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名一点起逡巡,广厦高楼尽作尘(上)
嬴荡闻言心中存疑,但事关仙人、仙药,大方师既然发了话,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下令命手下兵卒披甲戒备,同时指挥船队驶入港口。栈桥上早已安排了大批人手,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百余艘海船,他们挥动手中旗帜,训练有素地引导船只,在划定的泊位上有序停靠。栈桥之上,刘杨与子乔联袂并肩而立,遥遥对着楼船拱手作揖。待到楼船停稳靠岸,数十名甲士簇拥着徐福与嬴荡下了船,刘杨、子乔二人上前几步,对着徐福躬身施礼,齐声说道,“弟子刘杨(子乔),奉仙人之命,特在此地,恭候大方师您大驾光临”。
徐福微微颔首,晃晃手中拂尘,替三人简单介绍一番,待嬴荡与刘杨、子乔互相见过礼后,徐福扫了眼刘杨,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二位,不知仙人现在何处。徐某这次来,略备了些许薄礼,只想当面献与仙人,烦请二位代为通禀一声”。刘杨见状,再次躬身一揖,满脸赔笑的解释道,“大方师容禀,仙人数日前便外出云游去了,虽未告知归期,但仙人走前特地留下口谕,只说今日有贵客前来,命我等好生招待”。
刘杨言罢,子乔紧跟着抱拳拱手,摆出副喜出望外的表情,笑吟吟地说道,“我与刘杨兄,今日一早便来此地候着,未曾想,仙人口中的贵客,竟是大方师您啊。天可怜见,能招待您这般贵客,实在是我二人的造化啊”。徐福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故意扭头看向嬴荡,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装模作样地抱怨到,“哎,仙人行踪缥缈归期难定,我等却不知要在此间等上多久,这该如何是好啊”。嬴荡见状不疑有它,想当然地打起圆场来,“无妨无妨,既然仙人外出未归,那咱们在此地,多等几日便是了”。
刘杨闻言立刻随声附和道,“嬴将军所言甚是,还请大方师在镇中多待些时日,也好让我等聊表心意,稍尽地主之谊”。子乔也在旁边帮腔,“大方师与嬴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舟船劳顿,颇为辛苦。二位不如先随我等,去迎宾馆内稍事休息,待到晚上,我等再正式摆宴,与二位接风洗尘,如何”。徐福略一点头,随口说了个“善”字。
嬴荡沉吟片刻,对二人抱拳拱手,言辞恳切的说道,“两位兄弟,这船上的童男童女、百工匠人、甲士水手,零零总总加在一起,足有大几千人。这些人在海上颠簸多日殊为不易,还请二位在码头附近划块空地,让他们安营扎寨,好好修整几日。我替船上这数千人,谢过二位兄弟了”,说到此处,嬴荡对着二人躬身折腰深施一礼。“将军莫要行此大礼,此事好说,此事好说”,刘杨见状急忙上前搀起嬴荡,扭头对子乔眨眨眼,大声吩咐道,“子乔兄,安营扎寨的事便交给你了,对将军手下这些人,务必要好生照料”。
子乔闻言立刻拍着胸脯承应下来,于是乎这边厢,刘杨引着徐福、嬴荡,还有随行的军官、护卫,一行数十人前去迎宾馆内歇息;子乔则是负责安营扎寨等事宜,待到红日西斜,除去三百名诸葛家的水手,被刻意留在码头上看守船只外,其余人等皆已安顿完毕。袅袅炊烟之下,只见稚童和工匠们,三五成群的散坐在各处,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诸葛家的水手逢人便说,这汕口镇乃是此行的最后一站,工匠、稚童可在这里安家落户,用不了几日,其余人也可踏上归途;五百甲士分作数队,无论是站岗放哨,又或是游走巡逻,满脸皆是轻松惬意。告别了逼仄潮湿的船舱,整个营中俱是一派欢乐祥和,人人脸上都荡漾着一抹久违的笑,料定今夜定然会有,一场好梦。
徐福与嬴荡下榻的迎宾馆,坐落在汕口镇西北,乃是一座四层高楼,此楼飞檐翘角入云表,四层朱阁映霞光,碧瓦流辉雕甍耀日,悬五彩流苏于檐角。底层朱漆门庭洞开,金匾高悬,上书"迎宾馆"三个大字。二层镂花槛窗半掩,透丝竹声。三层回廊环抱,凭栏处可瞰市井繁华。顶层八角攒尖,琉璃宝顶生辉,垂铜铃随风清响。当晚,刘杨与子乔便在迎宾馆一层设宴,隆重款待徐福、嬴荡,还有诸位随行军官,席间除去美酒佳肴外,更安排十余名歌姬舞女,前来助兴。
徐福要维护大方师的高人形象,只小酌了几杯酒,看过几段歌舞后,便早早告辞离场。嬴荡自恃身份,加之身处异国他乡,心底难免存着几分戒备,于是喝到三分醉时,便不再多饮,只同刘杨、子乔二人谈笑风生,顺便打听些本地的风土人情。至于嬴荡手下那些军官,则是放浪形骸、百无禁忌,搂着歌姬把酒言欢,直喝到口歪眼斜、酩酊大醉,一路打着酒酣,被人抬回房间,倒在榻上恍若死猪一般。
月上中天时分,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嬴荡推说自己旅途劳顿不胜酒力,宴席方才作罢。刘杨、子乔将嬴荡送回房间后,便转身告退,二人走出迎宾馆外,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只是互相拱手作别。子乔跳上马背扬长而去,刘杨意味深长地望了眼,面前这座迎宾馆,眸光中带着些许不舍,随即重重叹了口气,扭头迈步便走。
夜半三更乌云遮月,迎宾馆中,军官们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鼾声四起美梦香甜;几名值夜的护卫,百无聊赖地倚在门边,兀自强打精神。嬴荡侧身躺在榻上,头枕手臂双目圆睁,漫漫长夜不知为何,他却睡意全无,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只觉得心中止不住地阵阵烦闷,自己的右眼皮,时不时便会跳上两跳,搅的他心烦意乱、孤枕难眠。忽有一阵熏风穿堂而过,几名值夜的护卫被风一吹,就仿佛中了蒙汗药似的,纷纷软倒在地,瞬间失去意识。嬴荡隐隐听到门外有响动,刚想翻身下床查看,却被熏风拂面吹过,他只觉眼前一黑,便栽倒在榻上,从此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