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涿鹿风起
三月的涿鹿山,积雪初融的痕迹还未褪尽,山涧溪流在乱石间叮咚作响,却掩不住山脚下日益沸腾的人声。从神州各地赶来的部落族人在向阳的山坳里搭起连绵的帐篷,燧人氏的火塘冒着袅袅青烟,火星子随着风势飘向天空,与清晨的薄雾交融;有巢氏的木楼依山而建,榫卯结构的梁柱严丝合缝,楼檐下挂着风干的兽骨,既是装饰也是部落的图腾;伏羲氏的祭司们围着那块丈高的玄石绘制星图,朱砂混合着松烟墨在石面上流淌,将玄鸟、蛇、熊、龙等不同部落的图腾一一镌刻,最后用一道金线将所有图腾串联,在石面上构成一幅生生不息的画卷。
“轩辕首领,东边的风后氏部落到了!”一名骑兵从蜿蜒的山道疾驰而下,玄甲上沾着的晨露在阳光下闪烁,马蹄踏过结着薄冰的水洼,溅起细碎的冰晶。他翻身下马时,腰间的青铜剑撞到甲片,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带了二十车龟甲,说是风后大巫连夜占卜,能窥测魔族的动向。”
轩辕正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这高台是用涿鹿山特有的青岩石垒成,石缝间还嵌着未化的雪粒。他手里摩挲着一块从蚩尤身上削下的鳞甲,那鳞甲黑如墨玉,边缘还残留着金色的火焰灼烧痕迹,入手却冰冷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年寒冰。“让风后氏的大巫直接来议事帐,”他抬头望向东方,山道上隐约可见蜿蜒的队伍,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是风后氏独有的龟甲纹旗帜,“再遣人通知各部落首领,辰时三刻,议事帐集合。”
高台旁,神农正指挥族人搭建药庐。十几根碗口粗的松木埋入土中,顶上铺着厚厚的茅草,墙角堆着刚从山下运来的青石,用来研磨草药。榆罔的女儿——那个在战场上救了阿燧的小姑娘,此刻正蹲在地上分拣草药,她的辫子上换了新的药草,是能安神的忘忧草,淡紫色的小花在发间轻轻晃动。“神农爷爷,‘醒神草’不够了,”她举起空荡荡的竹编药篓,鼻尖沾着点泥土,像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小田鼠,“夸父氏说的山涧在哪儿?我去采吧?”
神农笑着摇头,手里的铜杖轻轻敲了敲地面——这铜杖是族人连夜用三块灵铜修补好的,断裂处缠着防滑的麻布。“不用,昨日夸父氏的族人说,他们部落的山涧里长了很多,让阿燧去采些回来便是。”他看向不远处的空场,阿燧正背着那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练习投掷石矛。小家伙已经长了些肉,脸蛋圆滚滚的,被阿燧架在脖子上,咯咯地笑着,手里还攥着根刚发芽的柳枝,时不时用柳枝抽打阿燧的耳朵。
“阿燧哥!”小姑娘朝他喊,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记得采带露珠的‘醒神草’,晨露里有月华,药效最好!”
阿燧回头挥挥手,石矛“嗖”地一声扎进远处的木靶——那木靶是用有巢氏废弃的房梁做的,上面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这一矛虽然偏了些,扎在了靶心边缘的木纹里,却比上次稳了许多。“知道啦!”他颠了颠脖子上的孩子,小家伙被颠得更欢,柳枝抽得更起劲,“小石头,咱们去采草,给你阿姊制药好不好?”
