声惊得“噗”地缩回去,只留下洞口一圈细碎的沙粒在动。
“还有两天才到十五。”镜玄将往生镜从背上解下,镜面贴着他的后背,早已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抬手结了个灵力印诀,淡银色的光纹在礁石上蔓延开来,织成层透明的结界,结界边缘泛着流动的银光,能挡住夜里带着寒气的海风,“我们就在这崖上歇脚,等潮汐兽打开归墟入口。”他指了指崖边一块平整的大礁石,那礁石足有半间屋子大,中央有个天然的石坑,像被巨斧硬生生凿过,坑壁光滑得能映出人影,“那是‘望海眼’,积着的海水能看到三海里内的海况,哪怕是条鱼游过,都能在里面显影,要是有不怀好意的人追来,我们能提前察觉。”
阿九的九条狐尾在身后轻轻扫过礁石表面,蓬松的尾尖拂去上面的细沙,露出底下带着水纹的纹路,那些纹路像天然形成的波浪,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我去捡些枯枝来,晚上生火取暖。这海边的夜露重,石头到了半夜能冰透骨头,别冻着冰儿。”她说着便提着银笛往崖后走去,那里长着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叶片边缘带着锯齿,上面还挂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风一吹便“滴答”落下,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胡月瑶从行囊里取出防潮的油布,油布是用鲛绡织的,轻薄却不透水,铺在礁石上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又拿出四块麦饼分给大家,麦饼里掺了芝麻和糖,咬一口能尝到谷物的清香:“先垫垫肚子,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淡水。”她的灵脉珠在掌心转了个圈,珠身的粉光突然变得明亮,朝着崖左侧的一道裂缝指去,“那里应该有山泉,灵脉珠对水的灵气最敏感,不会错的。”
冰儿抱着小枕坐在望海眼边,小枕的爪子搭在石坑边缘,好奇地盯着里面的倒影。坑底积着的海水像块碧绿的翡翠,清晰地映出冰儿的脸,还有头顶盘旋的海鸟——那是些灰色的海鸥,翅膀展开足有半米宽,正“嘎嘎”地叫着掠过海面。小枕突然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腕,毛茸茸的尾巴指向远处的海面,那里有个小小的黑点在浮动,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时而被浪头遮住,时而又冒出来。
“那是什么呀?”冰儿掏出狼骨笛,笛身上的冰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用笛尾轻轻敲了敲石坑边缘,坑底的海水立刻泛起涟漪,倒影里的海鸟突然振翅飞起,翅膀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影子,“难道是鱼群?石豆说深海里有会飞的鱼,鳞片像镜子一样,能映出云彩呢。”
镜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形成一道浅浅的沟壑:“是‘巡海夜叉’的船。他们是这一带海域的霸主,专靠劫掠过往船只为生,鼻子比狗还灵,能闻到修士和妖族的气息。”他从怀里掏出张黄色的符纸,符纸边缘有些磨损,显然用了有些年头,他用指尖蘸了点望海眼里的海水,在符纸上画了个扭曲的符号,符号的线条像流动的水,“这是‘敛息符’,能暂时遮住我们的气息,别让他们发现了好。”
符纸被他轻轻一扬,立刻化作四团淡金色的光雾,像棉花糖似的分别笼罩住四人。冰儿感觉像被一层温凉的水膜裹住,鼻尖萦绕的海腥味淡了许多,连小枕尾巴上的荧光都暗了下去,只剩一点微弱的白光,像颗快熄灭的星子。
巡海夜叉的船渐渐近了,那是艘黑木船,船身刻着狰狞的海兽图案,船帆是用某种巨兽的皮做的,上面画着个骷髅头,眼眶里嵌着两颗绿幽幽的珠子,像是用鬼火凝的。船上的夜叉们长着青灰色的皮肤,皮肤表面布满细小的鳞片,脑袋像鲨鱼,嘴里露着两排尖牙,正举着鱼叉吆喝着什么,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木头,刮得人耳朵生疼。
“他们在找‘带镜子的人’。”镜玄的耳朵动了动,他的狐族耳朵对声音格外敏感,能听清船上的对话,“看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他们是铁了心要在归墟入口截住我们,好抢夺往生镜。”
胡月瑶正好提着装满淡水的水囊回来,水囊是用羊皮做的,鼓鼓囊囊的,晃一晃能听到“哗啦”的水声。她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珠圆玉润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要不要先躲起来?这些夜叉虽然修为不高,但人多势众,硬拼的话怕会节外生枝,耽误了去归墟的时辰。”
“躲进‘悬空洞’。”镜玄指着崖壁上一道隐蔽的裂缝,裂缝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着,藤蔓开着紫色的小花,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是海鸟筑巢的地方,里面四通八达,像个天然的迷宫,能通到崖底的暗滩。”
阿九抱着枯枝回来时,怀里的枯枝足有半人高,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断口。她正好撞见巡海夜叉的船驶过崖下,立刻屏住呼吸,将枯枝藏在灌木丛后,九条狐尾悄然展开,像九道屏风护住身后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他们往这边来了,快进洞!”
