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成了琥珀,粘稠而凝滞。
帝王包厢内,落针可闻。不,是连心跳声都消失了,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先前那些爆笑、嘲讽、看戏的嘴脸,此刻全都僵在脸上,五官扭曲成一幅幅滑稽而惊悚的浮世绘。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半截掉落在地、兀自悲鸣的刀身,和那张安然无恙、静卧桌面的银行卡之间,死机般地来回切换。
大脑,一片空白,认知系统彻底崩溃。
“啪!”
一个跟班手里的高脚杯失手滑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摔得粉碎。猩红的酒液四下溅开,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触目惊心。
这声脆响,像是一道惊雷,劈醒了失魂的众人。随之而来的,不是喧哗,而是更深沉的恐惧。几个离得近的同学,已经下意识地向后挪动椅子,仿佛林羽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
“我的刀……我的刀……”
李威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低头,死死盯着手里那个光秃秃的刀柄,仿佛在看什么史前怪物。
百炼钨钢!淬体七重力量的加持!足以斩断钢板的利器!
怎么会……
怎么会被一张薄薄的塑料卡片……
“你做了什么?!”他猛地抬头,双目赤红,理智被恐惧烧断,冲着林羽癫狂地嘶吼,“你用了什么妖法!这不是武道!!”
林羽没有理会他的咆哮,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他缓步上前,在众人畏惧收缩的目光中,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半截断刃。
冰冷的金属,入手沉重,还残留着李威的力量余温。
他将断刃举到眼前,对着灯光,似乎在欣赏那平滑如镜,甚至能映出他自己淡漠眼眸的断口。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他将断刃放到拇指和食指之间。
轻轻一搓。
没有惊人的力量爆发,没有真气流转的迹象,他的动作,就像是在捻碎一块风干的饼干。
“沙……”
坚硬的百炼钨钢合金,连一声呻吟都来不及发出,就从他指间化作一捧细腻的银灰色粉末,簌簌地飘落。那粉末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积了薄薄一层,像是一捧……骨灰。
整个包厢的空气,都被抽干了。
李威的嘶吼卡在喉咙里,他眼睁睁看着那捧金属粉末,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冻结了他的思维,也冻结了他的灵魂。
那不是妖术,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神迹!
“淬体七重?合金武器?”
林羽终于开口,他优雅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终于落在了失魂落魄的李威身上,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宇宙公理。
“在你引以为傲的这些东西里,我只看到了杂乱、驳杂、低效的‘概念’组合。力量的堆砌,金属的杂糅,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审判之锤,一字一句,狠狠砸在李威,也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真正的力量,是洞悉本质,是支配规则。”
林羽看着李威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一位造物主在点评一件失败的作品。
“你所谓的天才,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堆构造粗糙,毫无美感可言的……”
他顿了顿,吐出最后两个字,为这场闹剧画上句点。
“垃圾。”
轰!!
李威的心理防线,连同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被这两个字彻底轰得粉碎。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他刻苦修炼的武道,他视若珍宝的神兵利器……在林羽面前,被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贬低得一文不值!
“不……不可能……我才是天才……我是李家的希望……”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嘴里颠三倒四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嘴角甚至流下了涎水,竟是当场精神失常。
张雅的脸色,早已煞白如纸。
她浑身都在发抖,看着那个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眼神冰冷如神祇的林羽,再看看地上那滩如同烂泥的李威,一个让她灵魂都在战栗的念头,疯狂地冲刷着她的理智。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就在这时,林羽的目光扫了过来。
那眼神里,没有报复的快感,没有胜利的喜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有一片虚无。
就像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株野草,一个与自己生命再无交集的符号。
是真正的,纯粹的,淡漠。
这一眼,比任何羞辱和打骂都来得更加残忍。
张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缩紧,痛得她无法呼吸。
悔恨,如同最猛烈的毒药,在这一刻侵蚀了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她想起了那个下雨的傍晚,林羽为了不让她淋湿,把唯一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却淋得像只落汤鸡,还笑着说男生身体好不怕感冒。
她想起了自己生日时,林羽用攒了几个月的钱买给她的那条项链,却被她随手扔进抽屉,转头就戴上了李威送的名牌。
她想起了自己挽着李威,对林羽说过的那些刻薄的话:“你看看你,再看看李少,你拿什么跟他比?”
一幕幕,一帧帧,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凌迟着她的灵魂。她曾经以为自己对李威的感情是爱,此刻才幡然醒悟,那不过是对他家世和地位的虚荣。而那份被她弃之如敝履的、最纯粹的真心,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哇”的一声,张雅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悔恨的泪水决堤而下,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林羽收回目光,再也没看任何人一眼。
他心中并无快意。当他掌握了“概念”的力量,眼界便已不同。李威和张雅,连同这段过往,都只是他需要亲手回收掉的、一个名为“过去”的旧概念。处理掉垃圾,本就不该有任何情绪。
他径直走向包厢大门。
他身后,是崩溃疯癫的李威,是痛哭流涕的张雅,和一群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的同学。
他用最震撼,也最彻底的方式,亲手了结了这段可笑的过去。
走出酒店,夜晚的凉风拂面,吹散了包厢内的污浊。
林羽深吸一口气,心中那片淡漠的虚无中,唯一亮起了一点温情的光。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母亲那张因病痛而苍白、却永远温柔的脸。
在这个全新的、由法则构成的世界里,那份亲情,是他唯一的锚点,是他力量的真正意义所在。
“妈……”
林羽握紧了拳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等我,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