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的尖笑混着黑雾涌来：“多么感人的挣扎啊～”
她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妖异咒印，逸尘的手腕突然青筋暴起，剑尖竟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心口，“但生魂咒一旦种下，就只会越来越深哦～”
“老子砍断你的手！”
冥渊挥戟劈向奈奈手臂，却见黑水突然凝结成盾，战戟刃尖竟陷进黏液里拔不出来。
逸尘的剑尖刺破冥渊的长袍，血珠溅在奈奈掌心，她舔了舔指尖，瞳孔泛起餍足的红光：“对，就这样互相伤害～生魂的恐惧，才是最好的养料～”
章余攥着碎镜爬起身，镜面上映出逸尘眼底的挣扎。他忽然瞥见镜中倒影里，逸尘脸上还残留着半抹「醉春红」。
“生魂胭脂，触肤即锁魂，对了...胭脂.....”
话音未落，逸尘的璃尘剑已裹挟着黑风劈来。章余侧身躲过，紫韵豪锋在虚空划出虚晃的符印，却在逸尘分神的刹那，将笔尖攒射的墨汁全泼向他面门！
「嗤——」
墨汁混着清水泼在逸尘脸颊，他惊觉眼尾的胭脂被冲开一道缝隙，原本不受控的手腕竟微微一颤。奈奈的尖啸从黑水深处传来：“你竟敢——！”
“就是现在！”
抬手狠狠在逸尘脸上擦拭。广袖翻飞间，墨汁与胭脂晕染成大片斑驳，逸尘的脸瞬间成了大花脸。
“咳咳……”
逸尘剧烈咳嗽着偏头躲开，却在喉间腥甜翻涌时，突觉灵台清明。
缠绕周身的黑雾如遇烈日消融，不受控的经脉终于恢复知觉。他猛地挥出一掌，将再度扑来的黑水击得溃散：“咒印……解开了！”
逸尘伸手从胸前掏出两个苹果随手一扔，随即扯下黏腻的女装外袍，露出内衬染血的白色中衣。
他冲章余扯出个潦草的笑，指尖捏诀五千剑魂立于身后：“好友多谢了。你先带小桃红姑娘出去——顺道疏散楼里和附近百姓，这里交给我和冥渊。”
“好！但你们务必小心，等我疏散完群众便来支援！”
“少废话！”
冥渊一脚踹碎拦路的断木，战戟挑起奈奈飘落的符纸，顺手抄住苹果咬得汁水四溅，“赶紧麻溜的，别在这里碍事！！”
章余不再多言，俯身将小桃红护在怀中。
少女仍有些恍惚，却在看见逸尘脸上的墨渍时，突然伸手拽住他衣角：“公子的脸……像戏台子上的丑角。”
逸尘愣了愣，抬手抹了把脸，反倒将墨汁糊得更匀：“丑角能救命，也算物尽其用。”他冲小桃红眨眨眼，转头时目光已重新冷冽，“快走。等我们收拾了这妖女，带你去买一盒新的胭脂——干净的那种。”
章余抱着小桃红跃出破窗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章余公子……”
小桃红望着逐渐远去的楼阁，攥紧他衣袖。
“他们……能赢吗？”
“会的。”
他轻声说，“因为他们从不输在，不该输的地方。”
话音未落，整座楼阁突然剧烈震颤。
章余回头望去，只见逸尘与冥渊的身影在黑水中若隐若现，前者剑光如游龙破雾，后者战戟似烈马踏江。而奈奈正尖啸着朝二人扑去。
章余抱着小桃红刚落地，便见老鸨领着一众姑娘举着烛台往楼阁方向冲，发间金钗乱颤：“天杀的！楼上怎么回事？我的翡翠屏风——”
“妈妈！”
小桃红挣扎着从章余怀中下地，攥住老鸨袖口，“别上去！是奈奈……她用姐妹们的生魂养邪物！”
老鸨猛地驻足，烛火在她涂着厚粉的脸上投下惊惶阴影：“你、你说什么？是那个小蹄子？”
章余蹲下身子拍了拍小桃红颤抖的肩膀，广袖扫过她发间：“小桃红姑娘，还能走吗？”
少女咬唇点头，指尖却仍攥着他袖口不放。章余转头望向老鸨，“妈妈，劳烦您带楼里众人暂避，越远越好。若见着百姓，就说剑府弟子在此除妖。”
老鸨当下连连点头，拽着呆立的姑娘们往门外跑。
忽然想起楼里还藏着几位喝花酒的恩客，顿时拔高了嗓门：“哎哟喂！各位大爷快些挪步！楼上闹妖邪啦！”
“救命啊！！”
几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二楼拐角连滚带爬。
为首穿着狐裘的胖公子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腰间玉带散成麻花，发冠歪得遮住眼睛。
“我的妈呀！楼上、楼上有鬼！”
“闭嘴！”
老鸨一把扯住他油光水滑的衣袖，“不想死就麻溜儿跟着跑！翠喜、银蝶！搭把手搀着点公子！”
两个姑娘哆哆嗦嗦地扑上前，一人拽住胖公子圆滚滚的胳膊，一人托住他后腰——后者却在被架起时，色眯眯的目光扫过翠喜胸前晃动的璎珞，油嘴滑舌地扯着嗓子：“几位姑娘生得这般标致……不如跟爷回去做小妾，保准比在这烟花巷——”
「啪！」
老鸨一记耳光甩在他油光水滑的脸上，粉面含威地瞪着他：“都他妈快被邪物撕成碎片了，还惦记着纳妾？！”她指甲掐进他肥硕的胳膊，疼得胖公子杀猪般嚎叫，“再敢胡言乱语，老娘现在就把你扔回去喂女鬼！”
“妈妈饶命！”胖公子抱着头缩到小厮身后，却仍不甘心地朝姑娘们抛媚眼，“姑、姑娘们……考虑一下呗....”
