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茶铺遗信藏玄机
书名:晚明残照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941字 发布时间:2025-08-17

第三十三章:茶铺遗信藏玄机

 

官路的尘土被马蹄踏得飞扬,沾在柳芽的粗布裤脚边,混着汗水结成了浅褐色的泥块。他牵着马缰绳,掌心被磨得发烫,却不敢有半分松懈——马背上的小金和孩子睡得正沉,小金的头歪在孩子的襁褓边,呼吸轻得像羽毛,只有偶尔因颠簸皱起的眉头,还能看出腿伤的隐痛。春桃走在马的另一侧,时不时伸手扶一下马腹上的孩子,目光却总忍不住往身后瞟。茶铺老板递来的腊肉用油纸包着,揣在她的怀里,还带着余温,可她心里那点因茶铺歇脚生出的暖意,早被前路的未知冲淡了。

 

“将军,”春桃斟酌着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孩子,“咱们离徐州大营还有多远?这路上……还会遇到鞑子吗?”

 

陈将军走在队伍前头,断枪斜挎在肩上,枪尖的寒光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他回头看了眼春桃,又扫过众人身上的伤——柳芽胳膊上的布条新换了,却还渗着淡红色的血;王小二捂着胸口,走路时还微微发颤;老金脸上的划伤结了痂,却依旧挺直着腰板。“快了,”他沉声道,“按这速度,日落前肯定能到。至于鞑子……”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镶黄旗的探马大多集中在鹰嘴崖一带,过了前面的落马河,就是徐州大营的防区,他们不敢轻易越界。”

 

话音刚落,老金突然“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怀里:“糟了!俺把东西落在茶铺了!”他急得直跺脚,粗糙的手掌在怀里反复摸索,脸上的结痂都绷得发白,“是王郎中给的草药方子!俺特意折了页做记号,想着路上给小金换药时用,怎么就忘了拿!”

 

小金被这话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伤腿不小心动了一下,疼得他“嘶”了一声:“爹,那方子……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老金的声音发紧,“王郎中说你这腿得按方子换药,换错了草药,伤口会烂的!再说,那方子上还写着后续调理的法子,没了它,到了徐州大营,咱们找谁换药去?”

 

陈将军停下脚步,眉头拧了起来。回去取,意味着要走回头路,茶铺离这里已有两里地,一来一回至少要半个时辰,万一遇上折返的鞑子游骑,风险太大;可不回去,小金的腿伤拖不起,万一真像老金说的那样伤口溃烂,在这荒郊野外,连个像样的郎中都找不到。

 

“俺回去取!”王小二突然开口,攥着砍柴刀的手紧了紧,“俺熟路,跑着去,半个时辰肯定能回来!刚才在茶铺,俺还跟老板聊了两句,他说后面的小路能抄近道,比官路快!”

 

柳芽赶紧拉住他:“不行!你胸口还疼着呢,跑不动!再说,小路说不定有鞑子埋伏,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俺没事!”王小二挺了挺胸膛,虽然脸色还是苍白,眼神却很坚定,“俺是庄稼人,从小在山里跑,比你们快!柳芽娃,你护着春桃嫂子和小金,将军和金叔在这儿等俺,俺去去就回!”他说着就要往回跑,却被陈将军一把拉住。

 

“等等,”陈将军的目光落在王小二身上,又扫过众人,“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柳芽,你跟他一起去——你打过仗,手里有断枪,能护着他。记住,快去快回,别在茶铺多停留,拿到方子就往回赶,要是遇到鞑子,别硬拼,往落马河的方向跑,我们在河边等你们。”

 

柳芽心里一紧,刚想说“我走了,春桃嫂子他们怎么办”,却见春桃已经把怀里的腊肉塞给他:“你拿着,路上要是饿了,吃两口垫垫。小心点,俺们在河边等你们。”她的声音带着颤,却还是伸手帮柳芽理了理衣襟,把草帽往他头上又按了按,“太阳毒,别晒着。”

 

柳芽点点头,接过断枪,又把马缰绳递给老金:“金叔,小金就拜托你了。俺们很快回来。”

 

“放心去!”老金拍了拍他的肩膀,“俺会看好娃的,你们路上别慌,安全第一!”

