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二狗的小秘密
那天，河水清澈，嬉闹欢悦。走了这么远的路，天气又这么热，二狗早是汗水涔涔了。他哪还管什么白蒿什么棉花翎，将小镐和蛇皮袋子一扔，几下就脱了个精光。河里的几个小孩还没看清，就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下了水。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人，只是太黑了，在水里活像一条大鲶鱼。
虽然外来者入侵，但都是年纪相仿，并没有表现出排斥之意。年轻的朋友一见面，比什么都快乐。没一会儿，二狗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河上荡漾着快活的空气。
一切都那么惬意，一切都那么自然。在这条河里很自然地就能看见小桥斜对面的一片二层小洋房，那是我们镇上的初级中学，也是我们镇唯一的一所初中。几多年前，我们村就有一所高中，是我们县的六中。但不知什么原因，那所中学被取消了，镇上也就只剩下了一所初中。
虽只是些二层小楼，但在那时，也算得上高屋建瓴金碧辉煌了。学校外不远处是一个十字路口，镇上的车站也是个十字路口，只是车站在公路上，而这十字路口却是土路。很多搭乘长途汽车从市区归家回返到此处的人，就会在这里下车。因为到了车站，有的还需折返回来。那时镇上也没有出租车，还得打公用电话让家里人去接，也没有像样的交通工具，二八大杠就算好的，有的更是徒步去接，只是分担一些行李。接人的和被接的都得走着回家，要面子的人是决不会这么干的。
二狗无意识地一扭头，就看见了那个十字路口，却再也挪不开眼睛了，就像是被什么妖精一下摄走了魂魄，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哈喇子哗哗直流。
那会儿，那十字路口刚停下了一辆大巴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其实，相隔足有近百米，也看不真切，但也看出这女子皮肤白皙，身材窈窕。
看不出多大年纪，但看这细高挑的身材，应该还是个妙龄女郎。她穿着一袭浅绿色的束腰长裙，挎个小皮包，脚蹬高跟鞋，烫着大波浪，一副都市丽人的装扮。在那贫瘠落后的小山村，直有种威风八面睥睨天下之势，迈起高跟鞋，扭动腰肢，走出了一代名模的绰约与风姿。只是，她的这身连衣裙，在日光的照耀下，却抵挡不住旁人的目光，像是摆设或者根本不存在——旁人能透过她的连衣裙，很清晰地看到她的乳白色内衣内裤。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她穿的是透视装。可，什么样的透视装能看得如此真切？她在大街上行走，几乎在裸奔。近距离看，还能看见她后腰有一个榆钱般大小的红色胎记，异常清晰。这身连衣裙她穿不穿，效果都是一样。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在那个保守的年月，居然穿着如此大胆而前卫，难道这就是摩登？难道这就是时髦？
可，城里的女人未必是这种装扮。从她风尘仆仆来到农村来看，她未必就是真的城里人。而她顺着小径一路往东，东边几里外是相连的几个村庄。
那会儿，村农都习惯在午饭后小眯一觉，俗称睡午觉。二狗赶到蛤蟆石的时候，正是午睡时分，也即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那几条土路上还是有不少行人，有步行的，有骑自行车骑摩托的，有推着独轮车的，还有挑着扁担的。他们路过那位摩登女郎时，都不约而同的投去异样的眼光，眼神里满是震惊，就像见了鬼。这样说不大恰当，说是像见到了恐龙，就严谨了许多。那女郎视若无睹，目不旁视，迈着猫步，一路往前，很快就走上了那座小桥。
那是一座拱形的石板小桥，虽不是很大，但横跨这条小河之上，也有几十米长。二狗从这女子下车时就发现了她，目光一直跟着她来到这座小桥上。他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连眼珠都不曾转动，嘴角流涎。也不知二狗想到了什么，突然从水里蹿起来，几步跳到岸边，披上衣服，连蛇皮袋子和小镐都来不及拿，就飞了出去。
