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内的混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在下一秒爆发出更恐怖的喧嚣！屏幕上那十秒内化骨成血的残酷景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抽干了所有人肺里的空气，随即又被惊恐的尖叫和绝望的推搡填满。人群像被惊散的蚁群，疯狂涌向狭窄的出口，哭喊、咒骂、踩踏……秩序在绝对死亡的演示面前荡然无存。
通道深处，那几块粘稠的血色凝胶在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仿佛也感受到了那场直播带来的恐惧，微微地、令人毛骨悚然地蠕动了一下。
丁鹏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电视屏幕熄灭后的黑暗，似乎比极地的永夜更沉重地压在他的视网膜上。庆雪那张苍白绝望的脸，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睛，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比尔最后的狂笑和24小时的倒计时，如同绞索，瞬间勒紧了他的脖颈。
“不…不可能是这样…”林小曼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似乎是从站台冲回了通道口，脸色比庆雪更加惨白，眼神里充满了科学认知被颠覆的惊恐，“催化速度…这不可能！我离开前的实验体数据…绝对没有这种烈度！十秒…十秒溶骨…这…这已经不是‘血雾’了！这是…地狱的吐息！”
她冲到李哲发现凝胶的管道壁前，不顾危险，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迅速取样，放入一个便携式分析仪。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她的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
“催化酶序列被改写了！活性提升了…三百倍以上！而且…而且…”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起来，“靶向基因锁…被解除了！它现在…是无差别攻击所有哺乳动物细胞！”这意味着，比尔演示的猫的惨剧，可以毫无阻碍地发生在任何人类身上！
李哲的脸色铁青，他迅速对着加密通讯器低吼：“这里是李哲！NBC事件确认！最高级别生化恐怖袭击！请求全市进入紧急状态！封锁自由岛及周边水域！重复，最高级别生化恐怖袭击！”他身边的搭档Mikey已经瘫软在地，呕吐不止。
“他改造了病毒…”丁鹏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他看着林小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暴风雪般的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用你未完成的成果…把它变成了真正的灭世武器。”
林小曼身体一颤，丁鹏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身上。她想起了南极基地的日日夜夜，在神经链接舱中被强迫进行的那些非人研究…她的成果，最终成了比尔手中最恐怖的屠刀。巨大的负罪感和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她踉跄了一步，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
“是我的错…”她喃喃道，声音破碎。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丁鹏猛地打断她，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扫过惊魂未定的李哲和呕吐的Mikey，最终钉在林小曼身上，“硬盘！林小曼！他点名要的‘东西’，就是你带出来的那个硬盘！里面有原始数据和…可能的抑制因子！对不对？”
林小曼下意识地捂住了随身携带的背包，那里装着从南极基地带出的唯一硬盘。她眼中充满了挣扎：“是…但丁鹏，你不能给他！这硬盘里不仅有原始毒株数据，还有我后期偷偷加入的一些…不稳定抗体序列和逆向分析！如果落到他手里，他就能完善它，甚至制造出更可怕的东西！而且…他绝不会守信！给了硬盘，庆雪也活不了！他会用她们两个来要挟你做更多事！”
“我知道他不会守信！”丁鹏低吼，压抑的怒火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震颤，“但那是庆雪！是红姐唯一的妹妹！是…是…”他哽住了，脑海中闪过庆红英在通讯中断前那疲惫却决绝的声音。他答应过红姐，要把庆雪带回去！而现在，庆雪就在恶魔手中，生命只剩下24小时倒计时！
“还有无数无辜的人！”林小曼的声音也拔高了，带着科学家的执拗和恐惧，“一旦病毒大规模释放，整个纽约，甚至全世界…丁鹏，这不是选择题！这是陷阱！是比尔的狂欢！他就是要看你痛苦，看你挣扎，看你在至亲和世界之间撕裂！”
“那你要我怎么做？！看着她死吗？！”丁鹏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林小曼呼吸一窒。他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困兽才会有的眼神。私人情感与家国大义，如同两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中反复切割。
李哲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一步插在两人中间，用身体隔开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冷静！都冷静！”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争吵解决不了问题！丁队长，林博士，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立刻疏散和隔离所有可能接触过这种凝胶的人！”他指着墙壁上那诡异的血色残留物，“第二，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既能救出人质（如果可能），又能阻止比尔释放病毒的计划！而不是在这里内讧！”
李哲的话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即将爆发的冲突火焰。丁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暴怒的边缘退回。是的，愤怒和争吵只会让比尔得逞。
“安全屋！”丁鹏声音沙哑地做出决定，“立刻去安全屋！李警官，我需要你动用所有NYPD和你能调动的资源，监控自由岛及其周边所有船只、车辆、人员出入！尤其是废弃设施和地下管道！比尔不会傻傻地待在女神像上等我们！”
“明白！”李哲立刻点头。
“云雀，雷公！”丁鹏接通通讯，“情况有变！最高警戒！准备接应！博士，我需要你立刻黑进城市监控系统，重点扫描自由岛及附近水域，寻找任何异常热源或通讯信号！阿海，配合博士！”
“收到！”频道里传来同伴们凝重而迅速的回应。
“林小曼，”丁鹏转向她，眼神复杂，但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你立刻分析那种凝胶！它是病毒的新形态？弱点是什么？还有，硬盘里的东西，有没有可能…在极端情况下，作为诱饵或…反制武器的一部分？”他刻意避开了“交出”这个词，但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林小曼看着丁鹏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决绝，看着他强压下私情后依旧选择以任务为重的指挥官本能，她紧抿着嘴唇，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我会尽全力分析凝胶。硬盘…”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我会保管好，并尝试提取里面的关键数据，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漏洞。但丁鹏，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
“我答应你。”丁鹏打断她，声音低沉，“不到最后一步，不会放弃任何阻止病毒扩散的希望，也不会放弃…救人的希望。”他的目光越过林小曼，仿佛穿透了层层混凝土和冰冷的哈德逊河水，看到了那座象征着自由、此刻却被恶魔盘踞的岛屿，看到了冠冕之上，那个苍白绝望的身影。
庆雪…等我。
小队在李哲的掩护下，迅速撤离混乱的地铁站，如同几滴融入暗流的墨汁，消失在纽约这座巨大的、此刻正因恐惧而隐隐震颤的钢铁森林中。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某个遍布屏幕的阴暗房间里，一双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们模糊的撤离身影。
比尔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里面粘稠的液体像血。他对着屏幕，对着空气中那个无形的、代号“渡鸦”的存在，露出了一个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看啊，渡鸦，多么美妙的挣扎…亲情、责任、恐惧…人性的弱点就像最甜美的毒药。丁鹏…他很快就会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
“游戏，才刚刚开始升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