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月痕之下的星阵
阶梯尽头的石门沉在暗影里，像头蛰伏了千年的岩甲巨兽。白色石面上镶嵌的圣银颗粒随着众人靠近次第亮起，如同一串被唤醒的星子，勾勒出石门边缘复杂如蛛网的星轨纹路。那些纹路与玛莎掌心星核碎片的红光产生共鸣，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是有无数星辰在耳边低语。门上没有锁孔，唯有一块凹陷的菱形区域，形状与世界之石浮雕分毫不差，凹陷周围刻着十二道环形凹槽，槽内残留着干涸的银渍，显然曾嵌放过元素碎片，边缘还能看到淡淡的抓痕，像是有人曾试图将碎片抠挖出来。
“是钥匙孔。”艾德里安的骨杖轻轻点向菱形凹陷，杖顶镶嵌的颅骨黑曜石流淌出幽蓝的死气，落在石面上激起一圈灰黑色的涟漪，涟漪边缘泛着细碎的磷光。“需要将十二元素碎片嵌入对应的凹槽，再用星核碎片启动——就像坟场下的灵脉，十二道支流汇入主脉，才能滋养整片亡者之地。”他的声音带着亡灵特有的沙哑，像是两块枯骨在摩擦，左臂缠绕的黑雾已经蔓延到肘部，黑袍下裸露的皮肤泛着青灰色，血管里流淌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粘稠如沥青的死气，此刻正随着邪能侵蚀剧烈翻涌，仿佛有无数蛆虫在皮下蠕动。
这位死灵法师身形高瘦，银灰色长发间缠绕着细小的骨链，链坠是半块婴儿颅骨形状的黑曜石，里面封存着他早年在黑沙山驯服的骨龙残魂。此刻那黑曜石正散发着不安的震颤，链坠撞击的轻响里，能听到微弱的龙吼——显然感知到了门后浓郁的邪能，那是连亡灵都忌惮的混沌之力，比最污秽的尸坑还要令人作呕。他左眼下方有三道指甲刮出的疤痕，那是当年与骨龙签订契约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死气翻涌微微发亮。
“比矿道里的封门石还硬。”巴希尔用断锹头敲了敲石门，石面发出沉闷的回响，震得他虎口发麻。这位左袖空荡荡的矿工咧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唾沫落在圣银纹路上，立刻被银光蒸腾成白雾。“当年炸开三层矿道的封门，用了十斤火药，还崩断了老乔的一条腿。这门……怕是得用命来撞。”他的断臂处突然传来灼热感，银色结痂下渗出黑血，黑血滴在地上，竟被石面贪婪地吸收，留下个转瞬即逝的黑斑，边缘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活物。
“别碰门！”娜吉玛突然按住巴希尔的肩膀，老妇人的银饰因紧张剧烈晃动，发出急促的叮当声。她头戴蓝布头巾，鬓角露出几缕花白的发丝，鼻梁上架着副铜边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门扉上有‘噬血咒’！阿米尔那老头子说过，被邪能污染的石材会吸食生灵精血，这些黑斑就是被吞噬者留下的痕迹！”她从怀中掏出一小袋圣银粉末，手指关节因常年劳作有些变形，撒粉时却稳如磐石。粉末遇黑血立刻燃起幽蓝的火焰，烧得黑斑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类似烧头发的焦味。“赛义德那混球早就料到我们会来，这门是他设下的第一道陷阱。”她瞥了眼艾德里安泛着黑气的手臂，眉头微蹙——死灵法师的死气虽能抵御普通邪能，却对这种噬血咒束手无策，毕竟亡灵早已没有血液可供吞噬。
玛莎将星核碎片贴近石门的菱形凹陷，碎片与凹陷瞬间吸附在一起，像磁石遇上铁。这位梳着双辫的少女下意识按住胸前的圣银铃舌，那是哈立德留下的遗物，此刻正微微发烫。石门上的星轨纹路骤然亮起，纹路中的圣银颗粒如流星般流转，在石面上画出完整的星图——那是沙漠夜空的星象，北斗七星的位置镶嵌着七颗稍大的银粒，像七盏悬挂的灯笼，其中一颗银粒闪烁不定，正是哈立德牺牲的那晚，突然黯淡的“引路星”，银粒边缘还有个细小的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过一口。
“托姆，能听到吗？”玛莎轻叩星核碎片，碎片的红光泛起涟漪，映得她靛蓝色的眼眸像两泓燃烧的湖水。“石门需要元素碎片才能开启，你知道其他碎片的下落吗？”
碎片里传来托姆虚弱的声音，像被风沙磨过的金属：“赛义德在第三层建了星阵……十二碎片被嵌在阵眼，用来抽取世界之石的力量。当年我偷看到他绘制的图纸，阵眼分布与沙漠十二处绿洲的位置对应，就像母蜘蛛在蛛网中心结的卵囊。”影子的声音顿了顿，带着明显的痛苦，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在被撕裂，“最北边的阵眼……有股熟悉的气息，像是……艾拉的风元素碎片。那丫头的力量总带着股沙枣花香，就算被邪能裹着也藏不住。”
