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开天门!”
沙哑的嘶吼穿透血茧震荡的嗡鸣,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立春傩师双掌死死扣住胸前那光芒黯淡的冰蓝铃铛,头颅高昂,覆盖着傩面的脸庞朝向古庙残破的藻井穹顶!面具上镌刻的山川河流、草木嫩芽傩纹,在这一刻如同被注入生命,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碧神光!
轰——!!!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亿万初生草木精粹凝聚而成的青碧色光柱,自他/她合拢的双掌间冲天而起!光柱无视了古庙残破的屋顶,无视了血茧散发的空间湮灭力场,如同一柄刺破混沌的开天之剑,狠狠贯入头顶那片因血茧畸变而显得扭曲、粘滞的虚空!
光柱刺入的瞬间!
嗡——!!!
整个古庙废墟的空间,猛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即将碎裂的尖锐哀鸣!青碧光柱所刺之处,虚空剧烈地扭曲、褶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水面!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青碧色涟漪以光柱为中心疯狂扩散,所过之处,血茧释放的暗紫湮灭力场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波动、退避!
那数条刺向李宵眉心的暗紫凶煞触手,在光柱爆发的浩瀚生机冲击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猛地收缩、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吞噬之势被强行中断!
李宵只觉眉心那致命的冰冷锁定骤然一松,濒临崩溃的意识抓住这喘息之机,右眼死死盯着血茧核心!他看到那根连接荧儿的冰蓝丝线,在青碧光柱的辉映下,顽强地抵抗着凶煞种子的吞噬,荧儿那一点微弱的灵魂之光,在万殇与哥哥呼唤的守护下,艰难地闪烁着!
“开!” 立春傩师再次怒吼,声音沙哑撕裂,仿佛透支着生命本源!他/她按在冰蓝铃铛上的双手青筋暴起,靛蓝衣袖寸寸碎裂,露出的手臂皮肤上,血管因过度催动力量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碧脉络,仿佛随时会爆裂!
随着这声怒吼,那贯入虚空的青碧光柱顶端,猛地向内坍缩!
一个点!
一个深邃到仿佛能吞噬所有目光、却又散发着无穷无尽生机的青碧色“奇点”,在光柱顶端骤然诞生!
奇点出现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苍茫、仿佛来自天地初开、万物萌发之时的浩瀚意志,如同沉睡的巨人苏醒,轰然降临!
整个古庙废墟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流速变得粘滞而怪异!血茧核心那枚暗紫凶煞种子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发出更加狂怒的无声咆哮,粘滞的暗紫光焰疯狂涌动,试图再次凝聚攻击!
然而,迟了!
“天门——现!” 立春傩师合拢的双掌猛地向两侧一分!
嗤啦——!!!
仿佛有无形的巨手,将凝固的空间硬生生撕裂!
那青碧色的奇点骤然膨胀、拉伸!瞬间化作一道高逾三丈、宽约丈许、边缘荡漾着浓郁青碧涟漪的——巨大光门!
门内并非古庙外的景象,而是一片光怪陆离、飞速变幻的模糊光影!隐约可见飞檐斗拱、亭台楼阁的轮廓在流光中沉浮,却又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古老荒凉气息所笼罩,仿佛隔着万载岁月的尘埃!更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香烛灰烬、陈腐木料和淡淡血腥的奇异味道,透过光门汹涌而出!
立春天门!通往未知之地的门户!
“走!” 立春傩师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他/她猛地转头,目光透过傩面死死锁定地上的李宵,以及那依旧被暗紫血茧包裹的荧儿!他/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维持这道“天门”显然消耗巨大,嘴角溢出的鲜血已不再是青碧色,而是刺目的鲜红!
李宵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唯一的生路!逃离这血茧爆发、空间即将彻底湮灭的古庙!
求生的本能,守护妹妹的执念,在这一刻压倒了身体的剧痛与枯竭!他低吼一声,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挣扎着从地上撑起残破的身体!赤金色的左眼因用力而布满血丝,右眼死死锁定血茧核心那根冰蓝丝线连接的微弱光点!
“荧儿…抓住我!”
