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伊！感谢冢本大太君体恤属下！小的愿为大日本皇军和冢本大太君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潘景仁博得冢本敬壱郎好感的目的达到了，至于汇报就不那么重要了。潘景仁心里头那个乐呀，但还是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向冢本敬壱郎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真礼”，这才垂着头，后退着退出了冢本敬壱郎的办公室。也许是平日里做的坏事太多，心中有愧。潘景仁一出门，犹如见到鬼魅一般，吓得他浑身一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冢本敬壱郎办公室的门口站着一个虎背熊腰，身长八尺，长着一张驴脸，中间凹陷，下巴狭长，是个明显的地包天，要多磕碜有多磕碜的人。这人的脑门宽、眼窝深，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人呲着两颗大板牙，形如恶鬼。这要是半夜三更的冷不丁遇到，潘景仁一定以为是遇到了恶鬼。不知是哪个被自己害死的人找上他，就算不吓死，也会被吓得失了三魂少了七魄。
潘景仁遇到的就是被老百姓恨之入骨的“杀人精”，新任“二狗子”陶宝山所部汉奸独立混成旅第三团汉奸团长“程大牙”程金龙。“程大牙”不认识潘景仁，但是他可以肯定潘景仁是个中国人。只要是中国人，除非有求于他，“程大牙”是绝不会害怕他的。
“程大牙”本来兴致勃勃的来到冢本敬壱郎的办公室，见潘景仁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不由得心中有气，一瞪马眼骂道：“你奶奶的！瞅啥瞅？不认识老子咋的！老子就是‘人中金龙，马中赤兔’的程金龙。咋的呀？再敢不拿好眼睛瞅老子，把你眼睛挖出来当泡踩！”
《增广贤文》有云：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程大牙”就像是脑子错了哪根筋似的狂妄，那是因为他终于靠上了冢本敬壱郎这棵大树。在毓璜顶医院等候抢救苑少卿的时候，手术室门前走廊上的大多数人要么唉声叹气，要么低声哭泣，唯有“程大牙”扯着大嗓门儿跳着脚的咒骂土八路不是好汉，竟然敢暗地里刺杀他“人中金龙，马中赤兔”的救命恩人？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可忍时就无须再忍！土八路要真是站着撒尿的汉子，就真刀真枪的来找他“程大牙”。只要土八路有胆子，就约个时间和“人中金龙，马中赤兔”单挑，不许别人帮场子，比刀比枪随土八路挑。
“程大牙”当时就在战大鹏刺杀苑少卿的现场，虽然没有和刺客直接交手，但是刺客的身手之高也让他肝胆欲裂。“程大牙”在毓璜顶医院逞英雄，纯粹是装犊子。反正八路刺客也不会追到医院来。“程大牙”很庆幸这个八路刺客不是冲着他来的，要是真的给他这么一枪，“程大牙”想了半天，还真不好防范。“程大牙”还真的得去庙里烧香拜佛，战大鹏当时的注意力都在苑少卿身上，考虑的是怎么把苑少卿打成重伤，还不能要了苑少卿的命，注意力过度集中。如果再磨练两年，更为老练的战大鹏就会发现“程大牙”，赏他一粒花生米。如果战大鹏真的向他开了枪，毫无防备的“程大牙”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不死也得重伤。
“程大牙”这一阵穷叫唤，果然引起了冢本敬壱郎的注意。冢本敬壱郎和范启万很熟，挥手叫过来浑身是血、哭哭啼啼的范启万，问道：“范桑，那个大牙的呲着的什么的干活？”
冢本敬壱郎询问，范启万不敢不答。他抹了一把眼泪，当即将苑少卿当年在哈尔滨怎么怎么甘冒奇险，从胡子手里救下“程大牙”。“程大牙”当了陶宝山所部独立混成旅第三团汉奸团长，发达之后不忘苑少卿的救命之恩。“程大牙”来烟台接受第五混成旅团旅团长小林次郎少将的任命，也许是天意，“程大牙”恰巧在毓璜顶医院听到了恩人苑少卿的消息。“程大牙”惊喜之余，携带礼物前往苑少卿家拜访恩人，表达他感恩戴德的一番心意。
“吆西！很感动的令人，美好传说的一段！”冢本敬壱郎一直紧绷着的圆脸这才舒展开来。冢本敬壱郎连连点头，似乎为“程大牙”的义气所感动，就喊“程大牙”过来说话。
“程大牙”却二分钱小葱拿起把来了，装作没听懂冢本敬壱郎叫唤些什么。直到范启万喊他，说是冢本大太君叫他过来问话，这才迈着大步，“咔”、“咔”、“咔”的走过来。
“程大牙”已经从冢本敬壱郎领章上的两毛三，以及胸前的宪兵标志上猜出来这个戴眼镜的白胖子是谁了。但是，他得装糊涂。“程大牙”在冢本敬壱郎面前立正之后，“啪”的敬了个礼，扯着嗓子嚷道：“报告太君，独立混成旅第三团团长程金龙奉命听候训话！”
范启万强打精神，介绍了冢本敬壱郎的身份之后，“程大牙”急忙向冢本敬壱郎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真礼，大叫久仰冢本大太君英名，如雷贯耳。今日见到冢本大太君阁下，三生有幸，死而无憾。冢本敬壱郎满脸堆笑，夸奖了一番“程大牙”之后，就请“程大牙”随后去宪兵队他的办公室，并请范启万一同去。冢本敬壱郎要详细了解一下刺杀苑少卿现场的情况。
喜出望外的“程大牙”自然是连声答应，就差磕头谢恩了。他接近苑少卿，不就是想傍上冢本敬壱郎这棵大树吗？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苑少卿是死是活对于他来说就无所谓了。
都说人身上有煞气鬼神都得让道。“程大牙”是个名副其实的“杀人精”，杀人无数，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煞气。潘景仁也曾经当过土匪，只不过名气比起“程大牙”来，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潘景仁也曾经听说过“程大牙”的名号。初见“程大牙”时还真的心生惧意。可是，潘景仁毕竟是小鬼子烟台宪兵队靖国特务队的队长，“程大牙”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穷凶极恶的威胁他一通，不由得被“程大牙”的狂言妄语给气乐了。
潘景仁的眼睛中透出一丝阴鸷，忽然看到了躲在身材高大的“程大牙”身后，浑身是血，垂头丧气的范启万。潘景仁瞪了一眼“程大牙”说道：“启万，也没去换件衣服！”
潘景仁明显是在埋怨范启万没有把自己的身份介绍给“程大牙”这个狂人，这才让“程大牙”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敢当面威胁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长得跟山精水怪似的，在老子面前装大尾巴鸟？老子就算没红得发紫，但起码也没落魄潦倒呀！《隋唐演义》第八回说得好：人当贫贱语声低，马瘦毛长不显肥。得食猫儿强似虎，败翎鹦鹉不如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