四人钻进悬空洞时,巡海夜叉的脚步声正好踏上崖顶,那脚步声沉重而杂乱,带着金属碰撞的“哐当”声,显然他们穿着铁甲。冰儿被镜玄捂着嘴,趴在狭窄的洞口往里看,只见一个夜叉用鱼叉戳了戳他们铺在礁石上的油布,发出“砰砰”的声响,油布被戳得凹下去一块。
“老大,这里有刚用过的痕迹!”那夜叉的声音像破锣,震得冰儿耳膜嗡嗡响,“油布还是热的,说不定人就藏在附近!”
被称为“老大”的夜叉身材比其他夜叉高大一半,长着两颗突出的獠牙,獠牙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他用鼻子嗅了嗅,皱起眉头,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有妖族的骚味,还有……狐族的香气?看来那守镜人就在这崖上!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找到镜子的,赏十颗‘避水珠’!”
洞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岩缝里透进几缕微光,像金线似的照亮了头顶倒挂的海鸟蛋,那些蛋是白色的,椭圆形,像一串串挂在岩壁上的珠子,偶尔有几颗轻轻晃动,显然里面的小生命快孵化了。小枕缩在冰儿怀里,吓得瑟瑟发抖,尾巴紧紧缠上她的手腕,勒得有些疼。
“别怕。”冰儿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那里的毛最软,小枕舒服地抖了抖耳朵。她压低声音说,气音像羽毛似的飘进小枕耳朵里,“他们找不到这里的,你看这洞这么小,只有小鸟能进来,那些大夜叉钻不进来的。”
镜玄贴着洞壁听外面的动静,指尖在岩石上快速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计算夜叉的位置和数量:“他们分了三队,一队守在崖顶,两队往崖后搜了。等他们走远些,我们再换个地方躲,这里离崖顶太近,不安全。”
胡月瑶从行囊里取出颗夜明珠,珠子有拳头大小,发出柔和的白光,像把小伞似的照亮了洞内的景象。洞壁上刻着些模糊的图案,像是有人用指甲划过,线条深浅不一,仔细看竟能认出是渡魂鸟和梦貘的形状——渡魂鸟展开翅膀,梦貘则闭着眼睛,像是在安睡。
“这洞以前有人来过。”她伸手摸了摸那些刻痕,指尖沾了点潮湿的粉末,粉末是灰白色的,一捻就碎,“痕迹很旧,边缘都被水汽泡软了,至少有几十年了,说不定是以前的守镜人留下的,他们也曾在这里躲避过危险。”
阿九的银笛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风铃被风吹过,笛身上的桃花纹亮起微光,粉色的光晕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外面的夜叉在往回走,好像发现了什么。”她凑到洞口一看,只见那个夜叉老大正举着阿九刚才藏在灌木丛后的枯枝,枯枝上还带着片绿叶,他对着手下嚷嚷,唾沫星子横飞:“看!这树枝是刚折的,断口还在冒汁!人肯定没走远!给我仔细搜,搜到了除了避水珠,再赏十坛‘醉鲸酒’!”
