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歌(十二)
书名:十八般江湖 作者:多少丁 本章字数:4015字 发布时间:2025-08-15


公元742年。中秋节。

雨花谷火树银花。

雨花谷按期交出了五千精良战马的业绩,若不是因为崔狗儿包藏祸心,为了一步步接近安禄山而有赖于安庆绪,故作拖沓,再过一年半载就可以提前毕业回家了。

但这不等于说他懈怠了成长。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在做业务的一点一滴的过程中,抛开顺手做点擦边生意捞外快不算,也抛开学来了一身不僧不俗的武功不算,他亦逐步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兽医。出色到何种程度呢?有很多被医生判了死刑的病人都会来找他。

管用吗?管用,十个里能活半个。比例这么高,可见当今社会人戾气太重,兽药才够劲。兽医当道。为了维持生态平衡,崔狗儿不得不漫天要价。不然让人医怎么活?

话说得轻松,其实为了“出色”二字,崔狗儿付出了无数心血。这么做的目的除了维护马场日常健康之外,他还有个险恶的目的——只要安禄山起兵反唐,他就敢让战马得病。

慢性病。

马吃了药之后,就像人类吃鸦片一样,短时间精神抖擞。发病期呢?发病期快则一年、慢则三年。等于说,仗打着打着,不知胯下爱马什么时候栽倒在地。换言之,未来交付的一万战马——含不久后又主动申领的五千匹订单——都将是病马。

撇去这些见不得人的吃饭砸锅的事情不说,崔狗儿可谓名利双收——在安庆绪精心构建的“未来帝国”体系里,他俨然成为了其军事布局里的重要一环。当初安庆绪为何会相中他呢?除外狗本事,更为看重的是“从小培养”。心腹就是这样养成的。哪知道养了一只大白眼狼。

叛国之路,安庆绪撒开的网,比安禄山更加低调而务实。实际上安氏父子二人在反唐道路上的明争暗斗才刚刚开始。说白一点,安禄山想得天下,安庆绪更想,这叫冰生于水而寒于水。

此次雨花谷隆重举办的中秋盛宴,正是来自安庆绪遥远的祝福——喝一缸酒换一缸黄金,喝多少换多少。这真是一个好老板,要是一心经商,生意能做到共产主义实现的那一天。

如此盛会,作为狗三角成员,傲木嘎与其其格不能不来。

事实上就算是无缘无故,其其格也要来,她爱死了木香沉。雨花谷简直就是她的工作单位,加班加点,废寝忘食,而且工钱分文不要。这真是一个好员工,迟早成为大老板。

而傲木嘎只是个跟屁虫。这是一条无比巨大的虫,二十出头了,个头还在猛长,且无滴点刹车迹象,看来“顶天立地”是他唯一的人生目标。但“大”人物总是孤独的,无论什么场合,只要他不老老实实地坐着,便没有朋友。话说他要是站着,驾临小人国似的,别人怎么跟他玩?当时要是有篮球就好了,只要他往中线一站,就能将球放进篮筐。

身心皆熟透了的丰盈曼妙的其其格展开灵活的舞步四处穿梭,火辣辣的眼光犹如电量满格的手电筒,寻找着心上人。

曾经的孩子家们都已长大成人,十六七八九,正是繁花似锦的年纪,尽管脸上尚存几分年少的青涩。

而木香沉无疑是变化最大的一个,里外皆是。他的内心越来越封闭,外表亦随之冷酷,像他的那一把万年弯刀出鞘。这一切当然是拜《水天一色》的魔根所赐。魔根使他的抑郁持续加重。但他始终认为所有的不良现象是因练武操之过急或者用功过度所致,直到马上就要到来的这个难得大庆的中秋的下半夜,他挥刀砍向崔花雨。

冷酷最直接的表现是不喜交往言谈,他怕雨花谷之外的人,尤其怕其其格。其其格一到,他就借故走了。

其其格自然不会放过他,但被崔花雨拦住了。木香沉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是性格使然,二是知道崔花雨会出手帮忙。