他无视了左臂那烙印带来的钻心蚀骨之痛,仅存的右手五指张开,带着血肉模糊的伤痕,朝着血茧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探去!目标并非血茧本身,而是那根在青碧天门光辉下、顽强闪烁的冰蓝丝线!他相信,只要抓住这丝线,就能抓住荧儿!
仿佛感应到了哥哥不顾一切的意念,血茧核心深处,那点属于荧儿的微光猛地跳动了一下!那根冰蓝丝线如同回应般,艰难地朝着李宵探出的手指方向延伸了一丝!
指尖与丝线,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在生与死的边缘,跨越了短短数尺的距离,即将触碰!
就在这时——
轰隆——!!!
血茧核心的暗紫凶煞种子彻底暴怒!它感受到了猎物即将逃脱!粘滞的暗紫光焰不再试图攻击立春天门,而是疯狂地朝着核心收缩、凝聚!那枚邪恶种子表面的痛苦面孔瞬间变得清晰而狰狞,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冻结时空的凶煞本源之力,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紫光束,如同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狠狠射向李宵探出的右手!
这一击,目标直指那根冰蓝丝线!要彻底斩断这最后的连接!
“小心!” 立春傩师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他/她双手维持着天门,已无力救援!
李宵瞳孔骤缩!死亡的冰冷再次笼罩!他眼睁睁看着那道毁灭光束射来,速度之快,根本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李宵眉心那血肉模糊的凹痕深处,万殇傩面彻底崩解后残留的最后一丝烙印,如同回光返照,猛地爆发出一缕微弱却凝练无比的冰蓝寒息!
这寒息并非攻击,而是瞬间没入了他探出的右手指尖!
嗤——!
李宵的指尖,在那道毁灭性的暗紫光束即将命中的万分之一刹那,终于触碰到了那根延伸而来的冰蓝丝线!
肌肤(或者说意念)与丝线接触的瞬间!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轰然爆发!不再是凶煞的同源共鸣,而是血脉相连、守护与依赖交织的温暖洪流!这股洪流顺着冰蓝丝线,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狠狠撞入血茧核心深处那点属于荧儿的微光!
“哥——!!!” 一个带着无尽恐惧、痛苦,却又充满依赖和信任的少女意念尖啸,顺着丝线清晰无比地传入李宵意识!
也就在同时——
那道毁灭性的暗紫光束,狠狠击中了李宵触碰丝线的指尖!
轰!
预想中的湮灭并未发生!
李宵指尖那缕万殇残留的冰蓝寒息,在接触毁灭光束的瞬间,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炸开!形成一层极其脆弱、却蕴含着守护悲愿的冰蓝屏障!
咔嚓!
屏障只抵挡了万分之一瞬,便轰然碎裂!
毁灭光束的余威狠狠冲击在李宵的指尖!
“呃啊——!”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李宵感觉自己的右手指骨瞬间粉碎!整条手臂如同被投入了万载玄冰深渊,瞬间失去知觉!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飞!
但!
就在那屏障碎裂、指尖被重创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拉力,顺着那根冰蓝丝线传来!
血茧核心深处,那点属于荧儿的微光,在李宵被撞飞的刹那,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她顺着哥哥探出的意念丝线,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将自己被凶煞包裹、仅存的意识本源,狠狠“拽”了出来!
嗡!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透明的、包裹着一点冰蓝微光的少女虚影,顺着那根被李宵指尖触碰、又被毁灭光束重创而变得明灭不定的冰蓝丝线,如同离弦之箭,瞬间从狂暴的暗紫血茧中射出,没入了李宵被撞飞、正朝着立春天门方向抛飞的残躯怀中!
“荧儿!” 李宵残破的意识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冰冷触感,心头的绝望瞬间被狂喜取代!他仅存的左臂本能地、死死地环抱住怀中那虚幻冰冷的少女光影!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快进去!” 立春傩师沙哑的嘶吼带着力竭的虚弱!
李宵被撞飞的身体,在立春傩师暗中牵引的一缕青碧生机助推下,如同断线的风筝,抱着怀中荧儿虚幻的光影,朝着那荡漾着青碧涟漪、光怪陆离的巨大天门,狠狠撞了进去!