等二狗来到那座桥上时，那女子已走出了一大段路。望着那娉婷袅娜的身姿，二狗只犹豫了一秒钟。东去的那条土路虽是通往几个村庄的主路，那时分却也没几个人，途径一片小树林，也显出几分阴翳。也许还是午睡的缘故，路上也有些安静。二狗心里却绝不安静，已经抑制不住的呼呼喘气。二狗的呼呼大喘，那女子肯定听不见，却莫名地回过身来，直吓了二狗一大跳，瞬时止住脚步。
那女子走出这一大段路，路上本来就少行人，她定是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才诧异的回转身，看到二狗后，却更显诧异了。
这是哪里冒出的这么一个小黑孩，还这么丑陋，这小家伙眼里还有火，一把冲天的火，与他这年纪格格不入。这女子已是成年人，又兼之女性的心思细腻，当然能从二狗的表情中看出他内心的想法，所以更是大惑不解，这小屁孩子是要变异吗？
她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无从得知，但从她那极度震惊的诧异表情中也能猜度一二。她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打量着二狗。二狗倒显得无所适从了，眼神躲闪，几欲离开，但在紧要关头却镇定下来，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目光迎上了那女子困惑讶然的眼神。四目相对，像是在空气中擦起了一溜看不见的火星，连无形的空气都似乎稀薄了不少。
当我听到二狗讲到这里的时候，却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倒不是我不敏感，只是这种事对于二狗而言早就习之为常司空见惯了的。
那女子也没过分抵触，只是狠狠瞅了二狗一眼，就转过身继续赶路，脚步明显快了一些。由于脚下是土路，高跟鞋踏在地上也没发出多大声响。可能在那一刻二狗也没太在意这些细节，也可能临近村子了，隐约传来了一些这样那样的声音。在这些声音的粉饰下，高跟鞋踏地那独有的韵律感的声响便消弭在这广大的天地间。
又走出一段路，那女子骤然回身，二狗不及防备，猝然止步于十几步外，比上次近了不少。其实，从这女子的行为上不难猜出，她上次发觉二狗在身后，还不怎么确定是被人尾随了，这次可以确定了，但她还是没显出多少反感，只是抱着双臂，像是看一个外星人那样看着二狗。这次也没有打量，只是看着二狗那张丑脸。准确说，是在观察二狗的眼神变化。可二狗眼神中没有变化，还是那么一眨不眨，眼神中升腾起一团火。
想是那女子先败下阵来，慢慢回转身，慢慢走去。二狗也不停留，继续尾随，只是脚步声明显变大，他也不再掩饰什么。从这女子的反应来看，他没有明显感到威胁，居然有些肆无忌惮了。
那女子走出不远，就停下了脚步，停在一座微不起眼的小桥上。说这是桥，都有些勉为其难了。那还是这条土路，只是路下面被安置上了两个预制的水管，当下大雨或是发大水的时候，可以灌溉这一片农田。桥的两旁都有一个水泥的台阶，可以供人坐下休息。
正值午后，火热的阳光炙烤下，水泥的东西都蕴储着太阳的余热，若是贸然接触，很可能会烫手。那女子显然想到了这一点，从挎包里掏出一条粉色的毛巾，铺在那水泥台阶上，然后才小心地坐了下来。她就那么很自然地坐着，两腿微微分开，扭过头，望着东面不远处的村庄，眼神迷离，不知看些什么。
那是一条东西路，她是坐在南边的水泥台阶上，看向东边自然要转头。其实，她不用刻意做出什么动作，她的身体早已被人一览无遗，那件浅绿的连衣裙仿若虚无。
二狗是经过一点人事的，早不是同龄的少年可比。他的胆子大了不少，悄悄的挪动，小心的靠近。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女子的脸。那是一张白皙的鹅蛋脸，模样俊俏，也透着性感，只是厚重的粉底也掩饰不了眉梢眼角的细纹。看年纪，已有三四十岁，只不知是三十多岁，还是已过了四十。
年纪在于二狗，连个屁都不是。他只在乎容颜，这是一个性感妩媚又不失优雅美丽的女人，这就足矣。始于颜值，或许是男人的共性，若基于这一点，二狗也不算错了。他错就错在他的胆大包天，可胆子大就真的错了吗？
这个节骨眼上，二狗根本不会去考虑错不错以及谁对谁错的问题，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女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