艾德里安的骨杖突然剧烈震颤，杖顶的颅骨黑曜石迸射出幽光，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他在亵渎亡者的领域。”死灵法师的瞳孔泛起灰雾，显然正通过亡灵感知探查门后的构造，疤痕在雾中若隐若现。“这些星轨纹路里混杂着尸气符文，赛义德在用活人的元素之力喂养死物……就像用清泉浇灌毒藤，最终只会长出吞噬一切的怪物。”他左臂的黑雾突然沸腾，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骨骼在蠕动，勾勒出狰狞的形状，“我的骨龙残魂在害怕，门后有比巫妖更古老的邪物，那些符文里……有‘影蛇母’的气息。”
阿齐兹突然拔刀劈向石门边缘的暗影，弯刀划过空气发出清脆的啸鸣，刀光闪过的瞬间，一道黑色的蛇影惨叫着化作青烟，散发出类似烧羽毛的味道。这位络腮胡壮汉反手将刀背贴在脸颊，刀身的凉意让他更加清醒：“这地方不干净。”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弯刀上的圣银纹路亮如白昼，逼得暗处的影子纷纷退避，靴底碾过蛇影消散的地方，那里残留着片透明的鳞片，鳞片在光线下泛着虹彩，边缘锋利如刀片，与矿道里发现的邪蛇鳞片截然不同。他左耳戴着枚铜环，那是沙漠部落成年礼的象征，此刻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娜吉玛捡起鳞片，用指尖的圣银粉末轻轻一点，鳞片立刻蜷曲成球，发出焦糊的味道。“是‘影蛇’。”老妇人的脸色凝重如铁，将蜷曲的鳞片捏碎，银粉在掌心燃烧成一小团火焰。“比邪蛇更难对付，它们没有实体，靠吞噬影子为生，被吞噬者会永远困在黑暗里，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阿米尔的弟弟哈桑，就是十年前被影蛇拖进了沙暴，至今连尸骨都没找到，每次月圆夜，他婆娘还会在沙丘上哭呢。”她吹熄掌心的火焰，灰烬飘落在地，竟在石面上画出个扭曲的蛇形，“圣银只能暂时逼退它们，要彻底消灭，得用星辰之力——就像阳光驱散晨雾，只有最纯粹的光明才能照透它们的影子。”
就在这时，石门突然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像是巨兽在磨牙。菱形凹陷处的星核碎片红光暴涨，竟硬生生将石门推开一道尺宽的缝隙。缝隙后涌出刺骨的寒风，风中夹杂着细碎的冰晶，落在石面上凝结成霜，与外面的湿热形成鲜明对比。更令人心惊的是，风里带着无数细碎的低语，像是千万人在同时啜泣，听得人头皮发麻——那是被吞噬的影子在哀嚎，连艾德里安骨链上的婴儿颅骨都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尖锐的鸣响。
“月全食的力量提前渗透进来了。”艾德里安的骨杖抵住石门，杖顶的黑曜石散发出灰黑色光罩，光罩在寒风中剧烈晃动，边缘不断有死气被吹散。“缝隙里的寒气带着世界之石的本源力量，却被邪能污染了，像被毒液污染的清泉。”他左臂的黑雾已经爬上脖颈，青灰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那些不是血管，而是正在觉醒的尸斑，呈现出丑陋的紫黑色。“必须进去，我的骨龙残魂快压制不住邪能反噬了，再拖下去……它会挣脱封印，把这里变成真正的坟场。”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痰，而是几缕黑色的雾气，落在地上化作细小的骷髅头，蹦跳着消失在阴影里。
“我来撑住门！你们先进去！”巴希尔突然将断锹头插进石门缝隙，用身体死死顶住。这位矿工的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肌肉因用力而贲张，汗水顺着脸颊的疤痕滑落，在下巴汇聚成珠滴落在地。断臂处的银痂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淌进圣银纹里，竟让石门的震动减轻了几分。“矿道塌方时，我爹就是这样用后背撑住落石，让我们先逃出去的。他说‘男人的脊梁，就是用来顶事的’，结果自己被埋在了下面，挖出来时脊梁骨还硬挺挺的。”
阿齐兹率先钻进缝隙，弯刀在前方开路，刀光划出的弧线在黑暗中留下金色的轨迹，那些试图靠近的影蛇一触到轨迹便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缕缕青烟。“玛莎跟上！”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发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络腮胡上凝结的冰霜随着动作簌簌掉落，“艾德里安断后，娜吉玛婆婆走中间！”
玛莎钻进缝隙时，星核碎片突然剧烈跳动，像要从掌心挣脱。碎片里的托姆大喊：“低头！头顶有影蛇群！”她立刻矮身，头顶掠过一片冰冷的阴影，阴影中传来无数细碎的牙齿摩擦声，像有把钝锯在头顶划过。少女反手将水元素碎片贴在石壁上，碎片的蓝光瞬间蔓延，在头顶凝成道水幕，水幕上浮动着细小的冰晶。影蛇撞在水幕上，被冻成透明的冰块，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摔成无数碎片，冰碴里还能看到扭曲的蛇形。