在他身影没入天门的最后一瞬,他回望了一眼。
他看到那暗紫血茧因荧儿意识本源的脱离而彻底狂暴!恐怖的暗紫光焰如同爆炸般膨胀开来,瞬间吞噬了古庙残存的最后一点结构!他看到那立春傩师的身影在血茧爆发和维持天门的双重压力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覆盖在脸上的青铜傩面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她双手死死按在冰蓝铃铛上,铃铛表面已然布满裂纹,最后一点冰蓝光芒正急速黯淡!
“撑住!” 立春傩师沙哑的声音带着决绝,猛地将濒临破碎的铃铛狠狠按在自己心口!一股更浓郁、带着本命精元的青碧血气注入铃铛!
嗡——!
冰蓝铃铛爆发出最后一道璀璨却短促的光芒,化作一道流光,紧随着李宵和荧儿,射入了即将闭合的天门之中!
下一刻!
轰隆隆隆——!!!!
古庙所在的空间,如同被捏碎的鸡蛋,在暗紫光焰的疯狂膨胀下,彻底湮灭!化为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那巨大的立春天门,在空间湮灭的狂潮冲击下,青碧光芒急剧闪烁,边缘的涟漪剧烈动荡,如同风中残烛,眼看就要彻底崩解!
而就在天门即将彻底崩溃、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刹——
一道被青碧光晕勉强包裹、布满裂痕的靛蓝身影,如同被巨浪拍飞的石子,无比狼狈地从即将闭合的天门缝隙中翻滚着跌了进来!
噗通!
身影重重摔落在门后坚实的地面上,覆盖着裂痕傩面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气息萎靡到了极致,身下迅速晕开一滩刺目的血迹。
嗡……
巨大的青碧天门,在吞噬了最后一点光芒后,边缘的涟漪如同破碎的泡沫,无声地消散在重新涌来的黑暗之中,彻底关闭。将那片彻底湮灭的古庙废墟,连同其中狂暴的凶煞种子,隔绝在了未知的虚空之外。
门后,死寂降临。
李宵抱着怀中冰冷虚幻的荧儿光影,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发黑,残破的身体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他顾不上自身的惨状,赤金色的左眼在眩晕中艰难聚焦,看向怀中。
荧儿的意识光影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虚幻得几乎透明。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暗紫冰晶,心口的位置,一个微小的、暗紫色的种子印记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万殇留下的那根冰蓝丝线,已经彻底隐没不见,只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冰蓝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在她眉心深处顽强地闪烁着,守护着最后一丝灵光不灭。
“荧儿…” 李宵喉咙干涩,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试图抬手抚摸妹妹冰冷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右臂自指尖到肩膀,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紫,如同被冻僵了亿万年的枯枝。左臂也因之前的重创而麻木刺痛。
他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废墟。
比古庙更加巨大、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废墟。
脚下是巨大的、布满裂痕的青黑色石板,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石板缝隙中,顽强地钻出一些枯黄扭曲、散发着衰败气息的怪异植物。无数巨大而残破的石柱如同折断的巨人骸骨,以各种扭曲的姿态矗立或倾倒在废墟之中。柱体上依稀可见早已褪色斑驳的、描绘着古老傩舞、祭祀场景的浮雕,但大多已被岁月和某种暴力侵蚀得面目全非。
抬头望去,没有天空。只有一片灰蒙蒙、仿佛凝固了万载尘埃的厚重“穹顶”,低低地压迫下来,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沉闷。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处渗透下来,勉强照亮这片死寂的世界,投下无数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味道:陈年的香烛灰烬、腐朽的木头、潮湿的苔藓、淡淡的铁锈腥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却仿佛烙印在空间本身的、属于无数生灵祈愿与绝望交织的古老气息。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没有。
唯有远处,在那些巨大残破石柱的阴影深处,似乎有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巨大的轮廓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匍匐的洪荒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荒古威压。
这里…就是“天门”之后?傩师口中的生路?
李宵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落在了不远处。
那个戴着布满裂痕的立春傩面、穿着靛蓝粗布短打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冰冷的石板上。他/她身下的血迹已经晕开一片暗红,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那枚曾经救命的冰蓝铃铛,碎裂成了几块暗淡的冰晶,散落在他/她的手边。
李宵的心沉了下去。
前路未知,凶煞未除,荧儿濒危,唯一的援手也生死不知…
他抱着怀中冰冷虚幻的妹妹,残破的身躯在这片古老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无比渺小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