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看了看打闹的二人，转而望向悟心，“今日多谢神子以心渡魂，这些生魂得以超脱，皆因你一念慈悲。”
悟心合十行礼，乌发间的金线在灯影下若隐若现：“仙君谬赞，悟心不过做了该做之事。”
芳华忽然轻笑，目光扫过逸尘：“逸尘，你交了些好‘朋友’——”她指了指正在打闹章余和冥渊，又看了逸尘和悟心，“一个能把劫富济贫活出烟火气，一个能用聪明算穿世道人心，如今再加上一位舍身渡魂的神子……”
“或许……你们真能让这世道，长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话音落，她转身望向随行的仙宫弟子，“时辰不早，收整法器，随本座回宫。”
弟子们应声列阵，琉璃蝶群簇拥着织成光桥，带着众弟子消失在原地。
废墟外的青石板路上，胖公子正骑在达苑仲肚子上疯狂摇人：“大哥！醒醒啊！你快醒醒！”
见对方毫无反应，胖公子一咬牙，抬手就给了达苑仲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惊飞了墙角的夜鸟，达苑仲的脑袋歪向一侧，嘴角还挂着道涎水。
“还不醒？”胖公子撸起袖子，“看来只能上绝招了——人工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撅着嘴就要往下凑，却见达苑仲突然一个激灵，“嗷”地吐出口血沫，精准喷了胖公子满脸。
“呸呸呸！”胖公子抹着脸上的血污跳起来，“大哥你醒了怎么不早说！”
达苑仲呛咳着坐起，眼冒金星地环顾四周，猛地揪住胖公子衣领：“我的扶摇姑娘呢？！”
“扶摇？”胖公子眨巴着被血糊住的眼睛，“好像没看到她出来……会不会...”
“住口！”达苑仲一把捂住他的嘴，“扶摇是仙族贵女，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挣扎着爬起来，在废墟里连滚带爬地找：“扶摇！我的扶摇！你在哪儿？”
冥渊突然从断墙后跳出来，战戟拄地作悲痛欲绝状，连犬齿都在抖：“达苑仲啊达苑仲，你可算醒了！”
他扑通跪在达苑仲面前，演技飙升到眼眶泛红：“扶摇姑娘她……她为了护着你，被塌下来的房梁砸进火海里了！”
“什么？！”达苑仲如遭雷击，一把揪住冥渊衣领，“你胡说！怎么可能……”
“我亲眼看见的啊！”冥渊抓起达苑仲的手，按在一块尚有余温的焦木上，“她临死前还喊着你的名字，说‘达郎，快跑’……这是她攥在手里的碎帕子，上面还有血呢！”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半块烧糊的云锦帕子，递给达苑仲。
达苑仲捧着帕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扶摇……我的扶摇啊……”
胖公子凑过来想看看，被达苑仲反手一巴掌扇倒：“滚开！别碰我娘子的东西！”
“达公子！扶摇姑娘临终前还惦记着楼里的姐妹们呢！”冥渊抹了把脸，继续声泪俱下，“她说自己流落风尘是命苦，也看不得旁的姑娘遭罪……她还说....”
达苑仲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抓住冥渊：“她还说什么了？快告诉我！”
“她说——”
冥渊捏着嗓子模仿女声，哭得肩膀直抖，“‘我攒了些体己钱，本想给姐妹们赎身开染坊，让她们能靠手艺吃饭，不用再脱了裙子赔笑……可惜我没这福气了……’”
他忽然抹了把脸，转向达苑仲痛心疾首道：“哎！老子听了这话哪能不动心？当即把自己攒的所有灵石都掏出来给了老鸨！你旁边这位风流倜傥的胖公子可亲眼看着呢！”
胖公子一听“风流倜傥”四个字，顿时喜得眉开眼笑，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前凑了凑，油光水滑的脸上堆起褶子：“哎哎哎！大哥你可别不信！我刚才看得真真儿的。”他拍着胸脯保证，唾沫星子差点溅到达苑仲脸上。
冥渊继续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达公子你是扶摇心尖上的人，总不能让老子一个外人抢了风头吧？……”
达苑仲被这话刺得心头一痛，猛地撕开自己腰间的玉佩囊，把里面拳头大的夜明珠砸在冥渊手里：“拿着！这颗珠子能换三万灵石！不够我再去拆了我爹的书房！”
“使不得使不得！”
冥渊假意推辞，手指却飞快地把夜明珠揣进怀里，“达公子这份心，扶摇姑娘在天有灵肯定……”
“少废话！”
达苑仲红着眼眶扯开钱袋，把所有灵石都倒在冥渊的布袋里，“告诉老鸨，让她先买二百台绣绷！剩下的钱老子明天就送来——要是敢委屈了我扶摇的姐妹，老子把你们全扔进染缸！”
“达公子仗义！我先替扶摇姑娘谢谢公子了！”冥渊捧着夜明珠，故意将动作做得无比郑重，“扶摇姑娘若泉下有知，定会夸您是——”
“用不着你谢！”
达苑仲红着眼眶一把挥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烧糊的帕子揣进怀里，“那是我家娘子的心愿，老子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办！”
他忽然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逸尘身上，瞳孔骤然收缩：“哎？这位公子怎么这么眼熟？”
逸尘正替悟心整理袈裟的手猛地一顿，章余暗道不好，挡在逸尘身前，笑容却有些僵硬：“达公子认错人了吧？我这朋友……”
“没认错！”
达苑仲踉跄着凑近，眯着眼打量逸尘泛红的耳尖，“你这眉眼，跟扶摇一模一样！尤其是这眼角……”
“咳！达公子慧眼！”
冥渊突然挤到达苑仲和逸尘中间，笑得见牙不见眼，“您可真是火眼金睛！这位正是扶摇姑娘的亲弟弟！——晓尘公子！”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拍了拍达苑仲的肩膀：“他们家族落寞后，晓尘公子就一直在找姐姐，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千里迢迢赶来接人，却没想到……”
冥渊说着还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唉，可怜见的，刚到就遇上这档子事……”
逸尘低下头，指尖攥紧了袖口，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
章余在一旁看得直想扶额，却不得不顺着话头点头：“正是正是，我这朋友一路奔波，听闻噩耗后伤心欲绝，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达苑仲盯着逸尘半晌，忽然抓住他的手，眼眶再次泛红：“原来是小舅子！哎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拍着胸脯保证，“你姐姐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染坊的事包在我身上，保证让姐妹们风风光光地过日子！”
逸尘被他攥得生疼，却只能僵硬地点头：“多、多谢达公子……”
“谢什么谢！”达苑仲豪爽地挥挥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大拇指上取下玉扳指，“听说你们家道中落，这是我家的传家宝，你先拿着用！往后就是一家人了，缺什么跟姐夫说！”
胖公子赶紧阻拦，“大哥，那可是你爹的心头肉啊！”
“滚！”
达苑仲一脚把他踹开，“扶摇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别说玉扳指，就是把我达家祖坟刨了，我也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