“糟了,他们要扩大搜索范围了。”镜玄的脸色沉了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天空,“这悬空洞藏不住太久,他们迟早会搜到这里。我们得从暗滩走。”他指着洞内深处的一道岔路,那里黑黢黢的,像个张开的嘴,能听到隐约的水声,“那条路通到崖底的暗滩,涨潮时会被海水淹没,现在是退潮期,正好能走,只是路有点难走。”
夜明珠的光照亮了通往暗滩的路,那是条狭窄的石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青绿色的,稍不留意就会滑倒。冰儿抱着小枕走在中间,由阿九和镜玄一前一后护着,阿九时不时伸手扶她一把,镜玄则在后面挡住可能掉落的碎石。胡月瑶举着夜明珠在前面引路,珠光照亮了脚下的碎石,也照亮了石缝里嵌着的贝壳,有白色的扇贝,有紫色的骨螺,五颜六色的,像撒了把宝石。
走到石缝尽头时,眼前突然开阔——崖底的暗滩上铺满了鹅卵石,红的、白的、灰的,被海水冲刷得圆润光滑,踩在上面“咯吱”作响。五颜六色的贝壳散落在其间,还有些没来得及退走的小水母,像透明的小伞在浅水里浮动,伞边上的触须轻轻摆动,碰到皮肤时会有点麻痒。远处的海面上,巡海夜叉的船还在来回游弋,船帆上的骷髅头在阳光下闪着绿光,像颗鬼火。
“往那边走,有片红树林。”镜玄指着暗滩左侧的一片绿色,那里的树木长在浅水里,树干是红褐色的,气根像垂在水里的绳子,密密麻麻的,“红树林的根系盘根错节,像道天然的屏障,能挡住船的视线,我们可以在那里待到晚上,等他们搜累了再做打算。”
红树林里的空气又潮又热,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弥漫着腐叶的气息,还夹杂着海水的咸腥。树根间的泥地里藏着小螃蟹和弹涂鱼,小螃蟹是青灰色的,弹涂鱼则是褐色的,带着黑色的斑点,时不时有几只跳出来,在泥地上划出几道痕迹,又飞快地钻进洞里,只留下个小小的洞口。冰儿踩着露出水面的树根往前走,那些树根粗壮得像胳膊,表面滑溜溜的,像在走独木桥,她走得摇摇晃晃,引得小枕在她怀里“吱吱”直叫。小枕后来干脆从她怀里跳出来,追着一只弹涂鱼跑,尾巴上的荧光在绿色的树叶间一闪一闪的,像个移动的小灯笼。
“这里的潮汐规律很特别。”胡月瑶看着水面上涨的速度,灵脉珠在掌心微微发烫,散发出温暖的气息,“每天会涨落四次,比别处快一倍。我们得记住退潮的时间,不然等涨潮了,海水会漫过树干,把我们困在林子里。”她从行囊里取出个小小的沙漏,“这是‘潮汐漏’,沙子漏完一次就是一个时辰,我们可以用它来计时。”
阿九找了棵粗壮的红树,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她用银笛在树干上刻了个狐狸头的记号,狐狸的眼睛用灵力描过,泛着淡淡的红光:“晚上就在这棵树下休息,我守上半夜,镜玄守下半夜。”她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枝叶缝隙,能看到崖顶的轮廓,像条黑色的线,“这些夜叉只是些小喽啰,不足为惧,就怕他们迟迟不走,耽误了我们去归墟的时辰。”
镜玄靠在树干上,将往生镜解下来抱在怀里,镜面贴着他的胸口,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他像抱着块稀世珍宝,手指轻轻摩挲着镜面边缘:“巡海夜叉的首领叫‘鲨牙’,据说他手里有柄‘裂海叉’,能劈开三丈高的浪头。当年我从东海经过时,曾远远见过他,性子暴躁得很,一点就着。”
冰儿正逗着小枕玩,她把一片贝壳扔出去,小枕就像箭似的冲过去捡回来,用鼻子蹭她的手心邀功。闻言她抬头问,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那裂海叉是不是很厉害?比我的狼骨笛还厉害吗?”
