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搅和
门一打开就看见春兰一脸慌张地站在门外，瞧见她愣了一下，便急道：“小姐，有媒人抬着聘礼上门了，夫人正和媒人商量小姐的婚事呢！”
她微微皱眉，脸上的汗随着她一皱眉，快速地从额头滑落，沿着鼻梁骨流到脸颊上，再沿着脸颊流到下巴上，很快滴落在地上。
她声音有些沙哑：“知道了，你进来帮我梳洗吧！”
春兰虽然着急，但看她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再说下去，而是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放下扶着门框的手，叹了口气：“没事，做噩梦了。”
随后转身往屋里走：“你来帮我梳洗。”
“哦！”春兰应了一声走进屋子，跟在她身后，到了梳妆台前，瞧她坐下忙走过去帮她梳妆，春兰接过她递来的梳子，先是帮她梳头后挽发髻。
她拿起梳妆台前放着的一条青色的帕子，对着镜子一点点擦着脸上的汗，良久问道：“杜月芳这会儿起来了吗？”
春兰想了一下说道：“应该起来了，我瞧见她屋子的门半开着的。”
她放下帕子，呼出一口气，说道：“你一会去告诉杜月芳，让她帮我问问父亲对于母亲给我安排的婚事，可有别的看法？
另外和她说一声，马辉学堂组织的秋游所需的花费，我已经帮她准备好了，让她不必担忧。”
“小姐？”春兰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为何要我去告知杜姨娘，而不是你自己亲自去问老爷？
要是小姐不同意婚事，我想小姐和老爷说说，指不定能行。”
她将首饰从首饰盒里递给春兰，叹气，缓缓摇了摇头：“父亲他帮不了我的。”
“啊？要是老爷也帮不了小姐，那可怎么办啊！”春兰将发钗插在刚刚挽好的发髻上皱眉。
她又叹了口气，不过语气稍显轻松：“没事的，这婚事只要我不同意，定是成不了的。”
春兰很是怀疑，但也没敢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我相信小姐的话。”
等春兰离开，她便走到打好的水盆前洗漱，手上动作未停，心思却在别处，想着一些事情。
等到她洗漱完，犹豫是在家里待会再离开，还是直接去铺子，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了争吵声。
仔细倾听后脸上紧绷的神情略有放松，随后抬脚朝门外走去，走了几步站在回廊的栏杆处停下，她往院子里一瞧。
院子正中摆放着不少用大红绸带装饰，漆着鲜红油漆的红木盒，每个盒盖上都用红纸贴着黑色墨汁写得大大的一个喜字。
她呵了一声，数了数有十个这样的红木盒子，院子里或坐或站了十几人，会客厅的门外还站着几人，屋子里想必还有不少人。
她这会儿正仔细听着会客厅的动静，慢慢地脸上露出笑意。
会客厅内李氏瞪着坐在正座下方斜对面茶几旁的杜月芳，恨恨道：“我在和人商量晓云的婚事，这里没你插嘴的份！”
杜月芳挑了挑眉，伸手扶了下耳畔垂落的秀发，笑道：“哎呀，这说的什么话，我也好歹算是晓云的长辈了。
晓云这孩子性子我喜欢，人也懂事，我这不是听说给她安排了亲事嘛，就过来瞧瞧，临来时老爷还让我替他把把关，说是啊......。”
她皱眉对盯着她不吭声，因天热冒了一身汗的媒婆一瞪眼，怒道：“晓云那么好的孩子，只有正人君子和那顶天立地的汉子才配得上。
那种平日里不学无术，就喜好赌博，更喜欢往女人堆里钻，甚至稍有不如意还喜欢打女人的窝囊废，根本不配！
还是早早滚蛋的好，省得丢人现眼！”
媒婆听得面露怒意，和她一块儿来的丫鬟仆人，也是怒瞪着杜月芳。
杜月芳却仿若未觉，笑着转头对李氏说：“我想夫人应该也是想给晓云找个好归宿，那这婚配对象可不就得好好把把关？
省得日后后悔，夫人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嫁给个窝囊废，让她婚后过的凄惨被人嘲笑吧？”
李氏听得恼火一瞪眼就要发作，但媒婆先她一步开口，媒婆黑着脸问杜月芳：“这位......，这位杜姨娘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叶家在城中好歹是有头有脸的。
叶家的二公子从小就是饱读诗书，人也通情达理，更是没有你说的那些个恶行，怎么到了杜姨娘嘴里，叶家二公子就这般不堪？平白冤枉人？”
杜月芳轻笑一声，低头瞧着手指甲，冷笑道：“那谁说的准，不是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什么样？”
“杜月芳！你够了，你给我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李氏恼火地站起来，瞪着杜月芳，要不是有媒人在，她说不定早就动手打人了。
杜月芳理都没理李氏，而是对着媒婆笑笑：“你们继续，继续！”
媒婆脸更黑了，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站在媒婆身后的丫鬟仆人，也是气的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杜月芳恨不得上前撕了她这张嘴。
李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冷冷瞧着杜月芳，脑中早就上演了无数次弄死杜月芳的画面，心中更是大骂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一时间屋子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但屋中在场的几人全都怒瞪着悠然自得的杜月芳，只见她自顾自地拿起茶几上的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
渴了就喝口茶水，茶水喝完了，就招手让屋中候着的春花倒茶，完全无视其他人敌视的目光。
等杜月芳吃到第三块点心的时候，李氏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媒婆说道：“要不婚期的事情改日再商议？”
媒婆瞧了一眼停下吃点心看过来的杜月芳，沉着脸点了点头，就站了起来：“只好这么办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媒婆也不等李氏说些挽留相送的话，转身就要朝屋外走，只是没走几步，眼角余光就瞧见身侧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刚一回头就瞧见杜月芳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走来，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看起来想要呕吐。
