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校门时，林柚之看见了那条熟悉的小巷。不难发现的，校门口对面，窄窄的，伴随着潮湿。但他现在不需要走那条路。
“我陪你去俱乐部，今晚我们一起回家。还有你的工作时间会不会……”陈秋声停顿了，他不确定林柚之对于兼职的态度。
林柚之没再看巷子，淡漠地扭过头，“老板这段时间招了新人，不会那么晚了。”
陈秋声当然开心，高三的时间本来就紧张，兼职只会顾此失彼。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冲林柚之笑，“那你可得把高三生的身份捂好了，否则老板知道了——”
林柚之一下就炸了，握拳打他的脑袋，“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你！”
陈秋声被打了一段路后，抓住林柚之的手，正经道：“打疼了吗？回去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话本身没问题，怪就怪在语气里藏着钩子，总让人觉得“东西”，是个特殊的……
此刻陈秋声背着光，在林柚之眼里，他散发着光圈，还是白的。林柚之没忍住笑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真的很好笑。”
“快告诉我，哪好笑了？”陈秋声是真诚发问，他现在就和林柚之有代沟？
他抓着林柚之肩头，轻轻晃。
“不说，就不说！”
……
两个人你吵我吵地来到了俱乐部。林柚之一眼就看到了，父亲。原本的笑脸扯下去了，这个背影太熟悉。
俱乐部前面有坡，林海就蹲在坡的边缘。凌乱的头发潦草地和烟雾混在一起，还有黄而粗糙的手，林海像极了流氓。
几年前，家里第一次欠债。林海就这样蹲在家门口，无所事事地抽烟。屋里的母亲崩溃地哭。婚前，他们明明说好，会有一个温暖的家，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装的，你就是骗子！”母亲读过书，始终说不出过分的话，她无力地抱住林柚之，“柚子，别怕，妈妈带你走……”
后来欠债的人来了，父亲还是蹲在老地方，永远一副“高傲”的样子。
忽然，脑海中的幻想消失了。陈秋声在旁边提醒他，有人来了。
“诶诶，小林，就这个人老早就来了，老板都说不走。找你的……”刘畅悄悄从店里跑出来，小声说。
刘畅也不过多停留，说完就进店了。
林海抽完烟了，他将烟头随意一丢，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手插兜，转身看见了林柚之，还有那臭婆娘的儿子。
“你个小崽子净他妈整事儿，让我还钱不好么？”林海踉跄地冲过去，离林柚之一个手臂，被陈秋声挡住了。
他又笑了，眼睛眯成缝，“我求你，让我还钱，让我还钱……”他左手忽然抓住林柚之的衣领。
陈秋声也抓住林海的手臂。
“又是你？！你一家真爱管闲事，臭婆娘嘴真贱！”林海直接推陈秋声，发现推不动，又准备打。
“诶！谁让你打架！”刘畅冲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给他俩涨点气势！”
俱乐部门口一声又一声大叫，引得周围人纷纷探出脑袋。他们也不敢掺和，只敢在旁边看。
林海本来就是个矮小的中年男人，见这么多人，老实了一下。站了一会儿，猛地推开身形最瘦弱的人，要往外跑。
“够了！”王老板嗓门一叫，手指指着林海，“你有没有法律意识？这样闹我要报警！”
这俱乐部三天两头的吵，店的脸都快丢完了。听到外面的声音不减，头都大了，于是直接冲出来。
警车声就在他吼完后传来。
一群人默契地把林海抓住，不让他跑。王老板的职业生涯顺风顺水，瞪了林海一眼，“警察同志，就他，扰乱社会秩序影响我店的公共形象！”
周围的群众点头。
……
一行人都被带去了警局。
方花和陈晓亮来了。大概来的匆忙，平时很在意形象的方花，都没扎头发。她找到陈秋声后，立马抱住他。
