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攥紧逸尘袖口,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
“就在我吓得后退时,井里突然伸出几条黏腻的触手!”
奈奈猛地抓住博古架才稳住身形,发间银簪剧烈晃动,“那些触手缠着翠屏的脚踝就往下拽……我当时只顾着逃命,等喊来人时,井边只剩她的琵琶。”
“后来呢?”逸尘追问。
“我连滚带爬跑去喊妈妈,等掌灯的龟奴们举着灯笼围住井台时,水面静得像面镜子。我们捞了半夜,什么都没捞到。”
奈奈颓然跌坐在妆台前,继续说:“妈妈让人抽干了井水,里里外外查了三遍,也是什么都没有。她说我‘中了邪’,让人在我房里烧了三日的驱邪香,还把翠屏的遗物全丢进了护城河……”
“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和胭脂有关?”逸尘蹲下身,目光直视她眼底的血丝。
奈奈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因为翠屏死后第七日,茯苓来问我讨胭脂!她说‘姐姐的胭脂比妈妈赏的更衬肤色’……”
她猛地抓住逸尘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奴家那时哪敢联想?只当是寻常姊妹间的攀谈,就把剩下的半盒给了她……当晚子时,奴家听见她房里传来瓷器碎裂声,冲进去时——”
她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松开手捂住耳朵:“她对着镜子割腕,血珠溅在胭脂盒上,胭脂遇血竟活了过来,顺着她手臂往心口钻!奴家想救她,却被一股力气推得撞在墙上,眼睁睁看着那些虫豸钻进她瞳孔……”
奈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茯苓忽然转头看我,脸上还挂着笑,问‘奈奈姐,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比翠屏更好看?’她举着断簪朝自己脸上划,一下又一下,嘴里念叨着‘我才是最完美的祭品’……”
“我喊她名字,让她把胭脂扔了!可她像听不见似的,突然抓起胭脂盒往嘴里倒——”
奈奈浑身发抖,“她的脸开始浮肿,皮肤下有东西在爬……最后她把断簪捅进自己咽喉……”
她忽然剧烈咳嗽,仿佛要把那段记忆咳出来:“等妈妈带人冲进房时,茯苓的尸体已经缩成了一团,皮肤下全是虫豸啃食的痕迹……妈妈当场晕过去,龟奴们也抖得不成样子....”
“妈妈醒来说是冲撞了煞神,连夜让人把茯苓的尸身裹进草席,扔去了乱葬岗。”奈奈扯下颈间汗湿的帕子,用力擦拭脸颊,“我趁没人主意将剩下的胭脂锁进了妆奁最底层的暗格,还在周围撒了艾草灰。”
她抓起妆台上的螺子黛狠狠摔在地上,瓷片飞溅:“直到绿芜来讨胭脂,我死活不松口。她就哭着骂我小气,说‘不过是盒胭脂,凭什么给翠屏茯苓不给她’!”奈奈的声音突然拔高,发间银簪随着颤抖晃出细碎银光,“我哪能给?可第二日我回房,就看见暗格大开,胭脂盒不翼而飞——她竟撬开了锁!”
“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她忽然泄了力,瘫坐在满地狼藉中。
“你早知胭脂有问题,为何不向妈妈坦白?”逸尘追问道。
奈奈抬眼望他,眼底浮起苦笑:“公子可知,香满阁每月靠胭脂能赚多少银子?妈妈总说‘女为悦己者容’,那些恩客就爱姑娘们眼尾那抹红。”
她指尖戳了戳妆台上的碎镜,“我说胭脂会吃人,妈妈只会说我这个花魁嫉妒别的姐妹得宠,龟奴们会笑我‘被鬼迷了心窍’,就连小桃红妹妹……”她望向小桃红方向,“也会躲着我走。”
逸尘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你说的这些勉强合理,但是——”
“我初到香满阁时,小桃红为我化妆,你站在门边冷眼旁观,连半句提醒都没有。若真是担心胭脂害人,为何不阻止她碰这‘醉春红’?”
奈奈的睫毛剧烈颤动,指尖在碎镜边缘划出细响:“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逸尘剑眉微蹙,璃尘剑在掌心凝成半道流光,“你对这胭脂的态度根本不是‘不知情的恐惧’,而是……胸有成竹的观望。”
“公子这话……倒像是在审犯人呢。”
奈奈歪头望向逸尘,眼尾越发妖冶,“您说我‘胸有成竹’?可奴家明明怕得要命——”
“少装可怜。”
逸尘踏前半步,璃尘剑再次搭在她的脖颈之上,“你明知胭脂吃人,却锁进暗格而非毁掉,任由绿芜偷走——这你又如何解释?!”
奈奈听完逸尘的分析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声先是压抑的气音,接着越发放肆,“公子看起来呆头呆脑,没想到那么聪明呢!可惜啊……”
“可惜什么?”逸尘手腕微动,剑尖刺破她颈侧皮肤。
奈奈忽然踮脚凑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混着腥甜气息扑在他耳垂:“可惜你要死了哦——”
奈奈话音未落,袖中寒芒骤闪。
逸尘瞳孔骤缩——那是柄狭长假寐的短刃,月光顺着弧形刃脊爬上她指尖,在她勾唇轻笑时,刃身已裹挟着腥风劈向他咽喉。
“叮!”
璃尘剑横挡在颈侧,双剑相击溅出蓝金火花。
逸尘这才看清她手中兵器——非刀非剑,刃身狭长微弯如新月,护手处嵌着狰狞兽首吞口,鲛鱼皮缠绕的剑柄上还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前三招尚是寻常闺秀的刺击,第四招却突然变招——刃身划出道诡异的弧光,轨迹竟与剑招完全相悖,腕骨翻转时残影叠叠,恍若三双手同时握刀劈来。
「当!」
第五次格挡震得他虎口发麻,这才惊觉她步法暗藏玄机,每个落点都精准踩在他剑诀的「死门」方位。更可怖的是,那些裂纹里渗出黑红色浆液,在地面勾勒出扭曲的图腾——非仙非魔,倒像是用生魂血咒拧成的锁链。
“你究竟……”
逸尘挥剑荡开她刺向面门的短刃,却见她袖口滑落半片符纸,上面绘着的狰狞鬼面正裂开嘴笑,“这是何种邪术?!”
“公子可曾听过「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