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喻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推开家门时，客厅里十岁的祁安盘腿坐在地毯上，电视屏幕的光映在他圆嘟嘟的小脸上。

“姐！”听到开门声，祁安像只撒欢的小狗一样扔下手机扑过来，“我把作业都写了，房间也整理了！”他抱着祁喻的腰撒娇，眼睛却直往塑料袋里瞄，“巧克力能不能...”

“小馋猫。”祁喻笑着揉乱他的头发，从袋子里掏出一条德芙，“只能吃一半，剩下的等吃完饭...”

“小姐回来啦？”石红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四十出头的女人眼角已有细纹，但笑起来格外温暖，“安安今天可乖了，数学作业全对呢。”

祁喻把零食放在茶几上，顺手捡起祁安乱扔的游戏机：“红姨，佳佳的初三教材我整理好了，我一会去房间拿给你。”

石红撩起围裙擦了擦手：“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已经帮了这么多...”

“没事红姨，我们还要谢谢您照顾我弟弟呢，不然家里面就他一个我们也不放心。多亏有您帮忙！”

“这一码归一码，小少爷这么乖巧，不麻烦的。”

石红家境贫寒，女儿读初三，有个酗酒的丈夫。女儿游佳佳学习刻苦，一次意外祁家夫妇自助了这个小女孩。

石红却觉得这样白拿祁家的不好，自己也没什么本事，甘愿做住家保姆。祁家夫妇呦不过去只好同意。

少爷小姐的称呼祁家人也说了好几次不用这样，但石红就是不改觉得已经让祁家出得够多了。游佳佳寒暑假也会来住在祁家，女孩儿勤奋刻苦寒暑假也会去做些零工。

“红姨，”祁喻轻声打断她，“佳佳要是考上重点高中，我们大家伙儿都高兴。”她蹲下身帮祁安系好散开的鞋带，“再说了，要不是您来帮忙，我妈哪能安心去工作啊。”

石红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厨房里飘出玉米排骨汤的香气。祁喻知道，这个倔强的女人始终记着三年前祁母说的话：“红姐，这样您来帮忙是情分，我们资助佳佳是本分——佳佳这孩子乖巧又懂事，我们也喜欢得紧，哪像我们家那个魔王。要真算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呢。”

窗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祁安扒在窗台上大喊：“佳佳姐上班回来了！”

院子里游佳佳停好自行车，白色T恤被汗液浸湿。

游佳佳看见祁喻眉眼弯弯，白净的脸颊因为酷热的天气而泛红，晃着手里的信封，语气中是藏不住的雀跃：“小鱼姐，你报道回来啦。我今天领工资了，1500块钱，小鱼姐要不要晚上去吃烧烤。”

祁安一听"烧烤"两个字，立刻扑过来：“我也要去！佳佳姐带我一个！”

“去去去，玩你的游戏去。”祁喻笑着戳了戳弟弟的脑门，转头看向游佳佳，“你打工这么辛苦，好不容易赚的钱，自己留着多好。”

“那怎么行！”游佳佳摇头，马尾辫跟着一晃一晃的，“上次模拟考我能进年级前十，多亏了你整理的笔记。”她拉住祁喻的手，眼睛弯成月牙，“而且老板说以后周末还能去兼职，工资日结！”

“那说定了！”游佳佳开心地原地蹦了一下，又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对了，这是巷子口那家糕点铺的绿豆糕，老板听说我是给你带的，特意多包了两块。”

祁喻接过还带着温度的纸包，甜香丝丝缕缕地飘出来。

“太好了佳佳，我就馋这一口！牛大叔做的绿豆糕最好吃了！”

这时石红从厨房端好汤出来，对着三个小孩说：“可以吃饭了，快去洗手，你们烧烤晚上再去，就小区对面那家就好，不要跑太远啊。”

“妈妈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跑远的。”游佳佳抱着石红的胳膊笑着说。

吃过饭后房间里祁喻数着自己的小金库

“怎么才一百二十七？不对啊上周数不还一百七十一吗？再数一遍。”

在祁喻数了三遍后，她终于相信了只有一百二十七的零用钱。

中午买了零食十五元打车四块那还有二十五块钱呢？

祁喻甩甩脑袋，闭上眼睛冥想，发现压根想不起来。

“见鬼了...”她哀嚎一声，重重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祁喻突然一个激灵——

“啊！是那杯奶茶 ！”

几天前和周竹他们出去吃饭，路过碰到了游佳佳打工的餐馆，本想进去打个招呼，可奈何店里面生意太好了，游佳佳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

于是在回来的路上她顺手给游佳佳买了杯茉上奶盖茶，又怕游佳佳觉得不好意思，又顺手给自己随便买了一杯，正好二十五块。

"完了完了..."祁喻把脸埋进枕头里，"周竹的生日就在月底啊..."