艾德里安最后一个进来，他刚穿过缝隙，骨杖突然往地上一顿，杖顶的黑曜石射出三道灰光，落在石门内侧的三个凹槽里。那些灰光落地生根，化作三具枯骨卫兵，肋骨间还挂着腐烂的布条，用骨爪死死扒住石门边缘，指骨深深抠进石缝。“我的卫兵能撑一刻钟。”死灵法师的声音带着喘息，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黑色涎水，左臂的黑雾暂时被压制，“别浪费时间，尸骸的力量撑不了太久，它们的指骨很快就会碎掉。”
石门另一侧传来巴希尔的闷哼声，显然正在独自对抗门扉的重压。玛莎咬了咬唇，将星核碎片贴近石壁，试图感知外界的动静，却只听到圣银粉末燃烧的滋滋声——那是巴希尔在用血肉喂养圣银，以此延缓石门闭合的速度，粉末燃烧的光芒透过石缝映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跳动的火焰。
黑暗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只有艾德里安骨杖的幽光还亮着微弱的蓝火，像坟头飘摇的鬼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
“点灯！”阿齐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摸索着掏出火折子，火绒刚点燃就被寒风扑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和刺鼻的硫磺味。“邪风能压制火焰。”他啧了声，将弯刀举到眼前，刀身的圣银纹路此刻成了唯一的光源，在刀面上流动如金色的小溪，“跟紧我，别掉队。踩到我的脚印走，圣银能暂时驱散邪能。”
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湿滑，像是铺着层薄冰。玛莎用脚尖点了点地面，冰层下传来空洞的回响，隐约能看到无数影子在冰层下游动。那些影子形态各异：有矿镇老木匠哈桑的影子，他正背着工具箱奔跑；有沙漠羚羊的影子，四蹄腾空像是在躲避猎箭；甚至还有扭曲的元素形态，像团不断变形的雾气，都在拼命挣扎，手掌拍击冰层的声音沉闷如鼓，却始终无法穿透这层薄薄的屏障。冰层的质地并非水冻，而是凝固的死气，带着亡灵特有的腐朽气息——这是赛义德用黑沙山矿难死者的尸骸炼制的“影牢”，冰面下还能看到模糊的骸骨轮廓。
“是被影蛇吞噬的影子。”娜吉玛的声音带着悲悯，她摘下腰间的圣银铃舌，将其悬在冰层上。铃舌发出的银光透过冰层，照亮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矿镇的老木匠哈桑，三个月前在寻找丢失的斧头时消失在黑沙山。此刻他的影子正捶打着冰层，嘴型似乎在说“救我”，眼角还留着泪痕，看得众人心里发堵。老妇人轻轻晃动铃舌，清脆的响声里，影子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些，像是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别分心！”艾德里安的骨杖突然指向右侧，幽光刺破黑暗，照亮了一尊巨大的雕像。雕像通体漆黑，是用某种反光的黑曜石雕刻而成，形态与罗达门特相似，却长着十二颗头颅，每个头颅的眼睛都是用鸽血红晶石镶嵌，此刻正幽幽地盯着众人，仿佛活了过来。雕像脚下的基座刻满了邪能符文，符文在黑暗中闪烁着红光，与冰层下的影子产生共鸣，让那些影子挣扎得更加剧烈，哈桑的影子甚至开始用头撞击冰层，额头处的冰面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最诡异的是，雕像的脖颈处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骸骨，那些骸骨正在缓慢蠕动，像是有生命般，仔细看去竟都是婴儿的指骨，骨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是赛义德的‘影母’雕像。”艾德里安的声音带着厌恶，骨杖上的黑曜石发出警告性的震颤，杖顶的颅骨阴影里，能看到骨龙残魂不安地扭动。“这些雕像用活人与亡灵的混合体浇筑而成，能同时吸附影子与灵魂，为影蛇提供双重养料。十二座影母雕像对应十二元素阵眼，共同构成了抽取世界之石力量的邪阵——就像十二台抽水机，日夜不停地抽取着大地的血液与亡者的精气。”他突然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的骨龙残魂在尖叫，这雕像里封存着上百个枉死者的残魂，其中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