四五年来,留春霞也真真切切地给了木香沉以恋人的柔情,至少是陪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失眠的长夜。而崔花雨给了他以母亲般的温暖,无微不至,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犹如手心里的宝。可惜她二人满满的爱仍然不足以将他从噩梦的泥潭中救出。

崔花雨将其其格拖回席上:“老规矩,十二杯。”

“什么破规矩,今儿改了,拿盆来。”急惊风遇到慢郎中,其其格怒了,她将十二杯倒成一盆,一口闷个精光。她因为爱情学会了喝酒,且卓有成效,喝死几个臭男人没问题,但她遇上的是崔花雨。

崔花雨能喝倒十八个她。崔花雨的酒量天生好,就像她的武学天赋一样令人心驰神往——她已然成为了龟忍一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集大成者,且有足够的能力与自信、也一直在努力着,再一个五年,将把龟忍绝学提炼至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而今她的龟忍神剑手,多了一份花雨般的灵气,与她举手投足间洋溢出的清澈如风但又若有若无散发着魔力光芒的那一份灵气一致。

一盆之后,再倒一盆,她口齿清晰地说:“花雨谨代表格格的香哥敬格格,千情万绪都在盆里了。”

“本格迟早死在你手里。克星。”

其其格的身份本质就是一公主,但高高在上也会腻,腻到到处找罪受——雨花谷这帮人她管不了,但恰恰是这种管不了,才新鲜,才好玩,才有罪受。热脸贴冷屁股,自得其乐。这位找虐公主与蛤蟆王子傲木噶是雨花谷真正的朋友。眼看其其格又喝个精光,崔花雨大喊大叫:

“格格玉驾光临,雨花谷满院生辉。”

七龟会意,便将其其格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下死翘翘了,一龟接一龟,一环扣一环,一盆连着一盆,好比中了驱力夜息香,就算木香沉倒过来约她,也无法跟人打成一片了。龟酸一种对崔花雨说:

“这样子合伙欺负人,我都瞧不起自己。”

“这不叫欺负。”

确实不叫欺负。原因其其格也是一个聪明伶俐人,她就是故意以这种“被欺负”的姿态迎合这种场合的,简称捧场。至于木香沉呢,嘿嘿,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十五再来找他。

再者她为人豪迈不羁,假设让她知晓留春霞的存在,也是不会如此死缠烂打的,要打也是跟留春霞来一场。木香沉是幸运的,遇上的净是一些爱憎分明的女孩子。

他站在雨花河边。他享受寂寞。晚风里的河水将他这个“冷美人”流得更瘦更寂寞了。

但每当这种时候,谁都能看出他又陷入了回忆。

他回忆最多的是弟弟和妹妹。遗憾的是他不知道已卧榻近五载的妹妹此时此刻也因为想他、想所有的亲人而泪垂双鬓。

而孤家寡人易枝芽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他只知道最近的月亮又圆回来、亮回来了而已。他偶尔也会想起家人,但本就不那么清晰的概念及印象让他最终放弃了思念。他什么都不懂,以至于几乎忘却所有,徒留寻梅的那句话:“莫寻亲,莫寻仇,好好练功,好好活着。”

其实记住的也就是话本身而已,何谓寻亲,又何谓寻仇,他统统不懂。而活着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本能,他甚至不明白死的真正含义,练功倒是没有落下,但也是由“家风家训”逐渐转变为普通的一件事——缓解无聊的一件事,在《花稼之舞》的加持下,他的武功突飞猛进,这种能量简直可以用来造火箭。但也正因如此,《水天一色》的魔性终于发作,以发烧的形式体现出来。