“考虑你大爷！”
老鸨抄起廊下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砸过去，“翠喜银蝶！架着这肥猪快走！再磨蹭就走不了了！”
两个姑娘怯生生地应了，一人拽着胖公子胳膊，一人托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像抬面口袋般将他往门口挪。胖公子被颠得直翻白眼，双下巴抖得如波浪起伏，却在路过小桃红时突然伸手，肥硕的手指朝着她垂落的发带抓去：“这位妹妹生得真俊……跟爷回府做通房……”
小桃红猛地后退半步，躲到章余身后。
「啪！」
老鸨一记暴扣甩在他油光水滑的头顶，鸡毛掸子的流苏扫得他满脸刺痒：“你他妈真是色胆包天啊？！再动手动脚，老娘把你舌头割下来喂野狗！麻溜的走！”
“是是是！妈妈我错了！”
胖公子抱着头缩成球，却在瞥见小桃红躲到章余身后时，仍色眯眯地舔了舔嘴唇。老鸨抡圆了鸡毛掸子正要再砸，却听见楼上传来木料断裂的巨响——
「轰！」
达苑仲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般从二楼破窗飞出，重重摔在大门外的青石板上！他腰间玉带崩断，发冠不知去向，苍白的脸上糊着血污与灰泥。
“大哥！”
胖公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肥肉乱颤着连滚带爬扑过去，“快醒醒！别死啊！咱们还没娶媳妇呢——”
其余恩客小厮慌忙跟上，七手八脚扒拉着达苑仲的眼皮、掐人中。
“还好，还好……还有气！”小厮摸到达苑仲颈间脉搏，喜极而泣地抬头，却见章余正望着这幕轻笑摇头。
书生转身欲上楼，袖口却被小桃红猛地拽住袖口。
“公子为何还要回去？那东西……根本不是人能对付的……”
“因为我们是兄弟。”
章余轻声说，抬手用指腹拭去她眼角即将坠落的泪珠，“那两个憨货……没我不行。”
“可.....你这是自寻死路。”
“不一定哦！”
章余打断她，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写下“安”字，“或许，我帮不上大忙，但有我在，他们不必独自面对黑暗。”
少女抬头，看见他眼底跳动的晨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那不是孤胆英雄的孤高，而是千帆过尽后仍愿为兄弟兜底的温柔——就像寒冬里最后一炉炭火，明知自己会烧尽，也要将温暖留给身旁的人。
“人总是渺小的。”
章余望向围在达苑仲身边的凡人，胖公子正用自己的狐裘给少年裹伤，小厮们笨手笨脚地捧着清水，老鸨则撕下自己的裙裾替他包扎伤口，“但正因渺小，才需要彼此支撑。”
“我懂了。”
小桃红松开攥紧他袖口的手，“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毕竟……逸尘公子还欠我一盒胭脂呢！真正干净的胭脂！”
章余望着她泛红的眼角，忽然轻笑出声。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将银簪往她发间压了压，指尖掠过她眉心时，一道微光如蝴蝶振翅般落入她肌肤。随后他转身走向楼阁，紫韵豪锋在虚空划出半道弧光——
“嗷——！”
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突然炸响！小桃红惊恐抬头，只见章余身后腾起一头巨幅白虎虚影，皮毛间流动着墨色符文，长尾扫过之处，青砖上竟绽开朵朵墨莲。
紧接着朱雀虚影自他袖中飞出，尾羽化作漫天火星，将逼近的黑雾燃成齑粉。
“这是……”她捂住嘴惊呼。
“画道仙术。”
章余侧脸掠过火光，笔锋在空气中勾勒出玄武龟甲和青龙鳞片的纹路，“以意御笔，化虚为实。”他顿了顿，白虎虚影俯首贴地，似在等他号令，“我自创的——”
“去！”
他指尖轻点笔端，四大神兽虚影同时扑向楼阁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