被叫做“小石头”的孩子咿咿呀呀地应着,小手揪着阿燧的头发,笑得流出了口水,滴在阿燧的脖颈上,痒痒的。这名字是阿燧取的,小家伙刚被抱回来时,整天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地上的石子,阿燧便随口叫了这个名,没想到倒真叫顺了。
议事帐是整个营地最大的建筑,用十二根巨木做梁柱,顶上铺着两层兽皮,一层是熊皮防潮,一层是狼皮挡风。帐内铺着厚厚的干草,上面垫着麻布,各部落首领围坐成圈,中间是个巨大的火塘,松木在里面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将众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风后氏的大巫是个瞎眼的老者,眼眶深陷,脸上刻满了风霜,手里摩挲着一块磨得光滑的龟甲,甲片上的裂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像极了北方深渊的裂缝。“昨夜龟甲示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片刻,“魔族将在月圆之夜发动总攻,其势如黑云压城,恐有血光之灾。”
“怕什么?”一个络腮胡的壮汉“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陶罐都跳了起来。他是共工氏的首领,本是蚩尤氏旁支的后裔,因不满蚩尤暴虐,带着族人归顺了人族,左臂上还留着被蚩尤的斧气划伤的疤痕,像条蜿蜒的蜈蚣。“咱们现在有轩辕首领的骑兵,有神农族长的药草,还有阿燧小子的惊雷弹,还怕那些邪魔不成?我共工氏愿打头阵,定叫魔族有来无回!”
“共工氏首领此言差矣。”伏羲氏的新任族长——风后的孙子风仲,年轻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穿着祖父留下的兽皮袍,腰间挂着伏羲氏独有的骨笛。“据青丘涂山氏传来的消息,蚩尤在深渊裂缝中集结了十倍于上次的魔群,其中还有能吞噬灵气的‘噬灵魔’,寻常兵器伤不了它们,连句芒神使的藤蔓都能被它们啃断。”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火塘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火星子从缝隙中跳出来,落在干草上,被旁边的侍女用脚碾灭。轩辕将那块鳞甲放在地上,用青铜剑轻轻一敲,甲片发出沉闷的响声,像远处传来的雷声。“无论魔族有多少,我们都要守住涿鹿山。”他指着帐外的山势,青铜剑的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我已让有巢氏在山腰筑起三道土墙,第一道高二丈,第二道高三丈,第三道高五丈,墙后埋了燧人氏炼制的‘地火雷’,引线接在墙根的铜铃上,一碰就响;让夸父氏的勇士守住两侧的隘口,他们善奔跑,一日能跑八百里,能及时传递消息;风后氏的大巫率祭司们在山顶布下‘镇魂阵’,用百块龟甲镇住阵眼,压制魔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共工氏的首领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风仲低头摩挲着骨笛,笛身上的纹路被摸得发亮;燧人氏的首领则盯着火塘,仿佛在思考如何改进地火雷。“至于噬灵魔,涂山雪始祖传来消息,说青丘的‘锁龙藤’能克制它们,藤条里的灵液是魔气的克星。鹿泽已带着鹿族送来万斤藤条,正在西侧的空场赶制藤甲,三日之内便能完工。”
“那神族呢?”有巢氏的首领问,他的手掌被木刺扎得布满老茧,说话时习惯性地摩挲着掌心,“帝俊大人他们会来相助吗?昆仑的神力,总能克制魔物吧?”
轩辕沉默片刻,指尖在鳞甲上轻轻划过,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思绪清明了几分。“句芒神使传来消息,神族在昆仑山下发现了新的深渊裂缝,比北方的这道更宽,里面钻出的魔物也更凶残,他们暂时无法分兵。”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如石,“但他说,会派蓐收大人送来‘玄冰箭’,箭簇用昆仑冰髓打造,能冻结魔气,三日内便到。”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兵器碰撞的脆响和族人的惊呼。紧接着,一个鹿族少年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他的鹿角断了一根,断口处还在流血,染红了半边脸颊,身上的绿衫沾满泥土,像是从泥塘里滚了一圈。“不好了!鹿泽首领…鹿泽首领在送藤条的路上,被噬灵魔袭击了!”他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板上发出闷响,怀里的藤条散落一地,上面还沾着黑色的魔血。
所有人猛地站起来,草席被带得掀起一角,露出下面的黄土。阿燧正好掀帘进来,手里还提着装满醒神草的竹篓,听到这话,竹篓“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醒神草撒了一地,淡紫色的小花在干草上滚动。“鹿泽哥怎么了?”他声音发颤,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石刀,小石头被他的样子吓到,瘪着嘴要哭,眼角滚下大颗的泪珠。
“鹿族的队伍被魔群围困在黑风口,”少年喘着气说,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跑完百里山路,“至少有三百只噬灵魔…鹿泽首领让我突围报信,说…说他们快撑不住了,藤条快被魔气腐蚀光了!”