玛莎的星核碎片突然飞向雕像，碎片的红光撞在雕像东侧的头颅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像是玻璃摩擦。雕像的红色晶石眼睛瞬间黯淡，基座上的邪能符文也熄灭了大半。冰层下，老木匠哈桑的影子停止了挣扎，脸上露出解脱的微笑，渐渐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黑暗中——那些星光并非虚无，而是真正的灵魂碎片，其中一点还在玛莎指尖停留片刻，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气，那是老木匠常年与木料打交道留下的气息。
“有效！”玛莎惊喜地喊道，正要操控碎片攻击其他头颅，却见雕像的脖颈处突然裂开道口子，无数影蛇从口子里喷涌而出，像股黑色的喷泉，朝着众人扑来。更骇人的是，那些影蛇中混杂着半透明的骨蛇，蛇骨上还残留着腐烂的血肉，眼眶里燃烧着幽蓝的鬼火，显然是亡灵与邪能的混合体，蛇信吞吐间能看到细小的人类指骨。
阿齐兹挥刀斩出一片刀光，圣银纹路在刀身上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前排的影蛇烧成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臭味。“玛莎毁掉雕像的核心！”他边战边退，弯刀在手中舞成一团光球，将扑来的骨蛇拦腰斩断，断口处喷出黑色的汁液，落在地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洞，“这种邪物通常有个能量核心，就像蛇的七寸，找准了就能一击毙命！当年我在绿洲砍黑鳞蛇，就是这么干的！”
玛莎的目光扫过雕像的十二颗头颅，突然注意到最中间那颗头颅的额心，嵌着块与罗达门特额上相似的仿制品，只是颜色更深，呈墨黑色，散发着浓郁的邪能。更重要的是，那块仿制品周围环绕着圈淡淡的灰光——那是亡灵的气息，仿制品边缘还能看到细密的牙印，显然赛义德用了某个强大亡灵的头骨来加固核心，骨缝里甚至嵌着半颗生锈的铁钉。
“找到了！”玛莎将水元素碎片与星核碎片合二为一，红蓝双光交织成螺旋状的光矛，矛尖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与火星，“以星辰为引，以元素为锋，破！”
光矛如流星般射向雕像的额心，仿制品接触到光矛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那不是邪能的嘶吼，而是亡灵的哀嚎，像有无数冤魂在同时惨叫。随即仿制品炸裂开来，十二颗头颅同时崩碎，黑色的石材碎片溅落一地，却在接触到圣银光芒时纷纷融化，只留下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水，水里漂浮着细小的骨渣。基座上的邪能符文彻底熄灭，冰层下的影子们陆续化作星光，消散在黑暗中，整个空间都变得安静了许多，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艾德里安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骨杖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杖顶的黑曜石爆发出刺眼的幽光，将他青灰色的脸颊照得如同鬼魅。“反噬来了……”他牙关紧咬，青灰色的皮肤下，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老旧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左臂的黑雾突然收缩，凝聚成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形状，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令人牙酸的黏连声。
“艾德里安！”玛莎下意识想上前，却被阿齐兹一把拉住。
“别碰他！”阿齐兹压低声音，弯刀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死灵法师身上翻涌的黑雾，“亡灵的自愈方式都带着邪性，我们帮不上忙。”
艾德里安却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他猛地抬手，骨杖指向自己的左臂，黑袍下的肌肉因用力而紧绷，暴露出清晰的骨骼轮廓：“以吾之名，献祭残魂，镇压邪祟！”
杖顶的黑曜石瞬间碎裂，半块颅骨形状的碎片带着幽光，像有生命般钻进他的左臂。那团黑色心脏状的黑雾发出痛苦的嘶吼，在皮肤下疯狂扭动，却被硬生生压回血肉深处。艾德里安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滴落在骨杖上，顺着杖身的沟壑蜿蜒而下，像一条细小的黑河。
