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月圆之战
夜幕如墨,泼洒在涿鹿山的每一寸土地上。山巅的古松在夜风中舒展虬枝,松针上凝结的夜露偶尔滴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被更浓重的寂静吞没。一轮血月悬于天际,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将山坳里连绵的营地照得一片猩红——燧人氏的尖顶帐篷像簇簇燃烧的火焰,有巢氏的木楼则如沉默的巨兽,伏在山腰间。三道土墙后的火把连成蜿蜒的火龙,火苗在夜风中剧烈摇晃,映着战士们脸上的油彩:燧人氏的火焰纹用朱砂绘制,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如同他们血脉里奔涌的火种;有巢氏的木楼纹以松烟墨勾勒,线条粗粝如崖壁上的刻痕,藏着筑墙时的血汗;伏羲氏的星图纹混着银粉,闪烁着细碎的光,仿佛将夜空的星辰摘在了脸上。这些来自不同部落的图腾,此刻在每个人脸上交织,仿佛预示着一场血脉与信仰的交融。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从北方深渊的方向传来,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人心上。那鼓面似是用深渊巨蟒的皮鞣制而成,边缘还嵌着泛着幽光的白骨,鼓槌落下时,连空气都在震颤。鼓声穿透夜色,震得土墙都在微微颤抖,墙缝里的尘土簌簌落下,连山涧里的溪流都泛起细碎的涟漪,映着血月的影子碎成一片。紧接着,地平线上涌起黑色的潮水,骨狱魔的白骨铠甲在血月下泛着冷光,甲片缝隙里渗出的黑气与月光交融,化作缭绕的雾霭。它们手中的巨锤由数万根骸骨熔炼而成,锤头上还嵌着魔物的獠牙,拖过地面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如同死神的脚步碾过冻土,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沟壑,冻土下的草根被碾碎,散发出苦涩的腥气。
“准备!”轩辕立于第三道土墙之上,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脚下的青岩石被踩出细微的裂纹,那是常年征战留下的印记——他的靴底还沾着上次战斗的血渍,早已风干成暗褐色。玄甲上的云雷纹被月光镀成血色,青铜剑直指魔群,剑身上映出他坚毅的面容:剑眉如刀削,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唯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弓箭手搭箭,等我号令!”
土墙后,三百名弓箭手同时举起长弓。为首的是燧人氏的射手风离,他左眼眉骨有道箭伤疤痕,是上次与影魔周旋时留下的,此刻正眯着眼校准目标。他们手中的弓臂是用涿鹿山特产的柘木制成,木纹里还嵌着暗红的树胶,弓弦浸过鹿筋胶,坚韧异常,拉满时发出“嗡”的轻颤。箭簇是蓐收送来的玄冰箭,箭杆上缠着浸了火油的麻布,箭尾的羽毛来自青丘的灵鸟,在风中微微颤动,泛着淡淡的青辉。阿燧背着小石头,站在弓箭手身旁,后背的伤口被夜风一吹,传来阵阵刺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手里攥着三枚惊雷弹——这是他用最后一批灵铜加固过的,陶土外壳上还刻着简单的火焰纹,引线处缠着防风的麻布,是小姑娘昨日傍晚坐在火堆旁,借着火星一点点缠好的,麻布边缘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阿燧哥,后背还疼吗?”小姑娘抱着药箱跑过来,辫子上的忘忧草在风中乱晃,淡紫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撒了把碎星子。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麻布裙,裙摆上打了两个补丁,是用燧人氏染的红布补的,倒像是特意绣的花纹。她塞给阿燧一包用麻布裹好的草药,药香混着她发间的草木气息,让人安心。“这是‘止痛散’,神农爷爷特意加了青丘的灵芝,研成粉时我闻着都觉得浑身轻快,疼得厉害就嚼一点。”
