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的笑声骤然卡住,指尖的瓜子“啪嗒”掉在地上。
“别急,小桃红慢慢说。”老鸨甩了甩帕子,语气却比平日沉了三分,“谁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是、是绿芜……”小桃红喘着粗气,“昨夜亥时还在院里招呼客人,今早卯时就没了人影!楼里姐姐们寻到她房里,胭脂水粉泼得满地都是,像是……像是被什么人拖走的!”
冥渊的战戟“哐当”砸在地上,惊得芽芽往妙音怀里缩了缩。
逸尘皱眉看向妙音,只见她咬着下唇,脸色比墙上的粗陶碗还白。
“已经是第三个了。”
“她上个月才满十六。”妙音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芽芽的领口,“妈妈……”
老鸨抬手止住妙音的话,眼神却忽然柔和下来:“傻丫头,好好带芽芽吃饭。”
她转身时,冥渊伸手拦住了她,“妈妈,等等嘛。”
“公子这是想帮忙?”
“那是自然,这种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我们呢,对吧?好友们?!”冥渊一把勾住逸尘和章余的脖子,“抄起家伙,咱们去抓妖怪!”
“我......”
逸尘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我……再去那里……可能会被念璃活活打死.....”
“嗤——”
冥渊凑到逸尘的耳边,“怕什么?我们帮你打掩护!!”
“打你个头!”
逸尘拍开他的手,却在触到妙音担忧的眼神时,声音又弱了三分,“这样吧……我在香满阁外把风,你们和章余进去查探。”
“我也不去。”
章余往旁边挪了半步,“若被嫣凝知道我进了香满阁,怕是要更不理我了。”
冥渊的眼神忽然狡黠,“你们俩大男人,居然怕女人?”他故意拖长声音,“这样吧——你们在门口把风,我进去探探路,如果我摆不平立马大叫!”
逸尘与章余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读出四个字:这疯子绝对会闹出事。
“罢了,”逸尘叹气,“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这就对了嘛!”
冥渊转身时冲老鸨挤眉弄眼,老鸨会意,用帕子掩嘴咳嗽,指尖在腰间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三位公子既然已经达成共识那就走吧——”
她笑着看了看冥渊继续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香满阁的姑娘们可不会陪你扮家家酒。”
“妈妈这是看不起老子?老子是那样的人吗?”
冥渊松开勾着二人的手,“带路吧,老子一定要把妖怪揪出来炖了!!”
九天之上,的西陵弗国中
“小启,你醒了?”
慧启在床榻上醒来时,额角还沾着冷汗。
他猛地抓住莫染尘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腕骨:“莫大哥,哥哥呢?”
孩童掌心的力道带着病态的颤抖,莫染尘喉结滚动,目光避开那双盛满血丝的眼睛。
“小启,师弟他……已被逐出弗国,永不……”
“不可能!”慧启突然尖叫,他想起昨日神子宫的血珠,想起悟心被锁链拖出殿时,发尾扫过自己指尖的触感——那么凉,那么轻。
“都是那个女人!桃夭!!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莫染尘伸手去拦,却只抓住一片衣角。
慧启踉跄着摔下床榻,朝着桃夭的客栈狂奔而去。
他的布鞋踩过碎砖烂瓦,踩过子民们抢完金砖后留下的狼藉,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像只被砍断翅膀的幼鸟。
“出来!”
他撞向客栈木门,铜锁在撞击声中发出钝响,“你给我出来!还我哥哥!”
屋内死寂如坟。
“你出来!!”
小手锤在冰凉的木门上,却再也闻不到半点桂花糕的甜香,只有铁锈味混着尘土,钻进鼻腔。
“你明明在里面…”
“骗子……”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指尖抚过划痕,“你说过会照顾好他……你说过神子也该尝尝人间的甜……”
风沙卷起巷口的枯叶,扑在他湿润的睫毛上。
桃夭躲在隔壁废墟的断墙后,望着孩童颤抖的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该走了。”莫归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桃夭没有动。她看见慧启忽然蜷起身子,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蹲在门槛上,“哥哥说,有苦就会有甜。”慧启的声音混着风沙,碎成细屑,“你把他的甜都骗走了……”
桃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魔虫在血管里发出饥渴的嘶鸣。
她想起悟心被钉上镇魔柱前,望向客栈方向的眼神——那么亮,又那么痛,像把淬了蜜的刀,剜进她的心脏。
“心疼了?”
莫归途冷笑,““神子为你褪了金身,小崽子拿你当仇人,这便是‘人间真情’啊!”
慧启忽然起身,用袖子抹掉泪痕。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那是桃夭送他的,打趣是给他的工钱,此刻已经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还给你!”孩童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戾,“我哥哥才不是凡夫,他是神子!他会回来的!”
莫染尘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慧启转身时,他正弯腰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小启,跟我回家。”莫染尘伸手想抱他,却被躲开。孩童最后看了眼紧闭的客栈门,转身时,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却咬着牙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小启.....”
桃夭看着慧启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角,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魔虫在血管里疯狂啃噬,却抵不过心口钝痛——她曾在无数个清晨给这孩子做糖粥,用桂花蜜调他爱吃的糖霜,看他攥着悟心的袖口撒娇“哥哥抱”。如今那孩子看她的眼神,却冰冷的如此陌生。
“哭什么?”莫归途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神子教你的慈悲是不是让你忘了我教你的——魔仆不该有心了?”
桃夭猛地挥开他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方才掐出的血痕。
“主人吩咐的事,我已办妥。”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现在,该放我走了。”
莫归途挑眉,指尖轻抚她泛红的眼角:“急什么?你看——”
他忽然抬手,一道幽蓝符咒拍在桃夭后颈。
剧痛从脊柱窜上头顶,她眼前一黑,踉跄着跪倒在地,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混着魔虫的嘶鸣:“你……骗我?”
“骗你?”
莫归途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我确实解了魔虫啊。”他指尖亮起妖异的红光,顺着她脖颈蜿蜒而下,“不过现在,我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
桃夭浑身发冷,这咒印的气息比魔虫更阴毒,像是用无数生魂炼制的枷锁。她想反抗,却发现浑身灵力被死死压制,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莲花既堕淤泥,便该永沉污沼,做这泥塘里最无瑕的标本。”
莫归途指尖缠绕的魔气凝成荆棘,“神子若染了尘埃,留着也是碍眼——不如碾碎了,磨成粉,好让世人知道,圣洁从来不该生根。”
“而你——”
他忽然笑了,指尖缠绕的魔气,刺入她眉心,“就替我去看看,当他最爱的女人亲手将他推入万劫不复时,那张慈悲的脸,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桃夭眼前闪过悟心被锁链穿透肩胛骨的画面,他垂眸看向她的方向时,睫毛上还凝着血珠,却仍用尽全力扯出一抹笑。
“悟心...姐姐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