轩辕当机立断,青铜剑“唰”地抽出剑鞘,寒光映亮了他的眼睛。“共工氏,你率五百骑兵随我去救援!”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神农族长,你带人加固防线,尤其是西侧的土墙,以防魔族声东击西!”
“我也去!”阿燧捡起地上的石刀,刀鞘上还沾着醒神草的汁液。他将小石头塞给刚跑进来的小姑娘,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阿姊,帮我照看好小石头。”
小姑娘点点头,将小石头紧紧抱在怀里,小家伙的眼泪蹭了她一脖子。“你小心点!”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忘忧草,塞进阿燧手里,“这个能安神,遇到危险别慌。”
骑兵队如一阵疾风冲出营地,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轩辕的独角马跑得最快,雪白的鬃毛在风中飞扬,玄甲在阳光下闪着光,甲片上的云雷纹仿佛活了过来。阿燧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这是轩辕赏给他的,说是在战场上缴获的魔族坐骑驯化的,马背上还铺着柔软的鹿皮。他腰间别着三枚惊雷弹,这是他连夜改良的,外壳用燧人氏特制的陶土烧制,硬度比之前的陶罐高了三倍,引线也更短,只需一弹指的功夫就能点燃。
黑风口距离涿鹿山不过十里,远远就能看到那里弥漫着黑色的雾气,像一块巨大的墨锭泡在了清水里。雾气中传来鹿族的嘶鸣和魔物的嘶吼,还有藤条断裂的脆响,那声音让人牙酸。“加速!”轩辕长剑一指,剑尖的寒光刺破晨雾,骑兵们拔出青铜剑,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连路边的石子都在跳动。
靠近了才看清,数百只噬灵魔正围着鹿族的队伍。这些魔物形如巨狼,却长着蝙蝠般的肉翅,翅膀上没有羽毛,只有一层薄薄的黑膜,上面布满了紫色的血管;嘴里喷出的黑气能腐蚀藤甲,几只鹿妖已经倒在地上,身体正在慢慢消融,露出森白的骨骼,黑气碰到骨骼,连骨头都在滋滋作响。鹿泽背靠着一块巨石,珊瑚色的鹿角断了一支,断口处的血染红了半边肩膀,绿衫被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锁龙藤,藤条上的尖刺沾着黑色的魔血,正缓慢地腐蚀着藤条。
“鹿泽哥!”阿燧大喊着,火折子在手中一晃,火星点燃了惊雷弹的引线,“嗤嗤”的火花在风中跳动,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惊雷弹扔向魔群最密集的地方。
“轰隆!”爆炸的气浪掀飞了七八只噬灵魔,它们的肉翅在空中断裂,黑色的血液像下雨般落下。黑色的雾气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后面惊慌的鹿族和狰狞的魔群。轩辕趁机率领骑兵冲进去,青铜剑劈砍间,将噬灵魔的翅膀斩断,那些失去翅膀的魔物摔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鸣,像被拔了毛的鸡一样在地上翻滚。
“轩辕首领!”鹿泽又惊又喜,挥藤条缠住一只噬灵魔的脖子,那魔物挣扎着,黑气喷在藤条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这是陷阱!”
“别废话,先突围!”轩辕一剑刺穿噬灵魔的眼睛,黑色的汁液溅了他一脸,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回头对阿燧说,“用惊雷弹炸开西侧的缺口!那里的魔群最少!”
