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一道惊雷,在林小满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她猛地回神,视线死死锁在镜面上那一行血字上——“谢昭明,若你信的从来不是我,而是记忆,那我走。”
血字尚未干涸,闪烁着妖异的微光,与镜中镜棠那张俊美无俦却毫无温度的脸交相辉映。
“召唤……‘织梦引线盘’?”林小满喃喃自语,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狂跳不止。
她只是想用一个决绝的姿态,布下一个引君入瓮的局,却没想到,自己以血为引写下的这句话,竟与“织梦梭”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共鸣。
镜棠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流光,他薄唇轻启,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主人,‘织梦梭’织的是命轨,而你的这句话,恰恰触碰到了你与谢昭明之间最核心的命轨节点——信任与别离。这股决绝的意念,催动了织梦梭的本源力量。”
话音未落,林小满手中的“织梦梭”残片陡然爆发出璀璨的金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像融化的黄金般温润,瞬间笼罩了整个小小的出租屋。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古老而苍凉的气息,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
林小满只觉得掌心一热,那枚残片竟主动从她手中悬浮而起,停在半空之中。
她写在镜面上的血字,化作一道道血色丝线,被残片尽数吸收。
紧接着,无数金色的光点从残片中涌出,在它下方飞速旋转、交织、凝聚。
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由不知名暖玉雕琢而成的圆盘,正缓缓成型。
圆盘边缘刻满了繁复而古奥的云纹,中心则是一个微微凹陷的太极双鱼图样。
它静静悬浮着,散发出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奇异能量,仿佛能牵引世间一切有形的、无形的“线”。
这便是“织梦引线盘”。
林小满伸出手,那圆盘便温顺地落在她的掌心,触感温润,仿佛有生命一般。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引线盘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玄妙的联系。
只要她心念一动,似乎就能通过它,感知到与自己命运纠缠之人的“心弦”在何处。
“这东西……”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能做什么?”
“织梦引线盘,非攻伐之器,其唯一的作用,是定位与牵引。”镜棠解释道,“它可以定位任何与‘织梦梭’有过深度纠葛的‘命线’,并能以主人您的意念为引,将某些‘信息’无声无息地附着在对方的命线之上,传递过去。”
林小满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简直是为她的计划量身定做的神器!
她原本还在发愁,谢昭明的办公室安保严密,堪比堡垒,自己上次伪装成清洁工进入已是侥幸,再去一次风险极大。
尤其是现在谢昭明已经起了疑心,封锁了博物馆,维拉大厦的安保级别必然也提至了最高。
可有了这“织梦引线盘”,一切都迎刃而解。
“让他心死一次……”林小满抚摸着温润的玉盘,眸光变得幽深而锐利,“镜棠,你说得对。要打开‘镜心冢’,需要‘心死之人’的执念。我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此刻深信不疑的一切……我要让他亲手埋葬那个被陆怀瑾和虚假记忆塑造出来的‘谢昭明’!只有当他一无所有,只剩下对我的执念时,那扇门才会为我们打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不仅仅是为了寻找织梦梭的另一半,更是为了彻底斩断陆怀瑾布下的九世诅咒,为了让真相重见天日!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素雅的信纸,又从化妆包里拿出了一支许久未用的口红,色号是复古的正红色,艳丽如血。
她没有立刻动笔,而是闭上眼睛,通过掌心的引线盘,尝试着去感知那条属于谢昭明的“命线”。
瞬间,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仿佛“看”到了一条金红色的丝线,在遥远的空间里剧烈地颤动着,紧绷、脆弱,充满了混乱与痛苦的气息。
那条线的另一端,无疑就是此刻正处于崩溃边缘的谢昭明。
他快撑不住了。李秘书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林小满不再犹豫,她睁开眼,提起笔,笔尖在纸上落下。
她的字迹清秀而有力,一笔一划都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你记得的,未必是真的。”
短短一句话,直指核心。
这是对谢昭明所有痛苦、挣扎、怀疑的正面回应,也是一把插向他既有认知的心之利刃。
“想再见我,来镜心冢。”
这是钩子,是唯一的希望,也是通往未知的深渊。
她笃定,只要谢昭明还对她存有一丝执念,无论“镜心冢”是何处,他都必然会去。
写完字,她凝视着那支口红,却没有如常涂在自己唇上。
一个更大胆,也更恶毒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镜棠,”她轻声呼唤,“你能否通过引线盘,将谢昭明梦境中的一个‘片段’,一个‘触感’,提取出来?”