 

柳芽和王小二转身往茶铺的方向跑,官路的尘土被他们的脚步扬起,很快就成了两个小小的影子。陈将军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偏西,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咱们先往落马河走,”他对众人说,“到了河边找个隐蔽的地方等着,既能看到官路的动静,也能及时接应他们。”

 

众人牵着马,慢慢朝着落马河的方向走。落马河的水很清,河面上飘着几片枯树叶,岸边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正好能遮住他们的身影。老金把马牵到芦苇丛里,又帮小金调整了坐姿,让他的伤腿能舒服些;春桃则抱着孩子,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目光一直盯着官路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怀里的孩子似乎察觉到母亲的紧张,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小嘴里发出“咿呀”的轻哼,倒让春桃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另一边,柳芽和王小二正沿着小路往茶铺跑。小路比官路窄,却平坦些,路边的野草刚被人割过,露出整齐的断面,草汁还沾在断口上,泛着新鲜的绿意——这确实是茶铺老板说的近道,看样子是老板常走的路。王小二跑得很快,胸口的疼痛似乎被他抛到了脑后,嘴里还不停念叨:“快了,再跑一会儿就能看到茶铺的布帘了……王郎中的方子肯定还在,老板那么细心,说不定帮咱们收起来了……”

 

柳芽跟在他身后,手里的断枪握得很紧,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周围的动静。小路两旁的树林很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连鸟雀的叫声都没有,这反而让他更警惕——落马坡一带的树林,本该有不少飞鸟,现在却这么静,像是被人刻意驱散了。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半截棱弹壳,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王小二,慢点儿跑,别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王小二点点头,放慢了脚步,却还是忍不住往前瞅。没一会儿,茶铺的土坯屋顶就出现在视野里,门口的布帘依旧挂着,是那种洗得发白的蓝布,边缘还缝着一圈补丁,只是铺子里似乎没了客人,显得有些冷清。“你看,茶铺到了!”王小二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加快脚步朝着茶铺跑。

 

柳芽紧随其后,到了茶铺门口,他先扒着布帘的缝隙往里看——铺子里空无一人,他们刚才坐的那张桌子还保持着原样,碗里的茶水已经凉透,水面浮着一层细尘,玉米饼的碎屑撒在桌上,被风吹得打旋。灶房的烟囱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却不见茶铺老板的身影。“老板?”柳芽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铺子里回荡,没人回应。

 

王小二也觉得奇怪,推开布帘走进铺子里:“老板!你在吗?俺们回来拿东西!”他走到他们刚才坐的桌子旁,蹲下身仔细翻找,桌缝里、椅子下,甚至连旁边的柜子都拉开看了,都没看到草药方子的影子。“奇怪,刚才俺明明看到金叔把方子放在桌上了,怎么不见了?”

 

柳芽的目光扫过铺子里的陈设——灶房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能看到里面的柴火还在燃烧,只是火势很小,锅里的水已经凉了,水面结着一层薄薄的水皮,旁边的案板上放着半块没烙完的玉米饼,擀面杖还压在饼上,像是老板突然被什么事打断,没来得及收拾。他心里一沉,走到灶房门口,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老板?”

 

灶房里没人,只有墙上挂着的粗布围裙还在晃,围裙的口袋里还露着半截抹布,像是刚被人摘下来。柳芽的目光落在案板上,突然发现案板的角落里,压着一张折叠的草纸,纸上还沾着点面粉,边角被风吹得微微卷起。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纸展开——是一张粗糙的草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墨迹还没完全干,指尖蹭上去能摸到湿润的痕迹,显然是刚写不久。

 

