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你总算来了!”
吴主任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傅雷的胳膊,他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得如同鸡窝,脸上写满了愤怒。
“快!快!你去给家长们解释!”
傅雷被他拖着,几乎是踉踉跄跄地穿过愤怒的人群。
“就是他!就是那个傅老师!”
“傅老师!你给我们个说法!我儿子马上高考了,你天天带他们上体育课算怎么回事?”
“还有我女儿!你凭什么说她‘朽木不可雕也’,让她去操场跑圈?她是你学生!不是你的宫女!”
“还有那个作业!《论君主制在班级管理中的应用》?你教物理的,你想改行当皇帝啊?”
一句句质问如同密集的炮火,轰得傅雷头晕眼花,他只能不停地弯腰,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各位家长,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我保证,我一定把进度补回来,一定!”
他的道歉声在鼎沸的人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校长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几个家长代表和校领导围坐一圈,傅雷站在正中间,活脱脱一个三堂会审的犯人。
“傅老师,我们学校一向是以你为荣的,清北的高材生,最年轻的物理组骨干。”
杨校长推了推眼镜,不得不在语气里充满了失望。
“可你看看你这几天干的都是什么事?占用语文课,讲什么《资治通鉴》!语文老师都来找我哭诉,说她的课被你上完了!你自己的物理课,倒是一节没上!”
傅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能说什么?
说那个不是我,是古代来的一个真皇帝?哪也得有人信,是不是。
傅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校长,主任,各位家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看了一圈,然后对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大家相信我,我之前……可能是在教学方法上做了一些不太成熟的探索,走了一些弯路。”
傅雷绞尽脑汁:“现在,我请求学校和家长们,给我一个机会。我吃住在学校,对毕业班的学生进行一对一辅导!我保证把所有落下的课程进度,全部补回来!并且在下周的模拟考中,让大家的成绩有显著提升!”
他立下了军令状。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家长们面面相觑,校长的眉头也紧锁着。
“傅老师,你不是开玩笑吧?落了快半个月的课了。”一个家长怀疑地问。
“我拿我的职业生涯做担保!”傅雷斩钉截铁地说。
他这副诚恳又坚定的态度,终于让现场的气氛有了一丝松动。
“好,傅老师,我相信你一次。我儿子虽然被你骂了,但他回家说,你讲的那些历史故事……还挺有意思的。我们就给你一周时间。”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校长见状,叹了口气,挥挥手。
“行吧,傅老师,珍惜你的机会吧。”
……
送走了家长,傅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取了这几天自己班级的课堂监控。
当他坐在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时,他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人间地狱烂摊子”。
画面里,傅中庭穿着他的衬衫和休闲裤,却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活脱脱一个皇帝在巡视自己的御花园。
他指着黑板上的受力分析图,对着一个打瞌睡的学生冷冷地问。
“你,告诉朕,此箭射出,欲取五十步外叛将首级,当用多大力,角度几何?”
那个学生当场吓醒,站起来迷茫地说:“不是应该傅老师您教我们吗”。
他又走到讲台,拿起语文老师的课本,眉头一皱。
“谬误!通篇谬误!司马迁若在世,定要气得活过来!”
然后,他就真的开始给一群学理科的,讲起了《史记》的微言大义。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学生都坐得笔直,眼神里充满了求知和茫然。
傅雷捂住了脸。
这哪里是上课,这分明是上朝啊!
但他看着看着,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傅中庭虽然方式粗暴,但他讲的内容,无论是物理还是历史,竟然都引经据典,逻辑严密,甚至带着一种宏大的格局和视角,上语文和历史课,应该是个好老师,或者政治课?
傅雷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抛开。傅雷把学生们这几天的空白试卷和作业本全都摊开。
每一张卷子,每一个本子上,都用朱砂笔批着同样三个字。
“朕知道了。”傅雷看着这三个字,感觉浑身无力,他认命地拿起笔,开始从第一道题,第一个知识点,开始准备补习班教案。傅雷的补习班开课。他没有直接讲题,而是延续了傅中庭的话题。
“‘老师’讲的君主制,其实就是一种中央集权的系统模型,而我们今天要讲的万有引力,就是这个宇宙模型的‘君主’……”
学生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补习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
当最后一个学生,也就是那个学霸课代表吴越准备离开时,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着灯下那个温和耐心、讲题深入浅出的傅雷,又想了想前几天那个动不动就“拉出去斩了”的“傅老师”,一脸困惑地问。
“老师……”
“嗯?”傅雷抬起头。
吴越挠了挠头,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请问……您是傅老师吗?”
傅雷正端着杯子喝水,听到这话,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看着吴越那张纯真又求知欲旺盛的脸,回来后第一次开始深刻地思考一个问题。
我万一真的只有24小时,傅中庭回来继续教课,那是不是误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