阿燧点头,接连扔出两枚惊雷弹。“轰隆!轰隆!”两声巨响,黑色的雾气被炸开两个大洞,露出后面的山道,路边的野花被气浪掀飞,花瓣上还沾着黑色的魔气。“鹿族的跟我走!”鹿泽大喊着,率先冲出去,断角的伤口还在流血,血滴落在地上,立刻被尘土吸干,却跑得飞快,像一阵绿色的风。
骑兵们殿后,不断斩杀追来的噬灵魔。阿燧正砍倒一只扑来的魔物——这魔物的翅膀被他用石刀劈断,正张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马腿,他手起刀落,石刀从魔物的眼眶刺入,黑色的汁液喷了他一脸。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噬灵魔绕到鹿泽身后,那魔物比别的噬灵魔大了一圈,翅膀上的血管更粗,正张开大嘴,酝酿着一团浓郁的黑气。“小心!”他想也没想,策马冲过去,用自己的后背挡在了鹿泽身后。
黑气喷在阿燧背上,他顿时觉得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疼,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钻进了皮肉,眼前一黑差点栽下马。鹿泽回身一藤条抽断那只噬灵魔的脖子,藤条上的尖刺扎进魔物的喉咙,黑色的血液喷了他一身。他扶住摇摇欲坠的阿燧,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样?”
“没事…”阿燧咬着牙,后背的皮肉已经开始溃烂,麻布衣衫被腐蚀出一个大洞,露出下面发黑的皮肤,“快走…别管我…”
回到涿鹿山营地时,阿燧已经晕了过去,被两名骑兵抬着,脸苍白得像纸。小姑娘抱着小石头守在药庐外,看到他被抬回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阿燧哥!”她怀里的小石头似乎也感受到了悲伤,瘪着嘴,大眼睛里滚满了泪珠,却懂事地没哭出声。
神农立刻用最好的疗伤草药为阿燧敷上——那是从青丘换来的“还魂草”,需要用灵泉水浸泡三个时辰才能使用,药庐的角落里还堆着十几个装灵泉水的陶罐。他又让风后氏的祭司们念诵安神咒,祭司们围着阿燧坐下,骨笛吹出低沉的调子,龟甲在手中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直到黄昏,阿燧才悠悠转醒,后背的疼痛减轻了些,却还是火辣辣的,像背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你这孩子,太冲动了。”神农坐在床边,手里的铜杖放在地上,杖头的五谷纹在油灯下闪着微光,“知不知道噬灵魔的黑气能腐蚀神魂?再多挨一下,就算是还魂草也救不了你。”
阿燧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左边的虎牙缺了一小块,是上次被影魔的触手划伤的。“总不能看着鹿泽哥出事…我们是盟友啊。”他说话时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帐外传来脚步声,鹿泽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用锁龙藤编的手环,上面还缀着颗狼牙——正是他送给阿狸的那个吊坠上的狼牙,狼牙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上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鹿纹。“这个给你,”他把藤环放在阿燧枕边,藤条上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鹿族的藤环,用晨露泡过七七四十九天,能安神辟邪,克制魔气。”
阿燧拿起藤环,触手温润,上面还残留着鹿泽的体温。他把藤环套在手腕上,大小正好,狼牙贴着皮肤,凉凉的很舒服。“谢了,鹿泽哥。”
鹿泽笑了笑,转身出去时,正好看到小姑娘在给小石头喂羊奶。夕阳的余晖透过药庐的窗棂洒在他们身上,小姑娘的侧脸被染成了金黄色,小石头的脸蛋鼓鼓的,像个熟透的杏子,温暖得像一场梦。他摸了摸自己断了的鹿角,那里已经用草药包扎好了,虽然有点疼,心里却忽然涌起一股力量——为了守护这份温暖,就算付出再多,也值得。
夜色渐深,涿鹿山的篝火次第亮起,如同繁星落在人间。议事帐内,各部落首领还在商议对策,火塘里的火焰跳动着,映照着他们坚定的脸庞。轩辕正在地图上标记防线,神农在清点草药数量,共工氏在擦拭青铜剑,风仲在记录各部落的兵力…每个人都在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松烟、草药和汗水的味道,那是希望的味道。
而在北方的深渊裂缝中,蚩尤正看着眼前的水晶球。这水晶球是用深渊底层的黑曜石打磨而成,球内云雾翻滚,清晰映出涿鹿山的景象。当看到阿燧奋不顾身挡在鹿泽身后时,他发出一声嗤笑,八只手臂同时攥紧了兵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愚蠢的友情…正好,等我攻破涿鹿山,就先把你们这对‘好朋友’的神魂捏碎,让你们知道,所谓的盟友,不过是彼此拖累的累赘!”
