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剃刀,刮过数百米高的冠冕平台。丁鹏单手死死抠住平台边缘冰冷的钢板棱角,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崩裂,鲜血淋漓。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扣住比尔血肉模糊的手腕,承受着两人份的恐怖重量和不断加剧的下坠力。肩头的枪伤和撞击处的剧痛如同烈火灼烧,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苦。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吞噬了李哲的哈德逊河,冰冷的河水如同恶魔的巨口。
“说——!”丁鹏的怒吼在狂风中嘶哑破碎,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比尔吞噬,“周天在哪里?!密钥是什么?!”
死亡的恐惧彻底击溃了比尔的疯狂,他像溺水的野兽般挣扎嘶吼:“拉我上去!我告诉你!拉我上去!我知道一切!周天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答案即将揭晓的瞬间!
异变陡生!
被丁鹏钳制住的比尔,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他暴突的眼球瞬间被一种诡异的、非人的红光充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疯狂蠕动、顶起!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不似人声的恐怖怪响!
“呃…啊…渡…渡鸦…你…你竟敢…!”比尔的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怨毒!他死死盯着丁鹏,那血红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比尔”的意识被某种冰冷、绝对的操控意志强行覆盖!
丁鹏心头警兆狂鸣!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面对绝对危险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就要松手!
然而,太迟了!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响,并非来自外部,而是直接从比尔的胸腔内部炸开!
没有火光,没有巨大的冲击波。只有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浓烈焦糊和血腥恶臭的**暗红色混合物质**,如同被挤爆的脓包,猛地从比尔破裂的胸口、口鼻、甚至眼球中喷射而出!溅了丁鹏满头满脸!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撕裂了丁鹏紧抓比尔手腕的力道!比尔的残躯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带着喷射状的诡异红浆,朝着下方冰冷的哈德逊河急速坠落!
“不——!”丁鹏眼睁睁看着比尔的残骸消失在视线中,嘶吼声充满了不甘与愤怒!周天!一定是周天!他引爆了比尔体内的某种自毁装置!为了灭口!为了掩盖真相!
巨大的下坠力让丁鹏抓住平台边缘的手指一阵剧痛滑脱!他的身体猛地向下坠去!
“丁队——!”千钧一发之际,雷公和云雀终于突破了外围的火力封锁,冲上了平台!雷公的金属义肢如同铁锚般甩出,险之又险地卷住了丁鹏的手臂!云雀死死抓住雷公,两人合力,将几乎脱力的丁鹏猛地拽回了剧烈摇晃的平台!
丁鹏重重摔在冰冷的钢板上,剧烈喘息,脸上身上沾满了比尔体内爆出的、粘稠腥臭的暗红物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他顾不上这些,挣扎着爬起,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平台边缘那个吊着的冷冻舱!
倒计时还在跳动:00:15:43!
而李哲拼死抛给他的那枚核心控制芯片,还紧紧攥在他染血的手中!
“快!冷冻舱!”丁鹏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悬吊的透明棺材!雷公和云雀紧随其后,掩护着他。
芯片被丁鹏粗暴地塞进冷冻舱控制面板上一个裸露的接口!屏幕上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瞬间停滞!倒计时定格在**00:15:22**!
安全了!至少暂时!
丁鹏扑到冷冻舱前,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舱内,庆雪苍白的面容依旧沉静,如同被冰封的睡美人。他颤抖着手,摸索着舱体上复杂的控制面板,试图找到唤醒的开关或接口。红姐的妹妹…他必须救她!
“庆雪…醒醒!我是丁鹏!我来救你了!”丁鹏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和温柔。
似乎是听到了呼唤,又或许是倒计时停止解除了某种抑制,庆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起初是空洞而迷茫的,如同蒙尘的琉璃。但当她的视线聚焦,看清玻璃舱外丁鹏那张沾满血污、焦急万分的脸时,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瞬间从她眼底深处涌现——那里面有刹那的惊喜,但随即被更深的、刻骨的悲哀和一种…洞穿一切的绝望所淹没。
“丁…鹏…”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需要通过口型来判断。她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丁鹏,看到了更遥远的、令人心碎的真相。
“是我!庆雪!别怕!我马上救你出来!”丁鹏急切地寻找着开舱的机械锁。
庆雪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又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异样光彩。她抬起一只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轻轻按在舱内的玻璃上,与丁鹏的手掌隔着冰冷的阻隔相对。
“别…白费力气了…”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丁鹏的心脏,“这不是…我的身体…”
丁鹏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庆雪。
庆雪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凄美而破碎的笑容,眼中蓄满了泪水:
“三年前…香江码头…我就…已经死了…被周天…派去的杀手…用军刺…割开了喉咙…”
“这个身体…是陈剑…用我的基因…培育的…克隆体…”
“但里面的意识…不是我的…”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带着冰晶的淡红色血沫,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周天…他…他拿到了陈剑…不成熟的…脑意识移植技术…”
“他把…一个…被他深度催眠…改造过的…女人的意识…强行…塞进了…这个…我的克隆体里…”
“他想…制造一个…绝对服从的…‘庆雪’…一个…完美的…傀儡…和…诱饵…”
“用来…控制你…打击龙牙…掩盖…他所有的…罪行…”
真相如同最狂暴的冰风暴,瞬间将丁鹏冻结在原地!克隆体?!意识移植?!周天!他竟然疯狂扭曲到了如此地步!他不仅杀害了真正的庆雪,还用她的基因制造赝品,将另一个无辜者的灵魂囚禁在这冰棺之中,作为工具使用!这比死亡本身更令人发指!更亵渎灵魂!