阿燧咧嘴一笑,露出缺了角的小虎牙——那是小时候跟同伴抢火石摔的。他将草药塞进怀里,布料摩擦着胸前的火焰吊坠,带来熟悉的暖意:“放心,死不了。我阿爷说,燧人氏的骨头比涿鹿山的石头还硬,上次被影魔抓出三道血口子,照样能扔惊雷弹。”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石头,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圆滚滚的脸蛋在血月下泛着红晕,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天际,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火焰吊坠——那枚红玛瑙吊坠被体温焐得温热,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颗跳动的小心脏。
鼓声越来越近,骨狱魔已经冲到第一道土墙前。最前排的那只骨狱魔格外高大,铠甲上嵌着颗巨大的兽眼,此刻正死死盯着墙后的人类,眼窝里淌出黑色的粘液。这些魔物高达三丈,白骨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黑血,在血月下泛着油光。它们举起巨锤,关节处的白骨摩擦着发出“咔啦”声,狠狠砸向土墙。“轰!”夯土混合着碎石飞溅,墙体上顿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几只栖息在墙缝里的夜鸟惊飞而起,在血月下划出凌乱的弧线,翅膀扑棱的声音格外清晰。“放箭!”轩辕的吼声在夜空中炸开,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震得人耳膜发颤。
玄冰箭如暴雨般落下,箭簇刺破黑雾,刺入骨狱魔的铠甲缝隙,瞬间凝结出冰层。风离射出的箭正中最前排骨狱魔的肘关节,冰层顺着甲片蔓延,将关节牢牢冻住。那只骨狱魔的巨锤脱手砸在地上,震得周围的噬灵魔翻了个跟头,黑色的涎水洒了一地,落在冻土上冒起白烟。但更多的骨狱魔踏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巨锤接二连三地砸在土墙上,“轰隆”一声巨响,第一道土墙塌了半边,露出后面惊慌却不退缩的战士——有巢氏的筑墙匠石蛮正举着巨石砸向魔物,他赤裸的胳膊上青筋暴起,脸上沾着尘土,却笑得格外凶狠。
“地火雷!”共工氏的吼声从土墙后传来,他的络腮胡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像片黑森林,手里的青铜斧刚劈开一只扑来的噬灵魔,斧刃上的黑血顺着纹路流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埋伏在墙根的战士猛地拉动引线,铜铃“叮铃”作响的瞬间,数十枚地火雷同时炸开。黄色的火焰裹着碎石冲天而起,形成一朵巨大的火伞,将前排的骨狱魔炸得粉碎。黑色的血液混着白骨碎片溅了一地,落在冻土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与血月的红光交织,成了一幅狰狞的画。
“好!”阿燧看得热血沸腾,差点忘了自己后背的伤。他怀里的小石头也跟着挥舞小手,咿咿呀呀地喊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阿燧的脖颈上,凉丝丝的,像是在为战士们加油。
但魔群的攻势并未减弱。蚩尤的身影出现在魔群后方,他新长的三只手臂虽然畸形,肤色黑中带紫,上面布满了虬结的青筋,却比原来更加粗壮,挥舞战斧的力道也比之前更猛。他的独角上还缠着断裂的锁链,那是上次被锁龙藤困住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动作发出“哗啦”的声响。一道黑色的斧气劈来,如同劈开天幕的闪电,竟将第二道土墙劈开一道丈宽的缺口。噬灵魔如饿狼般从缺口涌入,翅膀拍动的声音“嗡嗡”作响,让人心烦意乱,它们嘴里的黑气喷向战士,瞬间将麻布铠甲腐蚀出洞,露出下面渗血的皮肉。