“各有各的用处。”镜玄笑了笑,眼角的疤痕在笑容里显得柔和了些,“狼骨笛能安魂,裂海叉能破水,本就不是一类法器。要是真遇上了,冰儿你吹段安魂曲,说不定能让他冷静些,毕竟再凶的人,也有能被温柔打动的时候。”
小枕似乎听懂了“安魂曲”三个字,突然跳到冰儿肩头,用湿润的鼻子蹭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撒娇,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弄得冰儿痒痒的。冰儿被它蹭得“咯咯”直笑,笑着举起狼骨笛,吹起段雪狼族的童谣,调子轻快得像溪水叮咚,带着雪原上阳光的味道。笛声在红树林里回荡,惊起一群白鹭,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出树林,在海面上盘旋,白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撒了把白羽毛。
傍晚时分,退潮的海水渐渐涨了回来,像只无形的手,一点点漫过脚下的树根,只露出更高的枝干。镜玄用灵力在一棵红树上搭了个简易的平台,平台是用交错的树枝和藤蔓编的,铺上汽鲛绡油布,松软得像张床。四人便坐在上面看着海面,夕阳将海水染成金红色,波光粼粼的,像铺满了碎金子,远处的巡海夜叉船变成了个模糊的黑影,渐渐驶远了,只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迹。
“今晚的月色应该很好。”胡月瑶望着天边的晚霞,晚霞是粉紫色的,像打翻了的颜料盘,灵脉珠在掌心转了个圈,“望海眼在满月时能看到归墟的入口,就像海面上开了朵银色的花,花瓣会随着海浪轻轻晃动。”
阿九烤着白天捡来的海鱼,鱼是她用银笛的灵力捕的,巴掌长,银灰色的,烤在火上滋滋冒油,鱼皮烤得焦脆,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引得小枕直往火堆边凑:“等过了十五,把往生镜送回归墟,我们就去锁魂狱救小枕的爹娘。镜玄,你知道锁魂狱的布局吗?”
镜玄接过烤好的鱼,小心地剔出刺,鱼肉雪白细腻,递到冰儿面前:“锁魂狱分三层,一层关着普通的妖魂,二层是‘噩梦囚笼’,三层是禁地,藏着用来禁锢魂魄的法器。小枕的爹娘应该在二层,那里的符咒需要用‘醒魂香’才能暂时失效,可惜我们现在没有。”
冰儿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从行囊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布包是用麻布缝的,上面还绣着朵小小的狼头花。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晒干的照梦花瓣,花瓣是浅粉色的,虽然干了,却还带着淡淡的香味:“这个行吗?浮空岛的照梦花能让人做美梦,驱散噩梦,说不定也能醒魂。”
镜玄拿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尖闻了闻,眼中闪过惊喜的光,像发现了宝藏:“这比醒魂香还好!照梦花的香气能净化噩梦,正好克制囚笼上的怨气。冰儿,你可真是我们的福星,连这种宝贝都带着。”
小枕闻到花香,从冰儿怀里探出头,叼起一片花瓣嚼了嚼,甜丝丝的,尾巴摇得像小扇子。冰儿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抬头看向夜空,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像个银盘挂在天上,清辉洒满大地,照亮了红树林的枝叶,也照亮了每个人眼中的期待,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甜甜的希望。
夜深时,涨潮的海水漫到了平台边缘,轻轻拍打着树干,发出“哗哗”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阿九靠在树干上假寐,双眼闭着,可九条狐尾却警惕地竖着,像雷达似的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哪怕是片叶子落下的声音,都能让她的尾尖轻轻一颤。胡月瑶在给灵脉珠补充灵力,她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珠身的粉光与月光交融,在平台上撒下片粉色的光晕,像给平台罩上了层温柔的纱。镜玄则望着海面,手里摩挲着往生镜的边缘,镜面冰凉,却被他的掌心焐出了一圈温热,他像是在想心事,眼神悠远,一半银白一半墨黑的发丝被夜风吹得轻轻飘动。
冰儿抱着小枕睡不着,小家伙在她怀里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她的臂弯,发出满足的哼唧声。她轻轻戳了戳小枕的耳朵,轻声问镜玄:“锁魂狱里的妖怪是不是都很凶?石豆说他爷爷年轻时见过被抓的山妖,长着三只眼睛,会喷火,还会把路过的旅人变成石头呢。”