“王小二,你快来看!”柳芽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都在微微发抖。王小二赶紧跑过来,凑到纸前看——他认得不少字,是小时候跟着村里的先生学的,可纸上的内容却让他心里一凉:“鞑子游骑往落马河去了,带了十几个人,说要抓带孩子的妇人。俺去徐州大营报信,方子在俺枕头下,你们拿到后快赶去汇合,别等俺。”

 

字迹写到最后,笔画变得潦草,甚至有些脱节,“别等俺”三个字的墨迹晕开,像是写的人手指在发抖。柳芽赶紧把纸折好揣进怀里,心口“咚咚”直跳——茶铺老板肯定是看到了鞑子游骑,来不及跟他们打招呼,就先去报信了,可落马河那边,陈将军他们还在等着!

 

“不好!”柳芽突然反应过来,拉着王小二就往外跑,“老板去落马河报信了!鞑子游骑也往那边去了,将军他们有危险!”

 

王小二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刚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夹杂着人的呼喊声——是鞑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像是在喊“快追”!他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多问,跟着柳芽就往落马河的方向跑,两人的脚步比来时快了不知多少,路边的野草划过裤腿,留下一道道血痕,却没人在意。

 

落马河边,春桃正抱着孩子,坐在石头上哼着童谣。孩子已经醒了,小手抓着她的衣襟,小嘴里“咿呀”地叫着,还伸手去够河边的芦苇。老金蹲在河边,用手掬起河水,给小金擦了擦脸,河水的清凉让小金精神了些,他靠在马背上,目光望着官路的方向:“爹,柳芽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快了,快了,”老金嘴上安慰着,心里却也有些着急,“他们走的是近道,说不定快到了。”

 

陈将军站在芦苇丛边,目光紧紧盯着官路的方向,断枪握得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他总觉得心里不安,柳芽和王小二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按说早该回来了,可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风从官路的方向吹过来,带着尘土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将军,你听!”老金突然站起身,指着远处的官路,声音都在发颤,“是马蹄声!好多马蹄声!”

 

陈将军心里一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官路上,尘土飞扬,像一堵移动的土墙,至少有十几匹黑马朝着落马河的方向奔来,马背上的人穿着镶黄旗的黑甲,甲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飘动,像一片红色的毒刺。最前头的那个鞑子手里,还举着一面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白色的狼头,狼嘴里叼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图案,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是镶黄旗的游骑!至少有十五个人!”陈将军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一把将春桃和孩子拉到芦苇丛深处,又小心翼翼地把小金从马背上抱下来,藏在芦苇丛最密的地方,“老金,你护着他们,别出声!我去拦住他们!”

 

“将军,俺跟你一起去!”老金拔出腰间的短刀,刀身虽然有些锈迹,却依旧锋利,“俺们两个人,能多拖一会儿!”

 

“不行!”陈将军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你得护着春桃和孩子,还有小金!他们是咱们的念想,不能出事!我去拦着他们,你们趁机往徐州大营的方向跑,记住,沿着河边的芦苇丛走,别走官路!”

 

春桃抱着孩子,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滴在孩子的襁褓上,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将军,你……你要小心!俺们在徐州大营等你!”

 

陈将军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就朝着官路的方向跑去。他刚跑出芦苇丛,就看到那些鞑子游骑已经到了河边,领头的那个鞑子身材高大,脸上留着络腮胡,举着马刀朝着他的方向喊:“抓住那个明军!别让他跑了!”

 

十几匹黑马朝着陈将军奔来,马蹄声“嗒嗒”地响着,像是要把地面踏碎,扬起的尘土迷得人睁不开眼。陈将军握紧断枪,站在河边,目光坚定——他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走不了了,但只要能多拖一会儿,春桃他们就能多跑一段路,就能离徐州大营更近一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将军!小心身后!”

 

陈将军回头一看,只见柳芽和王小二正朝着他跑来,柳芽手里的断枪高高举起,王小二则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鞑子的方向扔了过去。石头正好砸在一个鞑子的马腿上,马疼得嘶鸣起来,前腿一软,把鞑子摔在地上,甲片重重砸在石头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柳芽!你们怎么回来了?”陈将军又惊又喜,却还是朝着他们喊,“快躲起来!这里危险!”