媒婆刚想侧身让开，没想到杜月芳就撞了过来似要吐了，她想也没想伸手就朝前推了一把，没想到杜月芳尖叫一声，朝着一侧的椅子和茶几上倒去，媒婆呆住了。
同样呆住的还有屋中和门外看热闹的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杜月芳撞翻了茶几和一把椅子摔倒在地，哎呦哎呦的捂着撞倒的地方在地上打滚。
好半天屋中的人才反应过来，媒婆惊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地上倒地直呼疼的杜月芳，身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忙摆手说：“不是我，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摔的！”
这话一出口，媒婆就瞧见屋中的人投来怀疑的目光，媒婆脸上的汗更多了。
她紧张地用手中的帕子擦着汗，忙解释说：“我真没碰到她，我本来是想推开她的，但是我真没碰到她，她是自己摔的，不是我！”
倒在地上的杜月芳捂着胳膊，突然怒瞪着她吼道：“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今天你不给个交代，你休想走！
我要告诉老爷，你个上门说媒的容不得我在一旁说几句，就心生歹意，对我动手，你等着！”
随后仰着脖子躺在地上大叫：“快来人啊，打人了，赵凤、刘慧、汪清你们快来，有人打人了，你们快来帮我拿住这些人！”
媒婆一听杜月芳叫人过来，一下跳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跑，她身后的丫鬟和仆人愣了一下，忙跟了上去。
李氏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瞧见媒婆往外跑，忙追了出去喊道：“哎哎，余婆子，你别走啊！”
等她追出去，余媒婆早就带人跑了，就连院中抬来的聘礼也给抬走了，李氏瞧着院子之前放着聘礼的地方，脸上的怒意是越来越盛。
她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浑身微微颤抖，牙齿也跟着打颤，她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杜月芳！”
然而等她怒火滔天，准备收拾杜月芳的时候，转身后才发现，客厅已经空荡荡的，哪有杜月芳的影子。
她愣了一下，眉头紧锁，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的一切，哪里还不知道杜月芳刚刚倒地痛呼是装出来的，今个就是来捣乱的。
想通后，李氏气的张嘴就骂，二话不说朝着杜月芳住的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叫骂。
没走几步绕过竹林，就瞧见了挡在杜月芳和林洪屋外的赵凤刘慧和汪清，一瞧见三人的外貌，李氏刚刚的怒火降了大半，有些犯恶心的移开了目光。
无视三人对她不屑地撇嘴后独自闲聊，李氏就那么站在门外对着屋内高声叫骂，只把那些平日里听来的知道的污言秽语骂了一遍。
但屋中的人就是不吭声，也不出来任由她在屋外叫骂，只把她给累的口干舌燥，心烦不已，骂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才气呼呼地离开了。
等人走了，躺在床上的林洪叹气，瞧着乐呵呵给她喂水果的杜月芳：“你何必去招惹她，惹得被骂？”
杜月芳看着林洪吃下一瓣橘子，自己也吃了些，笑道：“我要是不去搅和，真叫她把你女儿给嫁出去了，以后还有我们俩的好日子吗？
我看你那大儿子可和她是一伙的，将来这个家没了你女儿，叫她和你那大儿子当家，以后别说没好日子过，说不定你还得受罪呢！”
林洪皱眉怒道：“他们敢！”
杜月芳撇撇嘴：“有何不敢？他们还能怕你个瘫在床上的人不成？到时候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们想怎么将你捏圆搓瘪都行。
我呢可能就是被赶出去的下场，我才过几天好日子啊？哎，我可不想再过之前那种穷日子。”
林洪听的表情阴郁，良久说道：“你说的也不无可能，就她恨我那样，这个家真要她做主了，我的日子也到头了。”
杜月芳笑笑，又给林洪喂了几瓣橘子：“我看啊，要么以后给你女儿找个条件好的，咱们也能日后也能有个依靠。
要么找个上门女婿让你女儿一直待在家中，有你女儿在，我们就能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林洪叹了口气：“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晓云对找婆家是个什么想法？”
杜月芳挑挑眉：“能有什么想法，她要是愿意嫁人，她能拐着弯提醒我，我如今的好日都是依仗她？”
杜月芳叹了口气，放下正在剥的橘子，瞅着林洪，只把林洪瞅得浑身不自在：“你好好的瞧我做什么？”
杜月芳又叹了口气，低头剥橘子，嘀咕道：“我瞧着你家人啊，就没一个省事的，尤其是你那女儿活像是人精，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养出来的。
我家辉儿要是有你那女儿一半聪明才干，哎，我也能跟着享福，哪里用去看别人眼色？”
林洪听的不高兴了：“怎么让你来伺候我，不乐意了？”
杜月芳一听忙笑：“怎么可能，就冲着你敢偷那母夜叉的钱，给我和辉儿花，我就跟定你了！”，说着把刚剥好的橘子塞到林洪嘴里。
林洪很是受用，笑道：“那是，为了你别说偷钱，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敢！”
杜月芳娇嗔地瞪了林洪一眼：“死样！”
站在二楼看了一场戏的林晓云，伸了个懒腰，正打算走，一转身刚好和从屋子走出来牵着林武的林有才遇上，林武叫了声姑姑，就眯着眼仰着头张着嘴打瞌睡，显然没睡好。
她对林有才喊道：“大哥，这是送小武去先生哪儿？”
林有才点头牵着林武走过来：“这几日先生病了，不能来家里给小武上课，我都是把小武送到先生家去。”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问道：“三妹你没事吧？”
她笑笑：“没事，正好我要出门，不如一起？”
林有才笑着点头：“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