他身后,无数噬灵魔正在集结。这些魔物的翅膀拍动声如同乌云过境,遮天蔽日,黑色的雾气从它们的鳞片下渗出,在地面上汇成溪流。深渊裂缝旁,新的魔物正在诞生——那是蚩尤用自己的精血与深渊浊气融合孕育的“骨狱魔”,身形如铁塔,全身覆盖着白骨铠甲,手里的巨锤由数万根骸骨熔炼而成,每走一步,铠甲都发出“咔哒”的脆响,仿佛随时会散架,却又坚不可摧。
“月圆之夜,便是涿鹿山化为炼狱之时。”蚩尤的竖眼燃烧着血色火焰,目光透过水晶球,落在涿鹿山山顶的镇魂阵上。那里的龟甲正在吸收月光,散发出淡淡的白光,却在他眼中脆弱得如同薄冰,“传令下去,让骨狱魔在前开路,噬灵魔吞噬灵气,影魔绕后偷袭…我要让那些人类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魔群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穿透深渊裂缝,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涿鹿山。山脚下的狗突然狂吠起来,帐篷里的婴儿开始哭闹,连火塘里的火焰都剧烈摇晃,险些熄灭。
议事帐内,风后氏的大巫突然按住龟甲,甲片上的裂纹正在疯狂蔓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来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魔族的先锋…已经过了冰封荒原。”
轩辕猛地站起身,青铜剑在油灯下闪着寒光:“共工氏,带你的人去加固第一道土墙,把地火雷的引线再检查一遍!”
“风仲,让祭司们加大镇魂阵的灵力,务必压制住魔气的蔓延!”
“神农族长,药庐准备好足够的伤药,尤其是能解魔气的‘清瘴散’!”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帐外的族人听到动静,纷纷拿起兵器,帐篷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很快连成一片灯海,照亮了涿鹿山的夜空。
阿燧躺在药庐里,听到外面的动静,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小姑娘按住了肩膀。“你别动!”她的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拿着刚捣碎的草药,“神农爷爷说你要静养,外面有轩辕首领他们呢。”
阿燧看着窗外跳动的火光,又摸了摸手腕上的藤环,那里的狼牙透着一股凉意。“小石头呢?”
“在里面睡着了。”小姑娘指了指药庐内侧的小窝,那里铺着柔软的兽皮,小石头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
“阿姊,”阿燧忽然说,“等打赢了魔族,你想去哪儿?”
小姑娘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药杵,声音轻轻的:“我想去青丘看看,听说那里的狐狸会用火,还能开出七色的花。”
“那我带你去。”阿燧笑了,后背的疼痛似乎又减轻了些,“鹿泽哥说他认识路,还说青丘的灵泉水能治百病,到时候让你泡个够。”
小姑娘的脸颊泛起红晕,像沾了晨露的桃花。她转过身,假装整理药篓,声音却带着笑意:“谁要你带…等你背好了再说吧。”
夜色越来越浓,涿鹿山的风开始变得凛冽,卷着远处的魔气,吹得帐篷的兽皮哗哗作响。山脚下,第一道土墙后的火把已经点燃,如同一条燃烧的长龙,守护着身后的家园。
鹿泽站在第二道土墙后,手里握着锁龙藤编织的长鞭,藤条上的尖刺在火光下闪着幽光。他摸了摸断角的伤口,那里已经不疼了,只剩下一股麻麻的感觉。远处的黑暗中,隐约传来魔物的嘶吼,越来越近。
“来了。”他低声说,身后的鹿族战士们握紧了藤甲,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坚定。
月圆之夜,终于要来了。涿鹿山的风里,除了草木的清香,还多了一丝硝烟的味道,以及…决战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