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保局信访办公室的窗口光洁得能照见人影，空气里浮动着消毒水和纸张油墨混合的味道。林砚站在窗口前，脊背挺直如标枪，将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从窗口下方的缝隙推了进去。
“关于周氏集团涉嫌恶意囤积靶向药BLU-667并操控市场的举报材料，”他的声音不高，清晰地落在窗口后工作人员略带倦怠的脸上，“附有初步的价格波动数据链和疑似虚假患者名单分析。”
他微微前倾，肩膀下沉，一个标准而克制的三十度躬身，目光却锐利地穿透玻璃。“依据《价格法》第十四条和《反垄断法》第十七条，恳请贵局启动调查。”
窗口后的工作人员接过厚实的文件袋，掂量了一下，目光扫过封面那行打印规整的标题和落款“林砚”二字，眼神闪烁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随手把它放在旁边堆积如山的文件筐里。林砚的目光在那堆文件上停留了一瞬，转身离开。擦得锃亮的玻璃窗上，映出他身后走廊拐角处，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帽檐压得很低的身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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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端，一间狭小得几乎只有电脑桌和单人床的出租屋里。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着沈默苍白的脸和专注得近乎凝固的眼睛。他面前巨大的显示器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瀑布般滚动。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精准而迅捷。
他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政府公开的投诉平台：市长信箱、卫健委药品投诉专线、医保监督举报平台……关键词锁定“BLU-667”、“周氏”、“高价”、“断药”。海量的、碎片化的、充满愤怒和绝望的文字被他设置的爬虫程序抓取、归类、清洗。
最终，一个动态生成的图表在屏幕中央清晰起来：横轴是时间，纵轴是投诉数量。代表周氏集团垄断行为的投诉量，在最近三个月内，像一条陡然拔地而起的险峰，直刺图表顶端，触目惊心。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国家监委网站的举报页面。页面庄严肃穆。他新建了一个加密压缩包，将整理好的图表、精选的具有代表性的投诉原文截图、以及指向周氏集团关联药房的异常医保结算记录（这些记录本身也是公开可查的医保公示信息摘要）拖了进去。在举报内容栏，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入：
“实名举报周氏医药集团涉嫌垄断靶向药BLU-667市场供应，哄抬价格，并疑似利用虚假信息套取医保基金，造成重大民生危害。证据详见附件。”
鼠标悬停在“提交”按钮上，他的指尖有些发凉。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出他额角渗出的一层薄汗。他闭上眼，眼前闪过医院走廊里林砚扶着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侧影。指尖落下。
“提交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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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罪恶的温床。城郊结合部一条污水横流的窄巷深处，散发着垃圾腐败的酸臭。林砚的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拉得细长，贴在斑驳的砖墙上。他手里捏着一个伪装成钥匙扣的微型录音笔，金属外壳冰冷。
巷子尽头，一个穿着皱巴巴白大褂、眼神躲闪的男人出现了，手里拎着一个不起眼的保温箱。
“钱呢？”男人声音沙哑，带着急切。
林砚亮出手机屏幕上的转账记录。“药呢？”
保温箱打开一条缝，里面是排列整齐、贴着全外文标签的小药瓶。男人伸手去抓林砚的手机。林砚手腕一翻，保温箱的盖子“啪”地合上。
“规矩是先验货。”林砚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录音笔忠实地工作着。
“少他妈废话！周少说了，这药就这价，爱要不要！”男人突然暴躁起来，猛地去抢林砚手中的录音笔。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巷口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两道刺目的车灯像怪兽的眼睛，猛地照亮了狭窄的空间！引擎轰鸣着，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巷子里的两人直冲过来！
林砚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地向旁边扑倒！轿车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撞过去，“哐当”一声巨响，狠狠撞在巷尾的垃圾堆上，车头瞬间变形，引擎盖扭曲着弹起。
不是意外！
车门猛地被踹开，两个蒙着脸、手持钢管的身影跳了下来，目标明确，直扑林砚！那个穿白大褂的药贩子吓得怪叫一声，抱着头缩到了墙角。
林砚刚稳住身体，钢管带着风声已经砸到面前！他侧身闪避，钢管重重砸在他刚才靠着的墙上，砖屑飞溅！另一个打手的钢管横扫向他腰间！
躲不开了！
林砚绷紧肌肉，准备硬扛这一下。突然，一个身影从旁边阴影里猛扑出来，像一发笨拙却决绝的炮弹，狠狠撞开了那个挥棒的打手！
“走——！”嘶哑的吼声炸响，带着一种绝望的爆发力。
是沈默！
林砚心头剧震。沈默死死抱住那个被他撞开的打手，两人滚倒在地。另一个打手见状，怒吼着调转目标，钢管朝着沈默的后背狠狠砸下！
“砰！”一声闷响，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妈的，多管闲事！”被沈默抱住腿的打手趁机挣脱，抬脚狠狠踹在沈默胸口。沈默被踹得向后翻滚，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砚目眦欲裂，抓起地上一块断裂的砖头就要冲上去。
“小心！”沈默嘶吼。
林砚猛地回头，只见最初那个被他闪开的打手，已经狞笑着捡起了他刚才掉落的微型录音笔，高高举起手中的钢管，朝着那小小的金属物件狠狠砸下！
“咔嚓！”
金属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刺耳。录音笔瞬间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塑料和电路碎片。
砸碎录音笔的打手还不解气，又狠狠踩了几脚，直到碎片彻底嵌入肮脏的地面。他这才抬头，凶恶的目光再次锁定了林砚。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沈默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