“周…天…”丁鹏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翻涌的已经不是怒火,而是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毁灭欲!
“那个…女人的意识…很微弱…很痛苦…一直被…压制着…”庆雪(或者说,这具躯体内的意识)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直到…刚才…倒计时…的恐惧…还有…你…你的呼唤…才让我…暂时…清醒过来…”
“丁鹏…杀了我…毁掉这个…罪恶的躯壳…让我…解脱…”
“也…让那个…可怜的女人…安息…”
她的眼神充满了哀求,泪水无声滑落。
“不!一定有办法!”丁鹏心如刀绞,绝望地低吼。
“没…时间了…”她的目光越过丁鹏,仿佛看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解脱般的、极其微弱的弧度,“她…来了…”
丁鹏猛地回头!
平台入口处,硝烟弥漫中,一个纤细而倔强的身影缓缓走来。是林小曼!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带着干涸的血迹,身上的衣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渗血的绷带,走路甚至有些踉跄,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搏斗和逃亡才来到这里。她的手中,紧紧攥着那个银色的病毒硬盘!
“林小曼!”丁鹏心头一紧,看到她安然出现,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她独自冒险的担忧,更有对她带走硬盘行为的余悸。
林小曼没有看丁鹏,她的目光先是扫过平台上比尔留下的那滩恶心的暗红残留物,眉头紧锁,带着科学家的本能厌恶。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冷冻舱内气若游丝的“庆雪”身上,眼神复杂难明。最后,她才看向丁鹏,那双曾经充满愤怒和失望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她走到丁鹏面前,无视他脸上的血污和比尔的残留物,无视他复杂的眼神,将手中的银色硬盘平静地递了过去。
“拿着。”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里面…有原始毒株数据,还有…我最后上传进去的…病毒靶向基因修改方案。”
丁鹏下意识地接过硬盘,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一震。
林小曼的目光转向冷冻舱里的“庆雪”,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悲悯:
“我黑进创生的系统…查到了周天最高权限下的档案…也看到了…她的真相…”她显然知道了克隆体和意识移植的骇人内幕。
“所以…在比尔的人抓到我之前…我不仅备份了关键数据…还…把病毒最终的靶向基因锁…修改了”
她的视线转回丁鹏,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科学家的终极良知:
“新的病毒…只会攻击…Y染色体。”
“它…只杀男人。”
只杀男人!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丁鹏耳边炸响!这意味着一场针对全球一半人口的、精准而恐怖的性别灭绝!这比无差别攻击更令人毛骨悚然!这完全是反人类的、恶魔的造物!
“你…!”丁鹏震惊地看着林小曼,握着硬盘的手微微发抖。这究竟是救赎,还是打开了另一个更可怕的潘多拉魔盒?!
“这是唯一能暂时阻止比尔或周天立刻释放它的办法!”林小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也是…唯一能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用它的筹码!因为一旦释放,他们自己也难逃一死!这给了我们…争取时间的机会!”她顿了顿,看向冷冻舱,“至于她…”
林小曼的目光再次落在“庆雪”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
“这具躯壳…承载着两个被折磨的灵魂…和…陈剑、周天最肮脏的技术烙印…它不该存在。”
“让她…安息吧。这是…最大的仁慈。”
仿佛是听到了林小曼的话,冷冻舱里的“庆雪”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她看着丁鹏,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说:“…谢谢…鹏…哥…解…脱…”
随即,她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按在玻璃上的手,无力地滑落。生命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直线。
她死了。带着真正的庆雪被亵渎的基因,带着另一个无辜女人被囚禁折磨的灵魂,带着周天和陈剑罄竹难书的罪恶,永远地沉睡了。谎言,在这一刻迎来了它血腥而悲凉的终局。
丁鹏的手无力地垂下,紧握的硬盘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看着舱内那张与记忆中庆雪一模一样的、此刻却毫无生气的脸,巨大的悲恸、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又一个生命,在他眼前逝去。
林小曼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她转过身,背对着冷冻舱和丁鹏,声音疲惫而沙哑:
“硬盘给你了。怎么用…是你的事。”
“比尔死了?”
她看着地上那滩恶心的暗红物质。
“周天…引爆了他体内的芯片。”丁鹏的声音干涩。
“芯片…”林小曼若有所思,正要说什么。
“丁队!快看!阿海那边有发现!”博士急促的声音突然在通讯器中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比尔爆炸时…阿海捕捉到了爆炸残留的…**异常电磁频谱**!他正在分析源头…天啊!这频谱特征…指向…**香江(香港)!维多利亚港区域!**”
维多利亚港!
周天最后通讯信号汇聚的地方!
渡鸦的老巢!
丁鹏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悲痛瞬间被更汹涌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杀意所取代!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血债,最终都指向了那个地方!
“周天!
无论你藏在哪里!
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丁鹏…
必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