楼下传来祁安和游佳佳的笑声，隐约还能听见石红在厨房哼着小曲。

祁喻翻了个身，摸出手机看了眼日历，下周开学，爸妈肯定会给二百块块钱的零花钱，到时候该省省的，该花花一定可以攒下钱！

傍晚七点半

祁喻、游佳佳、林望舒三个女生在塑料凳上围坐。

“老板！二十串牛肉、五串鸡脆骨，三串蟹肉棒和三串豆腐干、再来份烤茄子！"游佳佳点单，从洗得发白的帆布钱包里掏出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这是她暑假在面馆店打工攒下的。

祁喻正用纸巾擦拭油腻的桌面，店里里播放着当时正火的《告白气球》。

游佳佳捏着吸管戳柠檬水里的冰块，声音忽然变小：“其实我...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祁喻看着旁边比自己小两岁的姑娘，疑惑道：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林望舒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烧烤架上的火光：“根据你这暑假拉着我们去图书馆借阅时多借的一本《情感大全》和突然开始学打扮和连普通话这几点，我就有疑问了。”

游佳佳急忙道：“之前不懂，但是现在懂了，我都根据书上的对比过了。”

祁喻侧过脸皱眉看着游佳佳.“那你说，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就是......"游佳佳指尖沾了汽水，在油腻的桌面上画圈，"看见他站在光荣榜前，会觉得太阳光都特别偏爱他。他借给我的自动铅笔......我到现在都没舍得用。"

林望舒突然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根据《青少年心理学》第四章，你这种症状属于典型的多巴胺分泌......”

“她说你多巴胺分泌太多。书上说的准吗？”祁喻一脸正气。

“哎呀！”游佳佳扭捏，“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我去办公室送作业...他弯腰帮我捡掉落的笔记本..."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心形，"他身上有淡淡的...英雄牌墨水味。"

“这会好闻吗？”祁喻一脸嫌弃还疯狂摇，一看对面林望舒也皱眉嫌弃。

烤串上桌的滋滋声打断了少女的独白。祁喻咬了口洒满辣椒面的牛肉串，含糊不清地问：“所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游佳佳望着远处明城中学的教学楼，窗玻璃反射着夕阳最后的光："就像...就像做眼保健操时偷偷睁眼，发现全世界都在按暂停键，只有他在动。"

“会不自觉的想靠近他。”

“是靠近后又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发现了。”

“是像糖果一样。”

林望舒咬着豆腐干问：“他是谁啊？”

游佳佳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明中的学生，我在面馆兼职的时候他穿着校服去过。他之前去过我们学校两天，我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夜风裹挟着孜然香气，祁喻望着游佳佳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上挂着的手机绳还是周竹去年送的鲤鱼——当时他还嫌弃地说：“随便买的，不要就扔掉。”

祁喻怔怔地望着好友发间摇晃的草莓发绳，突然想起今早周竹揪着她后领说“白痴，登记处在那边”时，袖口蹭过她脖颈的触感。那个瞬间她闻到了熟悉的柠檬洗衣液味道——和她上周偷偷往周家洗衣机里倒的是同款。

“小鱼？”游佳佳轻轻碰她手腕，“你耳朵好红...”

“辣的！”祁喻猛地灌了口冰柠檬气泡水，气泡在舌尖炸开，像无数个和周竹斗嘴的清晨。她突然意识到，记得他转笔时小拇指弯曲的弧度，甚至...记得他去年雨天塞给自己的那把蓝色折叠伞。

林望舒看着前面两位挚友，一个红着脸一脸羞涩，一个红着耳朵睫毛扑闪扑闪的。思索着什么，眼里闪过精明的光。

霓虹灯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少女的心事和烤架的烟火一起，在这个初秋的晚上轻轻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