镜棠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主人,你的想法……很有趣。可以。梦境亦是记忆的一种投射,引线盘可以牵引。请将您的意念集中于他梦中那个吻,我来引导。”
林小满依言闭上双眼,集中全部精神,脑海中浮现出镜中映照出的那个画面——大雪纷飞,谢昭明跪在雪地里,颤抖着,在“她”冰冷的额头上,印下那个绝望而悲恸的吻。
她将那枚口红凑近信纸的背面,同时将另一只手按在“织梦引线盘”的太极图样上。
“就是现在!”镜棠低喝一声。
只见引线盘光芒一闪,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顺着林小满的手臂,注入到那支口红之中。
口红的顶端瞬间漫上了一层虚幻的、带着冰冷气息的雾气。
林小满手腕轻转,用口红的尖端,在信纸背面,轻轻印下了一个形状完美的唇印。
那唇印色泽鲜红,却不带丝毫温度,反而透着一股源自梦魇深处的、彻骨的寒意。
甚至仔细去嗅,还能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雪后寒梅的冷香——那是她生前最爱的熏香。
一个来自他噩梦中的吻,被她完美地复刻到了现实之中。
这,将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去吧。”林小满将信纸轻轻放在引线盘上。
玉盘光芒大作,那封信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维拉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
深夜的寂静被压抑的喘息声打破。
谢昭明猛地从办公椅上惊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又是那个梦!
无边无际的白雪,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还有他自己那撕心裂肺却发不出的哭喊……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呼吸急促。
办公桌上,那根突兀出现的金红色丝线,此刻仿佛正散发着嘲讽般的光芒。
他下意识地看向墙边,那里只剩下一地狼藉的铜镜碎片。
自从砸碎那面能映出诡异画面的镜子后,他以为自己能清净一些,可梦魇却变本加厉。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
他本该是这座城市的主宰,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可现在,他却被一些虚无缥缈的梦境和幻觉折磨得几近疯狂。
林小满……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脏里。
他一边疯狂地想要撕碎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一边又在每一个惊醒的午夜,不受控制地描摹着那张他甚至记不清的脸。
他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李秘书送来的关于博物馆异常人员清查的初步报告,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根金红丝线上。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抹不属于这里的白色。
他的动作猛地一僵,视线缓缓移动。
就在那根金红丝线的旁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办公室的门窗紧锁,智能安保系统没有任何警报,他的贴身保镖和秘书都在外面,没有任何人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一张纸放到他的桌上!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谢昭明死死盯着那张纸,心脏狂跳,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纸张的刹那,竟感到了一丝轻微的颤抖。
他缓缓展开信纸。
熟悉的、让他心烦意乱又莫名刺痛的清秀字迹,撞入他的眼帘。
仿佛一道闪电劈入脑海,谢昭明浑身剧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办公桌沿上。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他心中所有混乱、矛盾和痛苦的枷锁,却又将他推向了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他记得的……未必是真的?
那他雪地里的悲恸是假的?
他亲手调换毒绣的记忆是假的?
他对她的恨意,他对她的……愧疚,全都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凭着本能,将信纸翻了过来。
信纸的背面,一枚清晰的、艳红如血的唇印,赫然在目。
在看到那个唇印的瞬间,谢昭明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不需要去闻,不需要去触摸,就能感觉到那股来自梦境深处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那形状,那色泽,甚至那若有似无的冷香……都和他昨夜梦中,俯身吻上林小满冰冷额头时,留下的那个吻,一模一样!
一个只存在于他梦魇中的印记,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现实里。
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的理智,他的骄傲,他用以支撑自己整个世界的逻辑,在这一枚小小的唇印面前,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信纸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最后一行字上。
镜……心……冢。
这三个字,像一道淬毒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心中却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咆哮。
必须去!
哪怕是地狱,他也要去。
他要亲口问一问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要亲手揭开这一切的谜底,哪怕代价是万劫不复!
谢昭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癫狂的恨意与绝望的爱意交织成一片毁灭的风暴。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沙哑而狰狞,仿佛从地狱传来:
“李秘书,给我动用一切力量,查一个叫‘镜心冢’的地方!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