“成了……”他喘着粗气，晃了晃左臂，那里的皮肤已经变得像干枯的皮革，紧紧贴在骨头上，却不再散发侵蚀性的邪能，嵌在肉里的黑曜石碎片偶尔闪过一丝幽光，“骨龙残魂替我挡了一劫，虽然实力大损，但至少……不会变成怪物了。”他看向玛莎，左眼下方的疤痕微微抽搐，“亡灵的好处就是……总能找到替代的祭品，不像你们活人，连流点血都要皱眉头。”
娜吉玛走上前，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皮囊，扔给艾德里安：“这是阿米尔配的止血粉，对亡灵或许没用，但能让你嘴里的血少点，看着渗人。”老妇人的语气依旧生硬，眼神却柔和了些，“别死太早，我们还需要你的骨杖开路。”
艾德里安接住皮囊，掂量了两下，塞进黑袍：“放心，在看到世界之石前，我不会让自己变成一具真正的枯骨。”
就在这时，石门方向传来巴希尔的喊声，带着明显的疲惫，还有些口齿不清：“喂……里面的人还活着吗？我快撑不住了！这门他娘的在吸我的血，胳膊都麻了！”
众人心中一紧，艾德里安立刻拄着骨杖走向石门：“我来帮你。”他的骨杖在地面划出灰黑色的轨迹，那些轨迹像有生命般延伸到石门内侧，在缝隙处化作无数细小的骨钉，密密麻麻地钉进石缝，骨钉接触到石门的瞬间，发出轻微的灼烧声，“这些骨钉能暂时阻断噬血咒，尸骸的死气与邪能相斥，能撑半个时辰。”
石门另一侧传来巴希尔的闷笑：“谢了，死灵法师！等出去了，我请你喝矿镇最烈的烧刀子，虽然你可能只爱喝血。”
“不必了。”艾德里安对着石门扬了扬下巴，“我对活人的酒水没兴趣，倒是你，别让自己的血被吸干，变成一具干尸，那会污染我的骨钉。”
玛莎走到石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面上，能听到巴希尔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圣银粉末燃烧的滋滋声。她握紧手中的三块碎片——星核的红，水元素的蓝，以及刚才艾德里安悄悄塞给她的地元素碎片（那碎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灰光，显然沾染了亡灵气息），轻声说：“巴希尔，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破阵的方法，到时候就能打开石门了。”
“知道了，小丫头……”巴希尔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有些模糊，“我爹说过，矿道里的汉子，能顶三天三夜不松劲……我才撑了不到半天，还早着呢……”
玛莎直起身，看向黑暗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十二道微弱的光芒，像十二颗濒死的星辰，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她能感觉到，每道光芒里都藏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有艾拉风元素的沙枣花香，有火元素的灼热，有雷元素的锐利……那是被邪阵困住的元素碎片，在绝望中等待着救赎。
离月全食，还有十五个时辰。
地宫第三层的星阵，正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们。阵眼处是被囚禁的元素之力，是赛义德用无数生灵与尸骸炼制的邪恶阴谋，也是这场守护战最关键的战场。
玛莎深吸一口气，将碎片紧紧按在胸口，转身看向同伴们。阿齐兹正用布擦拭着弯刀上的圣银纹路，娜吉玛在检查腰间的银饰，艾德里安则拄着骨杖，凝视着黑暗深处，骨杖顶端的幽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像跳跃的鬼火。
“走吧。”玛莎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们得找到其他元素碎片，不能让巴希尔白流血。”
阿齐兹站起身，弯刀在手中转了个圈，圣银纹路亮得耀眼：“跟我来，沙漠的汉子，脚底板就是指南针。”
娜吉玛最后看了一眼石门，将圣银铃舌握在掌心：“阿米尔说过，邪物最怕的不是力量，是不肯放弃的人。”
艾德里安的骨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幽蓝的光芒在前方铺开一条小径：“跟上，别掉队。黑暗里的东西，正等着吞噬落单的猎物。”
他们的脚步，在寂静的地宫中响起，沉闷而坚定。每一步都踏在生存与牺牲的边缘，朝着黑暗深处走去。艾德里安的骨杖在前方发出幽光，像一盏永不熄灭的鬼火，照亮着脚下的路——哪怕这条路，注定要踏过无数尸骸，穿过无尽阴影，也要将被掠夺的平衡，重新带回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