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对面楼的鸟又开始准时哼歌。卧室并没有拉窗帘，光线铺撒在地板上，还能看清扬起的微粒。
陈秋声起身，想看看林柚之。
床上的人面对着墙，被子被踢到角落，衣服也张扬地撩起来，露出撩人的一截细腰。
陈秋声的注意力自然偏了，盯着一处出了神。腰上有集中的红痕。
他想起出事故的小孩就是林柚之。都过一天了，林柚之肯定没想着处理，大概觉得是身体没有不舒服，就是没事。
“唉，你呦。”陈秋声去书桌上找来药。擦伤类的药他一直备着，总觉得有人会粗心。
冰凉的触感传到伤口上，他很小心不敢用力。床上的人似乎有所感应，动了一下。
清晨，温度也不高，甚至透着几丝微凉，身边的人却不断氤氲着热。那种躁动从胸口，隐隐要喷发。
陈秋声暂时撇过眼睛，半空的手迟迟不落。
“……你快点……”林柚之醒了，应该也觉得不好意思，将脸埋进枕头。
看他发红的耳朵，陈秋声说道：“有伤不处理，还指望它自己长好啊？”
林柚之感受到腰上湿润的药水，还有陈秋声算得上温柔的责备。
“好的，以后不会了。”
伤的范围不大，陈秋声处理好后，说道：“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
林柚之从床上坐起来，“算了，早点去学校吧。”
“早餐的钱用我的，逃出来的时候，我可没忘这个。”林柚之抓着一小叠钱，冲陈秋声甩了甩。
“好……去把衣服换好，我马上出来。”陈秋声的脚尖轻轻踢过林柚之的脚腕。
路上的人不多，属于人的声音少了，只有汽车滚过路段的声音，清脆透亮地划过，还有自行车叮铃的喇叭声。
“今天你跟我一起吃酸奶包，再配上……那个酸甜的奶。”林柚之走在里边，时不时拨弄路边的草丛。
陈秋声：“听你的，毕竟要用的钱在你手里。”
“以后要骑自行车，吵吵闹闹的去任何地方。不对，摩托车才吵，那我要热闹地去任何地方……”
林柚之最有精力的时刻，就是早上。可能因为早晨最温柔。
陈秋声走在旁边，听着他一路说。
就算买到了早餐，边走边吃，林柚之也总能找到合适的时间，插缝说话。
两个人终于走到教室，林柚之刚坐下，回味了一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吵？”
陈秋声放好书，看向他，“不会，我很喜欢。”
上辈子林柚之没考上大学，和陈秋声分别了一段时间。大一的上学年，林柚之单方面拉黑了陈秋声。
再碰上时，是过年。陈秋声固执地找到林柚之，却发现他变沉默了。明明还没到该成熟的年纪，明明他刚成年。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林柚之不肯开口。两个人不清不楚地在一起，默契地不问原因。
“多说一点，我愿意……（听）”
林柚之受不了，捂住他的嘴，“现在你不说话了，我们每一次对话都特别奇怪。”两个人的气氛总是会滑倒，不可描述地暧昧中去。
而陈秋声对他到底是，太亲密的友情，还是纯粹的喜欢？
于是，一直到大课间，两个人都没说话了。林柚之发现，他们两个不需要刻意的交流。就这样平淡地相处，仿佛是上辈子留下来的习惯。
林柚之看书，眼睛有点酸了，正准备去接水，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何知一脸着急，“跟我去一下办公室。”他拉过林柚之的肩膀。
刚到后门，何知又回头，喊了一声陈秋声，“你也过来。”
“你家里的情况有好心人跟我说了，学校对于家庭有困难的学生不可能不管。你父亲的做法很不合适，学校以及警方会介入的……”
何知明白那日在走廊的谈话，少年漫不经心的原因了。他用手拍林柚之的后背，“老师还有同学们都会帮你的。”
林柚之以前也知道，林海的做法不对，真到了有人帮他的时候，好像曾经经过的苦，在缓缓流出。
他出门之前，很粗略地抱了一下何知。肩膀抵着肩膀。
陈秋声是后一个进来的。
“你应该是林柚之最好的朋友了，虽然你没有绝对的义务帮他，可老师还是希望……”
“我会的。”这一声回答很坚定。何知也愣了一下，随后立马点头，“很有责任啊，我放心。那……回去吧，我都不用做什么思想工作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何知的。他也带了一张纸。
“那个……最近太忙了，学校准备在十月底举办运动会。马上要截止了，体育委员搞一下。”
班里有了不小的躁动。
“咳！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啊，下一次月考就在运动会结束后，不要疯玩！”
班里又有几声感叹。不过，私底下报名的人连成一串，没时间管那么多。
“我要去长跑，你觉得呢？”林柚之的眼睛亮了，推搡着同桌。
陈秋声倒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心急的小猫。偏偏林柚之穿了一件白衣，光线打在他身上，明媚惹人。
“我肯定支持啊。”刚说完，林柚之就溜到体委身旁，把名字加上去了。
回来时陈秋声还在看自己，林柚之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你不行？我只是让你在运动会有事干，跟着我就是一件。”
陈秋声：“那不还是没我不行？”
林柚之瞪他一眼，“不行，把这句话收回去。”
轻松的斗嘴。林柚之心里那件沉重的事，化开了，不再有重量，他的呼吸都放轻了。
晚上九点半，何知让已经报名的同学去操场锻炼。他在门口特意叮嘱，不准早退。
林柚之和陈秋声在队伍的末尾，并排走。可能一起走多了，两只手臂很熟悉地靠在一块。
队伍前面在闹，他们只低声说话。
陈秋声稍稍低头说：“我猜你喜欢风。”
林柚之的脑袋凑过去，回答：“那当然，有速度的东西我都喜欢。”
……
一搭一和到了操场。
体委杨沛先把接力棒发下去，“可以感受接力棒的手感，练习接力动作。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晚都要练手感。”
接力跑组在草坪上练习，跳远组在跑道上。
林柚之和陈秋声认真练了几次，扭头看见到后面的人都玩成一块了。
“我跳过去，你接怎么样？”林柚之也不等回答，直接起跳，准备把接力棒甩出去。
身后有人突然猴叫，并且撞上了林柚之。
林柚之刚刚起跳，于是，他踉踉跄跄跌向陈秋声。
撞在一起，胸膛抵着后背。林柚之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好脚底下是草坪。
扎人的草摩擦皮肤，还粘在衣服上。彼此的呼吸，有了存在感。
林柚之想到书里的“吊桥效应”，所以他现在算是短暂的，爱上了陈秋声吗？
“好了好了，放手……”陈秋声拍拍他的手。林柚之这才发现他的手环住了，陈秋声的腰。
他急忙脱开手，捡起接力棒，不知所措地站起来。
撞他们的男生立马出来道歉。
“没关系的，我们都没生气的……”林柚之嘴上这么说，只是因为和这个男生不熟，换作熟悉的人，他一定上去打。
半个小时过得也快。出校门时，所有人又排成一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