 

“将军,俺们拿到方子了!”柳芽跑到他身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茶铺老板去报信了,可鞑子也来了!俺们……俺们来帮你!”

 

王小二也跑到他们身边,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攥在手里,树枝的断口处还带着尖刺:“将军,俺们跟鞑子拼了!就算打不过,也能多拖一会儿!”

 

陈将军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心里又暖又急——他们明明可以趁机带着方子去徐州大营,却还是回来帮他。他刚想再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老金的喊声:“将军!春桃嫂子和孩子……孩子被鞑子看到了!”

 

陈将军回头一看,只见两个鞑子已经绕到芦苇丛边,他们的马进不了芦苇丛,就翻身下马,举着马刀朝着春桃和孩子的方向跑去。春桃抱着孩子,想往芦苇丛深处躲,却被鞑子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鞑子伸手就要去抢她怀里的孩子,嘴里还喊着:“把孩子交出来!饶你不死!”

 

“住手!”陈将军怒吼一声,举着断枪就朝着那两个鞑子冲过去。柳芽和王小二也紧随其后,柳芽用断枪挡住一个鞑子的马刀,“当”的一声脆响,火星溅了起来,王小二则用粗树枝朝着另一个鞑子的腿打过去,鞑子疼得“哎哟”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领头的鞑子见他们分了神,立刻催马朝着陈将军的后背冲过来,马刀高高举起,刀身反射着阳光,带着刺骨的寒意。陈将军只顾着前面的春桃,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喊声:“鞑子!休得伤人!”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茶铺老板骑着一匹白马,朝着落马河的方向奔来,马背上还坐着两个穿着明军铠甲的士兵!最前头的那个士兵手里举着一面红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徐州大营”四个字,在风中猎猎作响,红色的旗面被风吹得展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是徐州大营的人!”柳芽激动地喊了起来,手里的断枪握得更紧了,力气也大了不少,一下子把面前的鞑子推得后退了几步。

 

领头的鞑子看到明军的旗帜,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没想到徐州大营的人来得这么快!他知道,自己这十几个人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咬了咬牙,对着手下喊:“撤!快撤!”

 

十几个鞑子游骑不敢恋战,纷纷调转马头,朝着北边的方向跑,马蹄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陈将军松了口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身的衣服都粘在了身上。

 

茶铺老板骑着马,很快就到了河边,翻身下马时差点摔了一跤,显然是骑马太急,累坏了。他走到陈将军身边,喘着粗气说:“将军,您没事吧?俺看到鞑子游骑往这边来,就赶紧往徐州大营跑,正好遇到巡逻的士兵,就带着他们赶过来了!还好赶上了,没让你们出事!”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还热着的玉米饼,“俺走得急,就揣了几个饼,你们肯定饿了,先垫垫肚子。”

那两个明军士兵也下了马,快步走到陈将军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赵勇、李刚,奉徐州大营李将军之命,在此巡逻。听闻有鞑子游骑出没,特来驰援,幸不辱命!”

陈将军扶着断枪站起身,对着两人回了一礼:“辛苦二位了。我乃明军参将陈靖,带着几名弟兄从落马坡突围,正要前往徐州大营汇合。今日若非二位及时赶到,恐怕我们都要折在这里。”

赵勇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伤,眉头皱了皱:“将军和各位弟兄都受了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护送你们回营。李将军早就下令,凡从落马坡突围的弟兄,一旦找到,即刻带回大营,还特意吩咐了军医候着。”

春桃抱着孩子,从芦苇丛里走出来,走到茶铺老板身边,眼眶红红的:“老板,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去报信,我们……”

“嫂子别这么说,”茶铺老板摆了摆手,憨笑了两声,“俺也是吃这方水土长大的,鞑子占了落马坡,害了多少乡亲,俺早就想帮着做点啥了。你们是去打鞑子的,俺护着你们,是应该的。”他又看向马背上的小金,“这娃的腿伤不轻吧?到了大营,让军医好好看看,比俺们乡下郎中的法子管用。”