“不全是。”镜玄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海水的梦,“大多是些像小枕爹娘一样的灵物,它们性子温和,只是因为不愿被强权摆布,才被抓起来的。人们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心的善恶,哪是种族能分的?”他顿了顿,看向冰儿,眼中的双色瞳孔在月光下格外分明,“就像人里有好人坏人,妖里也有善恶,不能一概而论。锁魂狱里,说不定还有像渡魂鸟那样,只是想守护点什么的生灵呢。”
冰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头看着怀里的小枕,它睡得正香,嘴角还沾着照梦花的碎屑,像颗小小的珍珠。她轻轻哼起雪狼族的摇篮曲,那调子是奶奶教她的,温柔得像裹着雪的阳光,声音在寂静的红树林里飘远,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夜曲,连周围的萤火虫都放慢了飞舞的脚步,仿佛在静静聆听。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像金色的箭似的穿过红树林的枝叶,照在平台上时,镜玄突然站起身,指着海面,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看!潮汐兽要出来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海面上,海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泛着银白色的光,像有人在海底点燃了一盏巨灯。漩涡中心缓缓浮出个巨大的身影——那是只像龟又像蛇的生物,背甲足有好几亩地大,上面长满了五颜六色的珊瑚和海草,像一座小小的岛,岛上游动着彩色的鱼群。它的脑袋有小山那么大,上面长着两只巨大的眼睛,左眼是金色的,像熔铸的太阳,右眼是银色的,像凝冻的月光,正缓缓睁开,目光扫过海面,所到之处,汹涌的海浪都像被安抚了似的平静下来,连空气都变得温润。
“它在等月圆。”镜玄的声音带着敬畏,像在诉说一个古老的传说,“潮汐兽每到月圆之夜才会完全苏醒,到时候它会用背甲撞开归墟的入口,那场面,据说像天空破了个洞,海水会往洞里流,带着星星和月光一起,像条银色的河。”
胡月瑶看着潮汐兽的眼睛,灵脉珠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珠身的粉光像心跳似的忽明忽暗,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它在看我们!它好像知道我们带着往生镜!”
潮汐兽的金色左眼眨了眨,像太阳掠过云层,一道金光射向他们所在的红树林,像条金色的带子落在往生镜上。镜面突然亮起,与金光产生共鸣,发出“嗡嗡”的轻响,背面的狐族符文与正面的渡魂鸟火纹同时亮起,像两圈旋转的光环,将四人笼罩其中,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泉里。
“它在认可我们。”镜玄握紧了往生镜,指节微微发白,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芒,“归墟的守门人认同比拼武力更重要的,是守护的初心。看来我们没走错路,这份守护,连天地都看在眼里。”
冰儿看着潮汐兽背上的珊瑚,那些珊瑚红的像火,粉的像霞,还有紫色的像葡萄,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它背上的花真好看,比浮空岛的照梦花还好看。等我们从归墟回来,要不要摘一朵送给石豆?他肯定会喜欢的,说不定还能种在他家庄子的院子里。”
阿九敲了敲她的脑袋,力道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别总想摘东西,潮汐兽的背甲是有灵性的,那些珊瑚是它的伙伴,摘了会惹它生气的。”话虽如此,她的嘴角却带着笑意,眼角的弧度像月牙,望着远处的潮汐兽,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像藏着一片星空。
还有一天,就是十五了。望月崖的海风依旧吹拂着,带着归墟的气息,那气息清冽而古老,像从时光深处吹来,也带着即将揭晓的答案,像藏在风中的谜语。红树林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倒计时,每一片叶子的颤动都在数着时辰,等待着月圆之夜的到来,等待着归墟入口的开启,也等待着这场跨越三界的守护之旅,迎来最终的归宿。
小枕突然从冰儿怀里跳出来,蹲在平台边缘,对着潮汐兽的方向“吱吱”叫了两声,尾巴高高翘起,上面的荧光粉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在打招呼。潮汐兽似乎听懂了,银色的右眼眨了眨,一道银光落在小枕身上,像给它镀了层银边,小枕欢快地原地打了个转,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在红树林里回荡,惊起几只白鹭,飞向远方的海面,像要去给潮汐兽传递这份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