“鹿族,跟我上!”鹿泽的吼声穿透混乱,他的绿衫已经被血染红,像浸了血的荷叶,珊瑚色的断角上沾着黑色的魔血,却更显凌厉。他挥舞着锁龙藤长鞭,藤条如灵蛇般缠住噬灵魔的脖子,尖刺刺入魔物皮肉,绿色的灵液顺着藤条流淌,灼烧得魔物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冒出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阿燧抱着小石头,接连扔出两枚惊雷弹。“轰隆!轰隆!”爆炸的气浪将缺口处的噬灵魔掀飞,几只来不及躲闪的魔物被气浪撞在崖壁上,成了一滩黑泥,崖壁上的青苔都被染成了黑色。他趁机冲过去,用石刀砍断一只试图钻进来的影魔的触手——那触手如同冰冷的蛇,被砍断后还在地上扭动,发出“嘶嘶”的声响,流出的黑液将泥土都烧得变了色。“快堵缺口!”他朝身后大喊,燧人氏的族人立刻推着装满泥土的木车冲上来,车轴发出“吱呀”的惨叫,像是随时会断裂,他们将木车死死堵住缺口,车后面还堆上了削尖的木桩,木桩上的倒刺闪着寒光。
战斗打得异常惨烈。骨狱魔的巨锤砸碎了成片的盾牌,有巢氏的战士木禾被巨锤扫中,整个人像片叶子般飞出去,撞在崖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再也没能站起来,他手里还攥着半块筑墙时没吃完的麦饼;噬灵魔的黑气腐蚀着战士们的铠甲,燧人氏的弓箭手炎生胳膊被黑气喷中,皮肉迅速溃烂,露出森白的骨头,他却咬着牙射出最后一支玄冰箭,箭簇精准地刺入一只骨狱魔的眼眶,才倒在地上,嘴角还挂着笑;影魔则在暗处偷袭,时不时拖走落单的族人,只留下一滩黑色的污迹,夸父氏的少年石奔就是这样消失的,他的草鞋还留在原地,鞋带上还系着母亲编的红绳。神农的药庐外很快排起长队,伤员们捂着流血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没人哼一声,只是默默地传递着干净的麻布——那是女人们连夜织的,还带着草木染的清香。
小姑娘跪在地上为伤员包扎,裙摆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像开了一地的彼岸花。她的手指被针刺破了好几处,血珠滴在草药上,与药汁融在一起,她却浑然不觉。刚为一个断了胳膊的夸父氏战士敷上药——那战士叫夸父壮,胳膊被骨狱魔的巨锤砸中,骨头都露了出来,他却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没事,还能再砍三只魔物,砍够了就回家跟阿妹说我是英雄”——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哭喊,是小石头!
她回头一看,阿燧被两只噬灵魔缠住,左边那只的翅膀断了半只,正发疯般地用爪子挠向阿燧的腰,右边那只则张开大嘴,黑气在舌尖凝聚。怀里的小石头吓得大哭,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其中一只噬灵魔的黑气已经喷到了阿燧的胳膊上,麻布衣衫瞬间被腐蚀出洞,皮肉正在冒烟,发出焦糊的味道,像烧着的枯草。小姑娘想也没想,抓起药箱里的“焚魔粉”冲过去,那是榆罔特意为她准备的,用焚天草和硫磺混合而成,装在个小巧的陶瓶里,瓶身上还刻着她的名字“阿苓”。她猛地撒向噬灵魔的眼睛,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小鹿,发间的忘忧草花瓣都震落了。
“滋啦——”焚魔粉遇魔气燃起金色的火焰,噬灵魔发出凄厉的惨叫,瞎了的眼睛流出黑色的汁液,转身就逃,撞在后面的魔物身上,引发一阵混乱。阿燧趁机砍倒另一只,石刀从魔物的喉咙刺入,他用力一拧,黑色的血液喷了他一脸,顺着下巴滴落在小石头的脸上,小家伙却奇怪地止住了哭。他抱着小石头踉跄后退,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浸透了麻布,在地上滴出一串红痕,像条蜿蜒的小蛇。
“你怎么来了?”阿燧又急又气,声音却带着后怕的颤抖,他抬手擦了把脸,却把血抹得更匀,“这里危险!小石头要是被伤着怎么办?”
“我不能看着你死!”阿苓的眼泪掉在小石头脸上,滚烫的泪珠让小家伙反而不哭了,他伸出小手,笨拙地帮她擦眼泪,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她抓起阿燧的胳膊,看到那片溃烂的皮肉,眼泪掉得更凶:“都怪我,没把焚魔粉早点给你……”
就在这时,血月突然被黑气吞噬,天地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连火把的光芒都被压缩成一团微弱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蚩尤的狂笑从魔群中传来,带着戏谑和残忍:“尝尝深渊的黑暗吧!在这片黑暗里,你们的勇气和希望,都会被啃得一干二净!”
