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广场西边一角,离开人群较为偏僻之处,洛家洛小楹正和本门浅竹道人说笑着什么,二女边上还站着一位年轻男子,瞧来也是洛家子弟。刻下,青九目光望向那边,说道:“欸,那不是洛小楹洛师姐么?她身边那位洛家子弟,应该就是她的表哥洛溪了。”
姜宁道:“他们表兄妹倒是一个姓氏,看来传闻不假。”陆离问道:“什么传闻?”姜宁道:“传说三门五家中,五家女子都不外嫁,婚后子女后代皆随本家之姓。”陆离道:“哦,原是这样。”青九看见性峰诸女便在左近,只得压低声道:“我听洛师姐说,她的这位洛溪表哥,对咱们浅竹师姐颇有好感。”姜宁笑着点头,也轻声道:“原来你俩昨日与见性峰众师姐同道游玩,当是另有所图。”
悬苍门分属道家,门中弟子有道有俗,道士无论男女,都可婚嫁。浅竹道人本就容颜秀丽,身上即便罩了件宽大道袍,仍难掩其娉婷婀娜之姿。姜宁远远瞧着,只感一阵赏心悦目,不禁啧啧而赞。青九喃喃叹道:“论相貌,浅竹师姐的确很美,可在见性峰上,也算不得第一美人。”
她拉回视线,转投不远处见性峰众女,其中那副绝世容颜无疑最是备受瞩目。姜宁小声道:“你是说茜非非茜师姐?昨天祭坛与之相逢,确是绝美仙姿!”说着他眼光扫去,只见人群中那绝美女子飘然出尘,依旧那般面色清冷,不苟言笑。
陆离虽不知茜非非之名,但说到见性峰容貌最为出众之人,心下便已有数,必是先前所见那位绝艳而又冷傲女子。就听姜宁又道:“茜师姐身背长剑,剑柄乌黑,不知有何来头?”青九道:“我只听说此剑叫作‘凤血剑’,是她新炼法宝。”姜宁道:“凤血剑?倒想瞧瞧此剑威力如何。”
过得片刻,广场上方突起一声锐啸,有人破空而来。众人都是一怔,抬头望天,就见斜上方银光渐褪,一人踏剑凌空。晨曦倾照,那人居高临下,向着众人躬身问好,宝蓝长衫随风轻轻拂动,丰朗俊逸,潇洒至极。仿佛他一现身,别人都会为之黯然失色。
被其气度所折,广场上竟是一时间安静下来。“在下悬苍门天柱峰弟子闻人甲,奉家师道清真人之命,特来迎请诸位前去西面坤灵峰比试,三门五家各掌门家主及众长老名宿,已在那边等候。”来人正是悬苍双剑之一的闻人甲,他声音清朗,却不觉如何使力,霎时间,便已传遍场中每个角落。
上次五脉大较,闻人甲勇夺魁首,此事早在众人之间传开,对其英名,或多或少皆有知晓。是以,他话音未落,场上便是喧扰渐起。众口声声,纷议不休,听来多数都是关乎闻人甲的赞美之词。陆离仰头望着半空那道飒爽之姿,心中感慨之余,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闻人师兄!”青九语声呢喃,忽地在他耳畔响起。陆离内里倏地一紧,看旁边青九时,只见她面含娇羞,凝望当空那人,美眸宛若秋水浸染星光。如此华彩目光,他陆离何曾见过?便在刹那,陆离好似身堕冰窟,像木偶石雕般怔在那儿,顿觉一阵天旋地转。
姜宁瞧他神色大是有异,抬手肘朝其轻撞两下,不无担心道:“欸,没事罢?”陆离微微摇头,喉中很是发干,即便此刻苦笑一下仿佛也没了力气,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现下劳驾众师兄师姐,请御空随我来!”前方空中,闻人甲的声音又是传来。青九这时转头过来,对着陆离说了什么,后者却只僵在原地,并无反应。青九这才察觉眼前陆离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又是叫声:“小师弟!”陆离恍惚回神,心底仍是不觉蓦然一痛。
青九又道:“小师弟,咱们要走了!”周围广场众人开始纷纷祭出法宝,驭飞升空。陆离脑中一片混乱,突然向后站开一步,对青九道:“我……我还是和姜师兄一起罢。”青九愣了愣,似没听清般问道:“小师弟,你……说什么?”陆离话方出口,自己也是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相拒师姐,期期艾艾道:“我有话……有话与姜师兄说。”
青九道:“哦,那随你罢!”见到众人相随闻人甲之后,络绎而去,对姜宁道:“姜师兄,阿离师弟尚不能御空,烦你载他一载。”姜宁讶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要知道此番参试之人,皆为门中年轻一辈佼佼者,而似陆离修为之低、未达御物之境的,堪称绝无仅有。
好在他是机敏透顶之人,也不多问,只是打个哈哈,笑道:“些许小事,不过举手之劳。”青九点头,驭起法宝飞身去了。姜宁道:“不知陆师兄有何话要说?”陆离看着青九飞远,目光失落,说道:“姜师兄,人要是不开心,那该怎么做?”
姜宁一呆,不意他会有此一问,道:“那就多想想开心的事、开心的人。”陆离吁口气,道:“受教了。”又道:“姜师兄,咱们也走罢!”姜宁应声,伸手在陆离腰间一带,二人齐齐掠空,与此同时,一尊大鼎被人祭出,恰好将他二人托住。
陆离往脚下一瞧,见那大鼎瑞意古朴,鼎身全由玄黄二气凝聚成形,并非金石之属,自是大奇。跟着,足下大鼎腾起光幕,罩住鼎上二人,姜宁手托陆离腰间,说道:“走着。”大鼎飞起,立刻汇入天上人流,好似一片异芒星海,径往西边而去。
坤灵峰上,各色光芒散尽,三门五家一众参试弟子纷纷现身。他们立身处,乃是一块极大水晶空地,晶石之内红白两色斑驳纠缠,混沌不清,犹似血乳交融,瑰丽莫名。而在空地北面,有处高台,台上一群人坐立井然,气势非常,皆是三门五家有头有脸、极有身份之人。
高台居中,道清真人面南而坐,一副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模样。 下首东面相陪的,乃是悬苍门其余四脉首座,其后各脉长老侯立。西侧宾位,便是除悬苍门外,三门五家各宗门领袖人物,亦按尊卑,或坐或站。
眼见高台之上,正道巨擘齐聚,所现之人个个声名显赫,如此迫人阵仗,台下这些年轻弟子却又哪曾见过?一时间都是噤若寒蝉,都向高台跪倒行礼。众参试弟子伏身在地,这才发现脚下这片晶石之上,竟是刻着许多奇异道家符文,颇为晦涩。
此时,闻人甲迈步上前,朝着高台上面深施一礼,朗声道:“启禀各掌门家主,三门五家众与会弟子已然带到。”道清真人站立起身,朝他摆了摆手,闻人甲会意,悄然退下。接着,道清真人手捋长须,大袖飘飘,缓步来到台前,说道:“各位惠临我悬苍山,共襄盛会,贫道道清感激不尽。”打个稽首,向着台上左右见礼。
台上人众都是立身还礼,一时台下应和之声也是此起彼伏,振聋发聩。道清真人往台下挥手道:“大家请起!”众参试弟子一齐谢过,方才起立。陆离早知本门掌门乃是道清真人,却始终缘悭一面,此刻得见,心中自是激动难免,暗赞对方神仙一流、果然非比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