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监察司首领周武阳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寒冰,砸在死寂的地宫中。
他身后的甲士齐刷刷踏前一步,手中淬了“灭魂液”的短刀泛着幽幽蓝光,封死了李砚所有退路。
周武阳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那不是在审问犯人,而是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稀世珍宝。
A级诗魄,还是传说中李太白的传承,足以让任何一个卡在瓶颈的“文修”疯狂。
李砚缓缓抬起头,胸口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但他脸上却不见丝毫畏惧,反而扯出一个带血的冷笑。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尽全力催动胸前那枚青玉蝉。
玉蝉光芒大盛,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力量瞬间包裹住他的心脉,暂时压下了翻腾的伤势。
“拿下!”周武阳失去了耐心,一声令下。
两名甲士如饿狼扑食,左右夹击而来。
他们身法诡异,步履间竟有淡淡的墨痕浮动,显然是监察司的特有功法“墨行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跪在旁边的苏绾猛地站起,她没有扑向甲士,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本染血的家书狠狠砸向周武阳的面门!
周武阳何等人物,岂会被区区一本册子砸中?
他只轻蔑地一抬手,便要将家书震成齑粉。
可就在他掌风触及家书的刹那,册子轰然炸开,散出的却不是纸屑,而是一片刺目至极的银色粉末!
“‘盲圣’崔氏的‘银尘’?”周武阳脸色剧变,本能地闭眼侧身,但那粉末无孔不入,瞬间让他和周围的甲士视线一片模糊,双目刺痛如针扎。
“快走!”苏绾凄厉地喊道,一把拉住李砚。
李砚心头巨震,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决绝的手段。
他不再犹豫,借着玉蝉护住的最后一口气,反手抓住苏绾,朝着地宫深处一处不起眼的石壁冲去。
“想走?给我放箭!”周武阳怒吼着,尽管双目刺痛,却凭着声音判断出了方向。
箭矢如雨,带着破空的尖啸追身而至。
就在一支利箭即将洞穿苏绾后心的瞬间,黑暗中响起一声清越的鹰唳。
一道快逾闪电的黑影从地宫顶部的破洞中俯冲而下,精准地用利爪抓住那支箭矢,随之而来的,是一支绑着半幅残图的羽箭,以毫厘之差钉在了李砚和苏绾前方的石壁上,箭尾嗡嗡作响。
“是韩道长的信鹰!”李砚大喜过望,他一把拔下羽箭,展开残图,上面用朱砂绘制的路线清晰无比,直指后山一处隐秘的断崖。
他不再迟疑,拉着苏绾,按照地图的指引,一头撞向那面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壁。
触碰的刹那,石壁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漩涡。
两人一步踏入,身影瞬间消失。
身后的周武阳气急败坏,一掌拍开眼前的银尘,看着恢复原状的石壁,气得五脏俱焚。
“给我搜!就算把这片山翻过来,也要把人和诗魄找出来!通知崔家,他们的‘文脉镇器’,可以准备启动了!”
穿过幽暗曲折的密道,终南山的冷雾扑面而来。
李砚按照残图的指引,终于在一片竹林深处找到了一座不起眼的茅屋。
他上前叩响柴门,开门的正是仙风道骨的韩道长。
“你来了。诗魄认主,天机已动。”韩道长目光如炬,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他将二人引入屋内,一个梳着双丫髻的清秀少女正低头煮茶,正是小桃。
小桃见到李砚,忽然睁大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低声道:“爷爷,他身上有火种,还没熄。”
韩道长凝视着李砚的眉心,那里隐隐有一丝赤色流转。
他轻叹一声:“太白诗魂,霸道绝伦。此乃‘诗囚之魂’,以天地为牢,以心神为薪。若无‘清心诀’引导,七日之内,你必神魂俱焚,化为一具只有诗性的行尸走肉。”
李砚只觉体内那股力量再次躁动起来,仿佛有一团烈火要从五脏六腑中烧出,他苦笑道:“我没得选。”
“不,你有。”韩道长却摇了摇头,“有两条路。一,留在此山,避世静修,我用‘镇魂香’为你续命,十年之内,或可化解。二,逆脉炼魂,将这诗囚之魂彻底化为己用。但此法,九死一生。”
不等李砚回答,小桃已默默捧来一碗青雾缭绕的茶汤。
“爷爷说,这是‘洗诗露’,能暂时压住你体内的火毒。”
李砚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仿佛将五脏六腑浸入万年寒泉,那股焚心般的躁动竟真的渐渐平复下去。
他感激地看向小桃,少女却只是低下头,继续拨弄着茶炉。
韩道长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玉佩的形状与李砚胸前那枚青玉蝉的缺口竟能完美吻合。
“此物名为‘双生诗引’,乃太白先生亲手所制,一在终南,一在长安。今日赠你,它可为你抵挡三次死劫,更能让你感应到千里之内,与你同源的诗脉异动。”
李砚郑重接过,当两枚玉佩轻轻相触的刹那,一圈柔和的青光骤然亮起,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契约被再次唤醒。
一股暖流涌入体内,与“洗诗露”的寒气交融,竟让他紊乱的气息平稳了许多。
深夜,万籁俱寂。
李砚独坐在院中,他取出那卷在火中涅槃的焦绢,上面《夜泊故里·其三》的诗句在月光下字字如金。
他低声默诵,每念一句,心口的双玉便随之轻颤一次,仿佛在与千年前的诗仙隔空对话。
“诗不在纸,而在人心……”李砚咀嚼着李白最后的赠言,心中若有所悟。
诗魄,或许并非单纯的力量,而是一种资格,一种承载文脉的资格。
就在他沉思之际,心口的双生诗引骤然变得滚烫,仿佛被烙铁灼烧!
与此同时,冰冷的系统警报声在他脑海中尖锐地响起:【警告!
侦测到大规模‘诗气封印’仪式启动!
坐标锁定:长安,崔氏祖祠!】
李砚猛地站起身,瞳孔骤缩——香炉!
他们要点燃那个“文脉镇器”!
而此刻,在茅屋之内,苏绾借着油灯微光,终于看清了那本家书背面,用血写就的一行极小的朱批:“香炉燃,则诗魂为祭,文脉断,此后天下,再无真诗。”
她浑身一颤,如坠冰窟,抬眼望向院中那个挺拔而焦急的背影,眼中泪光闪动,不知何时,一只藏在袖中的精巧匕首,已被她死死攥在了手心。
同一时刻,终南山外的万丈悬崖之上,一袭白衣的崔公子凭风而立。
他手中,正握着一块破碎的残玉,那残玉散发出的气息,竟与李砚的“双生诗引”同出一源。
他望着长安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
“李砚啊李砚,你以为你得到了传承?你不过是我崔家养了百年的‘诗魄容器’罢了。如今诗魄已入瓮,只待香炉焚天,这天下文脉,便尽归我手!”
话音落下的瞬间,遥远的长安城内,崔氏祖祠最深处,那尊沉寂了千年的青铜香炉,炉身猛地一震,幽幽地燃起了一缕诡异的青烟。
随着青烟升腾,炉底一行尘封的古篆缓缓浮现出光芒——
以诗为祭,以魂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