黑暗中,战士们的阵型开始混乱,魔物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敌我。有巢氏的木甲兵不小心砍伤了伏羲氏的祭司,引来一阵惊呼,祭司的骨杖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声;夸父氏的勇士被影魔绊倒,发出绝望的呼救,声音很快被魔物的嘶吼淹没。阿燧紧紧抱着小石头,拉着阿苓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还带着草药的湿滑。后背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只能凭着感觉往土墙的方向退,嘴里不停地说:“别怕,跟着我,听着我的脚步声,别怕……”
“别慌!”轩辕的声音穿透黑暗,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燧人氏,点火把!把所有的松脂都用上!”
“嗤——”火折子亮起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数百支浸了松脂的火把同时点燃,火焰蹿起三尺高,松脂燃烧的噼啪声在夜空中回荡,将黑暗撕开一道道口子。火光中,阿燧这才看清,影魔们趁着黑暗在土墙后织成了一张黑网,那网由影魔的身体交织而成,上面布满了倒刺,正试图将战士们一网打尽。几只来不及躲闪的夸父氏战士已经被网住,身体正在被黑网慢慢吞噬,露出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神里满是痛苦。
“用惊雷弹炸网!”阿燧大喊着,摸出最后一枚惊雷弹,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引线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潮。
阿苓立刻帮他点燃引线,火星在风中跳跃,映亮了她坚定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扔高点!网中心在那棵老松下面!”她指着不远处的火光,那里的网纹格外密集。阿燧用尽全身力气将惊雷弹扔向黑网中心,那枚裹着灵铜的惊雷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网中央。“轰隆!”黑网被炸出一个大洞,黑色的碎片如雨点般落下,露出后面影魔惊恐的脸,它们从未想过,这些渺小的人类竟能破开它们的本命之网。
“就是现在!”风仲的吼声从山顶传来,他的声音带着灵力的震颤,年轻的嗓音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镇魂阵,起!让魔族看看,我人族的星辰,永不坠落!”
山顶的玄石突然亮起金光,那光芒比火把更盛,如同第二个太阳,将整个涿鹿山都照得如同白昼。龟甲上的符文顺着金线流淌,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缓缓旋转,散发出镇压万物的力量。金光所过之处,黑气如冰雪般消融,发出“滋滋”的声响;影魔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被风吹散;骨狱魔的白骨铠甲在金光下发出“咔嚓”的声响,表面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血肉;噬灵魔的翅膀则像被烈火灼烧,纷纷掉落,在地上抽搐成一团。
“不可能!”蚩尤的怒吼带着难以置信,他的斧气劈向八卦图,却被金光弹了回来,斧刃上甚至出现了一道裂纹,那是他用深渊玄铁锻造的兵器,从未受过如此损伤。他看着自己的魔群在金光下溃散,竖眼里的火焰几乎要喷出,“我的子民!你们这些卑微的人类,竟敢伤我的子民!我要把你们的骨头磨成粉,撒在深渊里!”
轩辕抓住机会,长剑直指蚩尤:“各族战士,随我冲锋!为了家园,为了子孙!”