老金赶紧扶着小金从马背上下来,小金的腿刚沾地,就疼得皱起了眉。赵勇见状,立刻牵过自己的马:“将军,让这娃骑我的马吧,我牵着走,能省些力气。”

陈将军点点头,感激道:“多谢赵兄弟。”

众人收拾妥当,跟着赵勇和李刚往徐州大营的方向走。茶铺老板也跟在队伍里,他说要去大营看看,顺便问问济南府老家的消息——自从鞑子占了济南,他就再也没听过老家的动静,心里一直惦记着。

路上,柳芽把茶铺老板留下的那封信拿给陈将军看。陈将军展开信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茶铺老板,眼神里满是敬佩:“这位老板,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危难之际,先想着报信,还特意留下方子的下落,这份情义,我们得记着。”

王小二也凑过来说:“俺早就觉得老板是个好人!他给俺们玉米饼,还告诉俺们近道,没想到关键时候还这么勇敢。等把鞑子赶跑了,俺一定要再来他的茶铺,好好喝他一碗茶!”

柳芽点点头:“俺也是。到了大营,俺要跟李将军说说老板的事,让将军也知道,有这么多百姓在支持咱们。”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徐州大营的轮廓。大营用夯土筑成,墙高数丈,上面插满了明军的旗帜,红色的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远远望去,像一片燃烧的火海。营门口有士兵站岗,手里的长枪闪着寒光,戒备森严。

赵勇上前亮出腰牌,站岗的士兵立刻放行。走进大营,里面一片忙碌的景象——士兵们有的在操练,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在搬运粮草,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绷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懈怠。营地里还搭着不少帐篷,帐篷外挂着“军医处”“粮草营”的牌子,往来的士兵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

李刚带着众人往军医处走,路上遇到不少士兵,看到陈将军他们,都停下脚步行礼。陈将军一一回礼,目光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心里百感交集——落马坡一战,他的弟兄们大多牺牲了,如今看到徐州大营的士兵,就像看到了亲人。

到了军医处,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军医立刻迎了上来。他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箱:“这位就是陈将军吧?李将军早就吩咐过了,快请坐,我给各位看看伤。”

老军医先给小金检查了腿伤,解开粗布布条,看到伤口有些红肿,眉头皱了皱:“还好没化脓,只是有些发炎。我重新给你敷上草药,再开一副汤药,喝上几天就好了。不过这腿不能再受力,得好好养着。”他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拿出草药,仔细地敷在小金的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条缠好。

接着,老军医又给柳芽、王小二、老金和陈将军检查了伤。柳芽胳膊上的伤口裂了些,老军医重新敷了药;王小二胸口被踹伤,老军医给他开了活血化瘀的药膏;老金脸上的划伤已经结痂,只需涂些药膏防止留疤;陈将军的手掌被枪杆磨破了皮,老军医也给敷了药。

处理完伤口,李刚又带着众人去见李将军。李将军的营帐就在大营的中央,帐篷外有士兵站岗,帐篷里铺着一张地图,上面插着不少小旗子,李将军正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地看着。

听到脚步声,李将军回过头来。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铠甲,脸上留着短须,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看到陈将军,他立刻走上前,一把抓住陈将军的手:“陈靖!你可算回来了!落马坡一战,我以为……”他话没说完,却红了眼眶。

“将军,让您担心了。”陈将军也有些激动,“落马坡一战,我们损失惨重,只有我和这几位弟兄突围出来了。”

李将军叹了口气,拍了拍陈将军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牺牲的弟兄们,我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我们会为他们报仇!”他目光扫过柳芽、王小二、老金、春桃和孩子,又看向茶铺老板,“这些都是你的弟兄?”

