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晃动的刹那,李砚瞳孔骤缩,几乎以为是自己连日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
可身侧的苏绾也看到了——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映出同样的惊愕,但随即化为一种深沉的了然。
她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纤细的指尖近乎虔诚地轻触在冰凉的紫檀木画框上,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呢喃:“百年来,外祖母家族世代守护,这幅《谪仙醉月图》从未动过分毫……除非,是画中封印的‘诗魄’,感应到了真正的主人。”
她缓缓转向李砚,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他灵魂深处的秘密:“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默诵了什么特别的诗句?”
李砚心头巨震,苏绾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他心中的一团乱麻。
他艰难地回忆起那如真似幻的梦境中,那位自称老周的李白残念所授的最后一句——但留真语在,不怕史无名。
他喉结滚动,艰涩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承认的瞬间,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界面猛地一震,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嗡鸣!
【检测到高浓度诗魂共振!符合激活条件!】
【隐藏模块解锁:诗心通感(初级)。
你现在可以被动接收与你“诗骨”相关的李白残念记忆片段。】
当晚,李砚几乎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期待坠入梦乡。
这一次,梦境不再是模糊的碎片。
他清晰地站在了黄鹤楼的残垣断壁之上,脚下是奔腾不息的江水,而老周——或者说,李白的残念——就站在他身边,背影萧索,语气却带着一种洞穿千年的沧桑。
“你以为这仅仅是穿越时空吗,少年?”老周没有回头,声音仿佛与江风融为一体,“不,这不是偶然。是你体内那缕沉睡了千年的‘诗骨’,被这个时代的悲鸣与你自身的痛苦彻底唤醒了。太白先生当年以惊天动地的才情为笔,以自身不屈的文魂为墨,于时空的裂隙中设下了一个诗的道标。他等的,就是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既懂得人间至痛,又能够执笔为剑的人。”
话音未落,眼前的黄鹤楼景象如琉璃般破碎!
画面骤然切换至盛唐长安,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一家酒肆之内,杀气凛然。
数名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手持利刃,将一个白衣身影团团围住。
那人正是李白!
他面带狂放不羁的笑容,手中握着的却非利剑,而是一个酒壶。
他仰头痛饮,喷薄而出的却不是甘醇的美酒,而是浓稠如墨的诗句!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墨色诗句在空中瞬间凝结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所有刀光剑影尽数挡下。
而就在李白用身体和诗句构筑的防线之后,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背影,显得如此孱弱。
那背影……竟与现代的李砚,一模一样!
“啊!”李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不止,后背的睡衣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大口喘着粗气,梦中的杀意与那熟悉的背影让他头痛欲裂。
他下意识地翻出系统界面,赫然发现自己的功德值,在没有任何操作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增加了50点!
而在功德值下方,多出了一条闪烁着金光的未读提示。
【触发连锁任务·诗骨归源(一)】
【任务描述:寻回李白夜郎途中,为躲避追杀而遗失的‘诗魄碎片’三枚。
此为太白文魂之根本,亦是你‘诗骨’大成的关键。】
【任务奖励:解锁‘贯通境’前置条件,功德值+1000。】
李砚死死盯着那行字,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自己并非偶然穿越,也不是简单的旁观者,而是这场横跨千年的因果中,最关键的一环棋子,甚至……是这场宿命本身。
第二日清晨的语文课,空气中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气息。
语文老师正讲解着李白的《蜀道难》,讲到兴起,随手一点:“哪位同学能来赏析一下‘噫吁嚱,危乎高哉!’这开篇的妙处?”
班里的学霸王少阳立刻举手,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正欲开口抢答。
然而,就在这一刻,李砚却毫无征兆地闭上了双眼。
他的脑海中,并非老师的提问,而是“诗心通感”被动触发的画面——那是蜀道旁一处险峻的悬崖,李白刚刚写就一篇惊世骇俗的诗稿,墨迹未干。
他的身后,数名密探的身影正从林中悄然逼近。
危急关头,李白
“老师!”李砚猛地睁开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王少阳即将出口的话语。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李砚无视了所有人的惊诧,目光仿佛穿透了教室的墙壁,看到了千年前的悬崖。
他脱口而出:“此诗表面咏山川之险,实则是一篇政治寓言,是为警示朝堂之上即将到来的权斗之危!‘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写的既是山路,也是当时官场仕途的凶险。而最关键的一句,‘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指的根本不是山中猛兽,而是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已经与宫中宦官暗中勾结,意图染指皇权,化为吞噬大唐的豺狼!”
话音落下,整个教室死一般的寂静。
语文老师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化为震惊,他扶了扶眼镜,嘴巴微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李砚……你说的这个观点……是近年才从敦煌出土的唐代残卷中考证出来的最新学术成果!连教科书都还没来得及更新,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下课后,就在李砚被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包围时,苏绾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走过,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被飞快地塞入他的掌心。
李砚寻了个无人处展开,上面是苏绾娟秀的字迹:“我把画动的事告诉了外祖母。她说,李白的诗魄当年为避‘诗囚’追捕,碎裂成了三片,分别藏于‘风起处’、‘火烬地’、‘水归渊’。她怀疑,你梦中所见的,就是当年遗失碎片的真相。”
纸条的末尾,还有一句话,字迹微微颤抖,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李砚,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写的那些诗,其实是他当年想写,却未能完成的篇章?”
放学途中,李砚心事重重地路过学校图书馆最偏僻的旧书区。
当他经过那个书架时,那本带他穿越的《唐诗物语》残卷,竟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自己从书架的缝隙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他脚边。
他惊疑不定地捡起书,翻开的刹那,只见那泛黄的纸页上,原本空白的地方,竟缓缓浮现出三个被墨色浸染、若隐若现的坐标:终南山青帝观,洛阳北邙废墟,长江夜渡金口。
风起处,火烬地,水归渊!三个地点,完美对应!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突兀地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匿名信息,号码显示未知。
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别再找那三枚诗魄——它们,不该在这个时代醒来。”
李砚试图追踪发信IP,却发现对方早已抹去了一切痕迹。
而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却在同一时间弹出了刺目的红色血字警告!
【警告:侦测到外部高阶意识体干扰!
疑似‘诗囚封印’守护者已苏醒,开始反扑!】
诗囚……守护者?
李砚攥紧了手中那本依然散发着微光的古书,那三个坐标仿佛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非但没有恐惧,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反而在他胸中熊熊燃起。
既然是李白选择了我,既然这宿命无可逃避,那这一局,他接定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千里之外的苏家老宅,崔夫人的书房内寂静无声。
一尊古朴的青铜龙纹香炉正摆在书案正中,炉内无火,却正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盘旋而上,久久不散。
在那青烟缭绕的炉底,用古老的篆文,深深地镌刻着一行不为人知的小字。
“贞元七年,奉敕封诗囚三魄于天地。违此誓者,天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