骑兵们如潮水般冲出缺口,轩辕的独角马首当其冲,雪白的鬃毛在金光下泛着银辉,马蹄踏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将冻土都踏出一个个深坑。青铜剑劈开骨狱魔的铠甲,带出黑色的血液,溅在玄甲上,很快被金光净化;鹿泽的锁龙藤缠住了蚩尤的腿,绿色的灵液顺着藤条流淌,灼烧得他连连后退,发出痛苦的嘶吼,断角处的伤口又裂开了,珊瑚色的血滴落在地上,长出小小的绿芽;阿燧拉着阿苓,抱着小石头,跟在后面捡拾掉落的玄冰箭,递给弓箭手——那些弓箭手的胳膊被冻得通红,却依旧稳稳地拉着弓,风离甚至用牙齿咬着弓弦,射出最后一支箭,箭簇擦着蚩尤的耳畔飞过,带起一缕黑色的发丝。
战斗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东方的天际裂开一道金缝,将血月的猩红渐渐驱散。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将金色的光芒洒在涿鹿山上时,蚩尤终于发出不甘的咆哮。他看着身边只剩下不到三成的魔群——骨狱魔的白骨铠甲碎了大半,噬灵魔的翅膀所剩无几,影魔更是寥寥无几,知道再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人类,我还会回来的!”他留下一句充满怨毒的嘶吼,声音里带着血沫,转身化作一道黑风,带着残余的魔群退回深渊裂缝。黑色的雾气如幕布般落下,遮住了裂缝,只留下满地的狼藉:断裂的兵器、破碎的铠甲、凝固的黑血,还有几株在魔血中顽强冒出的青草芽。
金光笼罩的涿鹿山巅,幸存的战士们举起兵器欢呼,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在山谷间回荡不绝。共工氏扔掉青铜斧,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身边的水囊猛灌,水顺着络腮胡流下,在脖子上冲出两道白痕;风离靠在弓上,肩膀微微颤抖,他的左臂被影魔抓伤,此刻正渗着血,却咧着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木禾的同伴们抱着他的尸体,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紧握麦饼的手上。
阿燧靠在断墙上,后背的伤口已经麻木,像结了层硬壳。他看着阿苓给小石头喂奶——小家伙饿坏了,小嘴急切地含着羊奶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小脸上沾着奶渍,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想哭。鹿泽走过来,断角的伤口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已经结了一层金色的痂,像镶了道金边。他递给阿燧一个水囊,里面装着灵泉水,水囊是用鹿皮做的,上面还绣着片小小的藤叶。“喝点水吧,活着真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绿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深褐色的斑块。
阿燧接过水囊,拧开木塞喝了一大口,灵泉水顺着喉咙流下,带着淡淡的甜味,像山涧的清泉。后背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他手腕上的藤环在阳光下泛着绿光,狼牙吊坠贴着皮肤,凉凉的很舒服。他看着远处正在修复的土墙——石蛮带着有巢氏的族人搬石块,他们互相吆喝着号子,声音虽弱却整齐;看着山顶依旧亮着的镇魂阵,金光已经变得柔和,像一层薄薄的纱,风仲正带着祭司们修补龟甲上的裂纹;看着药庐外,神农正和阿苓一起为伤员换药,阿苓的手指动作轻柔,为夸父壮包扎时,还悄悄在他胳膊上系了根红绳,跟他说“这是平安绳,我阿爹留给我的”。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胜利,不是消灭所有魔物,而是守住心中的光。这光,是共工氏挥斧时的怒吼,是风离咬牙射箭的决绝,是阿苓为伤员包扎时的温柔,是战友间的信任,是对生命的珍视,是对家园的守护,是无论经历多少黑暗,都坚信朝阳终将升起的希望。
血月已落,朝阳初升。涿鹿山的风里,硝烟渐渐散去,只留下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气,那是希望的味道。山涧的溪流依旧叮咚作响,水流冲刷着地上的血痕,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与不屈;崖壁上的图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玄鸟、蛇、熊、龙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交织成一幅名为“华夏”的画卷,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而深渊裂缝的另一端,蚩尤的喘息声如同闷雷。他庞大的身躯蜷缩在裂缝底部,黑色的鳞片脱落了不少,露出下面粉嫩的新肉,上面还沾着玄冰箭留下的冰碴。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却留下了许多无法磨灭的疤痕——尤其是被玄冰箭冻伤的地方,即使在魔气的滋养下,也依旧泛着青色,像块化不开的寒冰。他的竖眼映着初升的朝阳,那光芒让他厌恶,却又让他更加疯狂,瞳孔里跳动着毁灭的火焰。“人类,等着吧,”他用斧柄狠狠砸向地面,坚硬的黑曜石被砸出个坑,“我会带着深渊的全部力量,将你们的涿鹿山,将你们的神州大地,都变成我的猎场!”
黑色的雾气再次笼罩裂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仿佛化不开的墨。裂缝深处传来更加强大的嘶吼,那是沉睡的古老魔物被唤醒的声音,带着远古的蛮荒与暴虐。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但涿鹿山上的人们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们都会像守护朝阳一样,守护着心中的光,战斗下去。阿燧看着怀里熟睡的小石头,又看了看正在给伤员分发草药的阿苓,握紧了腰间的石刀。刀鞘上的火焰纹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他们共同的希望,也是永不熄灭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