这一个花好月圆夜已是他连续高烧的第七天,人事不省。身下的龙王玉幽幽地冒着轻烟,石头坟里的墙壁挂满了水珠。

《水天一色》的魔根毒症因人而异,兄弟俩一个伤心,一个伤身,都在经历着无药可治的痛苦折磨。

木香沉所在位置往上不远,胡姬又在吵崔狗儿的架,姬飞狗跳,从大三包一路吵到了河边,再吵下去就是水战了。这一对冤家,从打架慢慢转变为吵架,也算是一件好事。

都说父母揍小孩,无论小孩有多坏蛋,长大一点也就不揍了,因为这多多少少涉及到自尊的问题。又何况是情侣俩?胡姬再任达不拘,也不敢像年少时那样造次,就不说安庆绪视崔狗儿如兄弟一般尊崇有加了。虽说如此,但她依然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不用拳头,本小姐用掐。

所以崔狗儿三天两头的还是会出现一些小伤情,脸上青一块或屁股紫一块。七龟分析,这种状况得到圆房那一刻才能得到彻底改善。

这一对冤家,胡姬越长越美,崔狗儿越长越丑,看起来却越来越登对,也不晓得这是什么科学原理。要不就是因为姻缘包的玄性,连算命先生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究竟同不同意?我哥说早结婚早当家,早生儿子早得力。”胡姬大叫,“像你这个岁数,他已经娶八房了。”

“过两年再说。”崔狗儿躲闪着,敷衍着。

“前年你便这么说,去年也这么说,过两年再说?即使是三年也到期啦。”胡姬掰扯着手指头,算了个一清二楚。

“你要实在忍不住,再去找七个来。人齐了就结。”

“七个什么?”

“女人啊,你不是常说输人不输阵吗?不是要我无论什么事儿都得以你大哥为榜样吗?”

砰。一声巨响,也不知胡姬弯下腰抱起一个什么大家伙,往崔狗儿的天灵盖就砸。崔狗儿捂着脑袋一屁股摔在地上。

虽然没有倒地,但也没有动静。良久。胡姬关切地问:

“爆了?”

“爆了。”

“爆了也要认错,知错就改还是小娘子的好男人。”

“当小娘子爆了我脑袋的那一刻,我想开了很多。”崔狗儿很不诚实地说,“女人是用来心疼的,而不是用来头疼的。”

受用就行,管他诚实与否。胡姬将好男人还在嗡嗡响的脑袋闷在怀里,满意地说:“再缓你两年,两年后执行。”

两个人又缠缠绵绵地回去了。

晚宴结束后,崔花雨找到了木香沉。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河滩上,痴痴地望着流水流。这种状态是他们所喜欢的。

流水也早就认识了他们,在经过他们眼前之时,便汩汩跃动,像在打招呼。跟以前一样,夜半一到,木香沉就说:

“散了,哥送你回去。”

“散了,愿哥有个好觉。”崔花雨也总是这么说。

留春霞守候在花雨包门口,这是一个老掉牙的情景了,因为在这里可以等到木香沉。

然后陪他一起回磨牙包,然后相对无言,直到他勉强睡着或假装睡着。然后偎依着男人家睡。天亮时分,再拖着有些疲惫的脚步回到成天板着一副生硬面孔的师父身边。

希女子道人伤情已愈,然下肢瘫痪。除外学文习武方面的事情,留春霞与她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

但与木香沉的相对无言并不是没有共同语言,而仅仅是因为木香沉不想说话而已。木香沉更愿意将情感通过眼神或心灵传达。两人正欲离开的时候,地下室里传来希女子道人的声音:

“你俩下来一趟。”

崔花雨将他二人送进楼道,便关上了暗门。希女子道人性情乖张,崔花雨是不轻易下去的,除了上课——希女子道人学富五车,见多识广,四季歌三兄妹的文化课全部由她传授。付出总有回报,这个回报是无价的。木香沉与留春霞刚刚坐定,她就说:

“跪下。”

两个年轻人相互一愣,但也照做了。希女子道人说:

“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留春霞讷讷地说:“中秋节嘛。”

“你二人牵手数载,情深意笃,今晚就将亲结了。木香沉无父无母,我也算是有资格做他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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