早上跟班主任说完事情后，何知就提醒她，多在意两个孩子。去俱乐部的路上，接到一通警局的电话，这才慌忙赶来。
她低头把眼角的泪擦擦，看见了儿子攥紧了林柚之的手。
林柚之察觉到方花的眼神，想把手抽出来。哪知陈秋声的力气更大了。林柚之也不好意思看方花，也只能把头低得更低。
好在方花很快移开视线。陈晓亮站在两人旁边，低声安慰。
“我就说吧，中午那鬼鬼祟祟的人就是！”方花瞪着林海。
“妈，这件事会保密。怎么找到你们的？”
“好歹在社会上混过。被老师谈过话，而且跟这孩子走得近的，不就只有你了么？”方花说完，摸了摸林柚之的头。
陈晓亮说：“孩子，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们。你还这么小，本来就应该快乐。”
林柚之的手被握得很紧，耳旁的安抚一声声，让他想到，他的母亲。他忍不住地靠近他们，站在一起。
“街上也看到你好几次了，有没有正经工作。”
林海不耐烦道：“欠债，还钱。那个逼不想着帮老子还钱，还要去读书……”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说这几年的经历。
“就外面那矮一点的男孩，摊上这么个爸，”警员吐槽一句，“你这样在公共场合大叫，还准备动手，这——”
“是是是，我不对，我多久可以回家？这是我和我儿子的家事，轮不到你说。”
……
“孩子，你还知道你母亲的联系方式吗？”警员问道。
“嗯。”
“你父亲不大适合抚养你……”
可母亲的新家愿不愿意带他呢？当初说好带他走，到头来也没有争抚养权。可能是母亲再也不想回忆起曾经，所以放弃他了。
忙到一点，人才渐渐散去。
“好孩子以后不用怕了。”方花抱住林柚之。四个人朝着小区走去。
长长的影子，整齐的倒在路面上，像是未曾相遇的亲人。
夜晚，方花问丈夫：“咱儿子不对劲。这同学之间也太亲密了。”
陈晓亮很困，回道：“嗯……你上次不说了么，两个男孩子也能在一起……”
“诶呀，重点不是这个！他们高三啦！”方花把陈晓亮拉起来。
“诶呀，你的重点才错了。你儿子跟男的搞一块，你不担心别人背后说你啊？”陈晓亮直接靠在老婆的肩上，嘟囔道。
……
另一个房间。林柚之睡不着，今晚的事情很戏剧，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是林海欠债。
陈秋声包容自己，他的父母也帮他。林柚之的脑子充斥着，为什么，还有值得么。
“睡不着啊？”耳旁响起陈秋声的声音。
他的眼睛好亮，平静地看着自己。月光在他的身上，留下舒缓。
林柚之忽然很想拥抱他，就像草坪上的那样，相拥。但这次要胸膛抵着胸膛，温热要相互传递。
“谢谢……”林柚之下了床，坐到他身边。如愿地抱住了他，手臂环上对方的脖颈，林柚之好像感受到了陈秋声的心跳，一声一声，但又好像是自己的，它在加快。
林柚之听到轻笑，耳旁传来回答，“所以这是要……”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心里的某处发痒。“睡觉。”林柚之快速说，拉下陈秋声一起躺在床垫上。
“你忘了，我还要给你一个东西。”陈秋声轻拍他的后背，离开怀抱后，在书桌上拿来一个精华水。
“打了这多天工，黑眼圈好重……”陈秋声倒一点水在手上，揉开后，点在林柚之的眼下。
手指打圈，力度刚好。
陈秋声一直觉得林柚之很乖，比如现在，一直盯着自己。
他好像能看见自己在林柚之眼中的倒影。一切都在梦里，他们在深蓝色的月夜里。夜是冷的，身上却有点热。
手指的力度逐渐放缓，陈秋声的目光黏连在林柚之的脸上，靠得近，呼吸在交织，心跳止不住发紧。
“好了，睡觉……”林柚之仿佛惊醒在暖意的梦里。说不清他到底困不困，可陈秋声再这样按摩，他快……
谁都没意识氛围已经变了。夜氤氲着水汽，裹挟着某些情绪，弥漫在这里。
瓶装水被人轻轻搁在书桌上。床上两个人靠得很紧。
终于安静了，陈秋声的手不自觉地搭上了，林柚之的腰，小心又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