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窗外的喧嚣渐渐沉寂,李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白天的经历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电影,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他不再是那个对未来感到迷茫的普通高中生,一个崭新而又充满未知的世界,正缓缓向他展开。
第二天清晨,高三(七)班的早自习课一如既往的沉闷。
空气中弥漫着哈欠与书页翻动的混合气息,大多数同学的脸上都挂着睡眠不足的疲惫。
语文老师老刘,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抱着一叠教案走进教室。
他素以严厉和古板著称,最喜欢的就是搞突然袭击。
“把手里的英语单词书都收起来。”老刘推了推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教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几度,“今天早自习,我们抽查背诵。就背……《将进酒》。”
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一片细微的哀嚎。
这首诗虽豪迈奔放,但篇幅不短,又极富韵律感,背起来磕磕巴巴是常事。
老刘的目光在教室里巡视,像一只寻找猎物的鹰,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个身影上——李砚。
“李砚,你来。”
全班同学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过来,大多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谁都知道,李砚是班里的“老大难”,成绩常年吊车尾,让他背诵《将进-酒》,这不是公开处刑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李砚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闭上眼,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再次睁开时,那双原本平平无奇的眸子里,竟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与狂放。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穿透了清晨的薄雾,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高中生背书时的生涩与刻意,反而充满了苍凉辽阔的意境。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连老刘都下意识地直起了身子。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当念到这一句时,李砚的语调陡然拔高,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喷薄而出,仿佛他不是在背诵,而是在宣告!
那股强大的自信与感染力,让几个昏昏欲睡的同学都瞬间清醒,愕然地望着他。
坐在前排的苏绾,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她秀眉微蹙,眼中满是惊疑。
她能感觉到,李砚的吐字、断句、甚至每一个呼吸的停顿,都带着一种古朴的韵律,那不是课本上标注的节奏,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盛唐风骨。
仿佛此刻站在那里的,不是她的同班同学,而是一个从千年之前走来的落拓诗人。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李砚微微躬身,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盛大的演出。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这还是那个上课睡觉、考试倒数的李砚吗?
这简直是诗仙附体!
老刘张了张嘴,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好!背得好!不仅流利,而且有自己的理解!坐下吧。”
李砚平静地坐下,仿佛刚才那个光芒四射的人不是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开始背诵时,那枚玉片仿佛在他脑中活了过来,李白作此诗时的意气风发、人生失意,种种复杂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身临其境。
放学铃声响起,喧闹的人群涌出教室。
李砚刚收拾好书包,一抹清丽的身影便挡在了门口。
是苏绾。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美好的侧脸轮廓,语气却像淬了冰:“昨晚的事,你怎么解释?”
李砚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地想装傻:“昨晚?昨晚什么事?”
苏绾看着他,眼神清冷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你早上背的《将进酒》,‘陈王昔时宴平乐’的‘乐’字,读的是‘luo’音,而非课本上统一要求的‘le’音。这是古音读法,更贴合唐韵。而且,你全文有三处用词与通行版本不同,却更符合敦煌出土的古抄本。你一个连课文都懒得看的人,从哪知道这些的?”
李砚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高冷的学霸,心思竟然缜密到如此地步!
她不仅听出了不同,甚至连版本出处都一清二楚!
就在他词穷之际,一个充满讥讽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班突然‘开窍’的大才子啊。”
文学社副社长王少阳抱着双臂,斜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嫉妒与轻蔑。
他显然听说了早上的事,特意来看笑话。
“听说你现在不得了了,背首诗都能惊动全年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李白转世呢。”王少阳冷笑着,目光在李砚和苏绾之间来回扫视,“既然这么有才,不如就当着大家的面,我们比一场如何?就以‘夕阳’为题,即兴赋诗一首,敢吗?”
他声音很大,立刻吸引了还没走远的学生围了过来,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场好戏。
李砚的眉头皱了起来。
背诗可以靠老周的记忆,可作诗……那完全是两码事!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文学挑战场景,‘打脸’任务触发。是否消耗精神力,启用‘文气加持’?”
李砚心中一动,没有丝毫迟疑,默念:“启用!”
刹那间,一股清凉的气流从玉片中涌出,直冲他的天灵盖。
原本有些混乱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明无比,无数华美的辞藻、精妙的意象如星辰般在脑海中炸开,纷至沓来,争先恐后地要从他口中涌出。
他抬起头,迎上王少阳挑衅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看向窗外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红日,那瑰丽而又短暂的景象,恰好触动了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落日熔金燃天际,浮云倦鸟各东西。少年心事当拏云,莫与时光共沉寂。”
一首短诗,二十个字,出口成章!
诗句既有盛唐的开阔气象,又蕴含着现代人对时光流逝的感慨与不甘人后的昂扬斗志。
意境开阔,情感真挚,对仗工整,浑然天成!
全场皆静。
王少阳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变成了震惊,然后是羞愤,最后化为铁青。
他自己苦思冥想半天也未必能凑出两句像样的,而李砚却信手拈来,高下立判!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简直是把他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哼!歪门邪道!”他涨红着脸,丢下一句苍白无力的场面话,便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地挤出人群,落荒而逃。
苏绾看着李砚,眼中的冰冷早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异彩和浓浓的好奇。
她轻启朱唇,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你的确藏着很多东西。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李砚迎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只留下四个字:“时机未到。”
说完,他便背着书包,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充满谜团的背影。
当晚,李砚再次进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灰蒙蒙的空间里,老周的身影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也都要凝重。
“你太急了。”老周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玉片的力量虽然开始复苏,但你的锋芒毕露,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李砚一惊:“谁?”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能感觉到,有好几双贪婪的眼睛,已经透过时空的缝隙,在窥探你。”老周的神色愈发严肃,“他们为玉片而来。这块玉片,不仅仅是文化的载体,更是开启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的钥匙。你现在的力量,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
“那我该怎么办?”李砚的心沉了下去。
“自保!然后变强!”老周的声音掷地有声,“你必须尽快掌握玉片真正的力量,突破‘诗魂’的第一个境界!只有那样,你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拥有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整个梦境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破碎。
“记住,守护文化,亦是守护……”
老周最后的话语被撕裂的虚空吞没,李砚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冷汗,心跳如鼓。
窗外月光清冷,他坐在黑暗中,久久无法平静。
老周的警告言犹在耳,“贪婪的眼睛”、“诗魂境界”、“即将到来的风暴”……这一切都告诉他,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白天作诗时那股文气流淌的感觉。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侥幸得到奇遇的穿越者了。
从接受这枚玉片开始,他就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成为了一个身不由己的文化守护者。
而围绕着这枚神秘玉片的争夺战,显然,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的迷茫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所取代。
不管前路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必须走下去。
变强,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将所有的心神沉入脑海,试图再次沟通那枚沉寂的玉片,感受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文化力量。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