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紧贴着林默溃烂般剧痛的皮肤,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全身被“毒液”侵蚀的神经。喉咙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每一次无声的抽气都伴随着撕裂的剧痛和窒息感。枯萎花园的腐败气息仿佛还粘附在他的鼻腔深处,混合着现实房间里的灰尘和药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宣告他正被双重世界抛弃的死亡气息。
手臂和后背被“毒液”溅射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痛感并未随着惊醒而消退,反而更加清晰、更加“真实”!那不是噩梦残留的幻觉痛感,而是皮肤深处传来的、如同活物啃噬般的灼烧和溃烂感!他挣扎着,用还能勉强活动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臂的剧痛让他不敢用力),哆哆嗦嗦地扯开被冷汗和污泥浸透的睡衣袖子。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黎明前最昏暗的微光,他看到了。
在小臂外侧,靠近手肘的地方,赫然出现了几块“硬币大小、边缘红肿、中心发黑凹陷”的可怖创面!创面的表皮仿佛被强酸腐蚀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半透明的焦黄色,正缓缓渗出粘稠的、黄绿色的“脓液”!创面周围的皮肤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深红色,摸上去滚烫!这景象,与他记忆中在“枯萎花园”里被那深绿色毒液溅到的位置,“完全吻合”!
不是淤青!不是幻觉的残留痛感!是“真实的、正在溃烂的伤口”!
“嗬…!” 一声极度惊恐、却被堵在破碎喉咙深处的抽气爆发出来。林默的瞳孔因纯粹的恐惧而放大到极致!噩梦的伤害…竟然以如此具象、如此恶毒的方式,“直接侵蚀到了现实的肉体”!那腐败藤蔓的毒液,穿透了维度的屏障,在他身上留下了腐烂的烙印!
这发现带来的冲击,远比声带撕裂更甚!声带损伤还可以归咎于“冲击波”这种模糊的物理机制,但这溃烂的伤口…这分明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带有强烈恶意的“污染”!现实与噩梦的界限,在他身上被彻底撕碎!他不再仅仅是“体验者”,他成了两个世界恐怖交融的“活体祭品”!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连滚带爬地冲向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流下。他发疯似的将受伤的手臂伸到水流下冲刷!
“滋——”
当冰冷的水流接触到那溃烂的创面时,一股钻心蚀骨、远超预想的剧痛猛地炸开!仿佛冷水浇在了烧红的烙铁上,又像无数烧红的钢针直接扎进了溃烂的皮肉深处!林默身体猛地一僵,无声地张大嘴,眼球暴突,额头上青筋毕露,整个人因这极致的痛苦而瞬间弓起,几乎要昏厥过去!水流冲走了部分脓液,露出了创面下更深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发黑发紫的腐烂组织!
这根本不是清洗,是酷刑!
他猛地抽回手臂,像躲避毒蛇般后退,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到湿漉漉的地面。冷水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加剧了痛苦。伤口在冷水的刺激下,渗出脓液的速度似乎更快了,黄绿色的粘液混着血丝,沿着他颤抖的手臂缓缓流下,滴落在肮脏的地板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他。他蜷缩在卫生间冰冷的角落,身体因剧痛、寒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不住颤抖。喉咙无声淌血,手臂在腐烂,现实中被驱逐的倒计时滴答作响……他被困在了一个无处可逃的绝境,身体和灵魂都在被缓慢而残忍地肢解、污染。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在死寂的公寓里骤然响起!如同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林默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周明远!
这个名字带着一丝扭曲的、可能是最后希望的光亮,瞬间穿透了绝望的浓雾。林默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湿冷的地上爬起,顾不上手臂的剧痛和喉咙的腥甜,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他此刻的模样一定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湿透冰冷,睡衣沾满污泥和暗红的血迹(来自喉咙),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恐惧而涣散,受伤的手臂上那溃烂的创面还在缓缓渗出脓液。
他颤抖着手,甚至忘了猫眼,直接拉开了门锁。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周明远。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手里提着一个比平时更大、更沉重的黑色硬质医疗箱,箱体边缘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脸上带着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关切,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开门后的林默身上时,那份职业性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周明远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显然被林默此刻非人的惨状惊骇到了。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林默嘴角未干的血迹、脖子上医用胶布边缘渗出的暗红、湿透衣服下身体的剧烈颤抖、尤其是——那条裸露小臂上,那几块红肿发黑、正在渗出黄绿色脓液的、触目惊心的溃烂创面!