“回将军,”陈将军介绍道,“这是柳芽、王小二、老金,还有春桃和她的孩子,他们都是从落马坡逃出来的百姓。这位是茶铺老板,是他发现了鞑子游骑,去大营报信,我们才能脱险。”

李将军看向茶铺老板,抱了抱拳:“多谢这位壮士!若不是你,陈将军他们恐怕就危险了。徐州大营欠你一份人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茶铺老板赶紧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将军客气了,俺就是做了该做的事。俺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想问问济南府老家的消息。自从鞑子占了济南,俺就再也没听过老家的动静,不知道俺的乡亲们怎么样了。”

李将军听了,脸色沉了沉:“济南府目前还在鞑子手里,不过我们已经制定了收复济南的计划,过不了多久,就会出兵。到时候,我一定派人去打听你的乡亲们,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茶铺老板激动得连连作揖,眼眶都红了。

李将军又看向春桃,温和地说:“你带着孩子,一路辛苦了。大营里有专门给百姓住的帐篷,我让人带你过去,给你安排好住处,再给你送些粮草。”

春桃赶紧道谢:“多谢将军,您真是个好人。”

聊了一会儿,李将军让李刚带春桃、茶铺老板去安排住处,又让王小二去粮草营领些吃的,只留下陈将军、柳芽和老金。

李将军重新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落马坡:“陈靖,落马坡一战,鞑子的损失也不小,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增兵。我得到消息,镶黄旗的大部队已经在落马坡以北集结,看样子是想进攻徐州大营。你刚从落马坡回来,对鞑子的情况比较了解,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应对?”

陈将军走到地图前,指着落马坡的地形:“将军,落马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鞑子虽然人多,但他们不熟悉落马坡的地形,我们可以在落马坡的山口设下埋伏,等鞑子进来,再前后夹击,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柳芽也凑过来说:“将军,俺在落马坡待过一段时间,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到落马坡的后面。如果我们派一支小分队从这条小路绕过去,趁鞑子不备,偷袭他们的粮草营,就能断了他们的后路。”

李将军听了,眼睛一亮:“好主意!陈靖,你负责带领大部队在山口设埋伏;柳芽,你熟悉小路,就由你带领小分队去偷袭粮草营。老金,你就留在大营里,照顾好小金,顺便帮着军医处做点事。”

“是!”陈靖、柳芽和老金齐声应道。

走出李将军的营帐,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营里点起了火把,火光映照着士兵们的脸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情。柳芽望着这些火把,心里充满了信心——有陈将军的指挥,有徐州大营的士兵,还有像茶铺老板这样支持他们的百姓,他们一定能打赢这场仗,一定能把鞑子赶跑。

老金拍了拍柳芽的肩膀:“娃,你要小心点。去偷袭粮草营,危险得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柳芽点点头:“金叔,您放心,俺会小心的。等俺回来,咱们一起喝庆功酒!”

陈将军也走过来,拍了拍柳芽的肩膀:“柳芽,这次偷袭就靠你了。记住,一定要摸清鞑子粮草营的情况,别冲动,要是遇到危险,就赶紧撤回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将军,俺记住了!”柳芽坚定地说。

这时,王小二拿着几个玉米饼跑了过来,递给柳芽:“柳芽哥,你快吃点,明天就要出发了,得好好补补力气。”

柳芽接过玉米饼,咬了一口,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明天的战斗会很艰难,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边有并肩作战的伙伴,有支持他们的百姓,还有心里那团不灭的信念——总有一天,他们会把鞑子赶跑,会让这片土地恢复和平,会让孩子们能在阳光下奔跑,会让像春桃这样的妇人不用再带着孩子逃亡。

夜色渐深,徐州大营的火把依旧明亮,像一颗颗星星,照亮了黑暗的夜空。柳芽站在营帐前,望着远处的落马坡方向,心里默默念着:“落马坡的弟兄们,你们等着,我们很快就会为你们报仇,很快就会收复落马坡!”

风从北方吹过来,带着一丝寒意,却吹不灭柳芽心里的火焰。他握紧手里的断枪,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那里,是他们即将战斗的地方,也是他们即将夺回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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