“我的天…” 周明远低呼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凝重。他一步跨入屋内,反手迅速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和可能存在的窥探。浓烈的腐败药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腐烂的微弱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默!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手…!” 周明远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他放下沉重的医疗箱,目光死死锁住林默手臂上的伤口,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他没有立刻去碰触伤口,而是迅速从大衣内侧口袋掏出一副新的无菌橡胶手套戴上,动作快而精准。
林默想说话,想解释,但喉咙深处只有撕裂的剧痛和涌上来的腥甜。他只能徒劳地指了指自己溃烂的手臂,又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眼中是巨大的恐惧和无助的哀求。
“别说话!千万别试图发声!”周明远立刻严厉制止,语气不容置疑。“你的声带伤比张主任描述的还要严重!现在任何气流通过都是二次伤害!” 他迅速从医疗箱里拿出一个强光手电和压舌板,“张嘴!让我看看喉咙!”
冰冷的压舌板探入口腔,强光照射下,周明远仔细观察着林默喉咙深处的情况。他的眉头越锁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林默能清晰地看到周医生眼中那抹震惊和…深深的困惑?显然,声带那深紫色的肿胀和蛛网般的裂痕,其严重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期。
“比想象中更糟…持续的渗血…”周明远低声自语,迅速收回器械。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默手臂的溃烂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和…警惕?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没有直接接触创面,而是用手电光仔细照射观察。
“这伤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弄的?”周明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告诉我细节!用手机打字!快!”
林默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还沾着水渍和污泥。他忍着剧痛,用僵硬的手指艰难地输入:
昨晚…噩梦…花园…毒雾…怪物…绿色的毒液溅到…醒来就这样了…在烂…好痛…
周明远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沉默了几秒钟。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神深处仿佛有风暴在酝酿。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医生对病人的关切,而是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极度警惕以及…某种林默无法理解的、近乎“恐惧”的东西。
“毒液…现实伤口…”周明远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林默,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林默,看着我!你确定是在‘噩梦’里被溅到的?醒来后立刻就出现了?中间没有任何现实中的接触?比如…打翻了什么化学品?”
林默拼命摇头,动作牵动全身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但他眼神中的惊恐和确定不容置疑。
周明远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迅速打开那个沉重的黑色医疗箱。箱内结构复杂,分门别类地放置着各种林默从未见过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器械、封装严密的药剂瓶(标签是看不懂的代码)以及几台小型电子设备。这绝不是普通社区心理医生会携带的装备!
周明远从中取出一个密封的无菌采样包,动作极其小心地用里面的无菌拭子,轻轻蘸取了林默手臂创面边缘渗出的少量脓液,迅速封存。接着,他又拿出一个真空负压采血管和针头。
“我需要你的血样。现在。”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感,眼神锐利地盯着林默,“这可能关系到…我们是否能搞清楚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伤口…很不对劲。”
冰冷的酒精棉球擦拭着林默另一只相对完好的手臂内侧皮肤。当尖锐的针头刺破血管的瞬间,林默的身体本能地一颤。他看着自己暗红色的血液被缓缓吸入采血管,看着周明远脸上那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一种比“噬心梦魇”更冰冷、更现实的恐惧,顺着那根连接着他血管的塑料管,缓缓流入了周明远手中那个密封的采血管里。
这个他以为唯一能抓住的医生,这个一直提供“帮助”的人,此刻在他眼中,似乎也蒙上了一层令人不安的、深不可测的阴影。那沉重的医疗箱,那些冰冷的器械,那凝重的表情……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他卷入的漩涡,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深邃。
而周明远,显然知道的,远比他透露的要多得多。脓疮在手臂上溃烂,而名为真相的毒疮,似乎才刚刚开始在他面前显露它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