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云多风冷,姜南买了一袋小笼包,吃着坐出租车。
不久,大榕村到了,姜南走进村子里。
正是早集时间,村头榕树旁很热闹。
“丁叔,早上好啊。”肉铺的中年大叔,跟爷爷关系不错,姜南问好道。
“姜南!”谁想,原本笑嘻嘻的丁叔看到他,立刻神色大变,扔下刀跑了。
不止他,其他村民见到姜南,跟见了瘟神般,大叫着落荒而逃。
菜市场顿时冷清了,一位行动不便的老太太都拄着拐杖往外走。
“这…”姜南见到这幕,很纳闷,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婆婆,怎么了?”他跑去问。
老婆婆被吓得直哆嗦,念叨道:“阿弥陀佛…别害我…妖怪是你造的对不对…你还要怎样…”
接着她用尽力气,疾步走了,留下错愕的姜南。
他猛地记起,那场邪蛛之乱,最终计数,大榕村是死了…十七个。
之前姜南感到悲愤,但不认为是自己的过错。
因为邪蛛困在水潭里,能跑回来,他着实没想到。
但在村民看来,姜南回了趟老宅,蜘蛛就成群出来了,加上姜家的那些流言,于是他成魔头了。
“靠,怎么这样!”姜南悔恨交加。
逃生后,他应该立刻通知并疏散村民的,白白耽搁了十天的时间。
十七个遇难者,被蛛群逮着,被吃的只剩一堆碎骨,于是乡亲们只能找些逝者的遗物,在村北建了座衣冠冢。
姜南跑去,看到了十七道冰冷的墓碑,摆着许多花。
其中有种菜老头、家庭主妇、小商贩,有些跟他爷爷很熟,平时经常一块儿唠嗑,对姜南都很和蔼的。
最后是位小女孩,刚满五岁,见到她黑白照片的笑容,姜南终于忍不住了,热泪流下,心如刀绞。
这种事?为什么发生在我家?!对不起…他满腔愤懑,鞠躬道歉。
不忍多看,他跑到了姜家老屋。
附近的一大块田都没了,风吹来依然有浓郁的焦味,凄凉极了。
老屋只剩尺椽片瓦,围墙大半塌,旁边还拉着警戒线,有警员在看管。
“欸,你是姜南吧,进去看下还有啥物件,打包带走。”警员招呼道。
“好的。”估计就剩些金银制品了,姜南懒得找,径直去地窖。
地窖彻底崩了,塞满了泥石,无法进入密道。
他叹息着,只好去搜废墟,找到一些瓷片和珠宝首饰。
堂屋留下一些焦木,姜南逐个搬开。
不久发现,黑木显露出一角光洁的微青白纸。
“这是?”姜南疑惑着,踢走上面的木块,被吓得后跳。
卷起来的一轴画卷,光洁如新,在破败的焦土里,显得非常诡异。
之前画里冒出那道妖影,再见到,姜南忌惮极了。
但细看后,并未发现邪气,尝试用菊罡去逼,也无异常。
莫名地,姜南感到亲切,终于,好奇地打开它。
是幅肖像,画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青衣老道,持杖微笑,腰间系着个紫葫芦。
面相栩栩如生,似在看他。
没有署名,不知是哪位祖先。
姜南觉得丢掉可惜,便揣进包里,往外走。
忽地一阵轻风拂面,于风中,姜南听到一声遥远的呼唤。
“南儿,来祖祠,与老朽一叙吧…”
难言的感觉,不自觉地想听话,姜南定住。
那晚在冰窟,救他的似乎就是这位。
应该没恶意,说不准还能知晓爷爷的事,他想着,赶忙往南山跑去。
群峰连绵,苍翠的高树间掩着一小片峡谷,一曲小涧流过,映照着一座古老的黑木祠庙。
十岁那年,爷爷带他来过一次,之后就没了。
姜南依稀记着山道,此时长满了蓬草荆棘。
用柴刀开路,走了好久,才到谷底。
尽管许久无人打理,但祠庙依然挺立,未腐坏,散发着提神的清香。
穿过篱笆,姜南看到,漆黑的屋内,摆放着许多牌位。
前方香炉内,竟有根长香,在烧着。
“有人嘛,我来了。”姜南喊道。
“喵。”屋檐上传来了猫叫,接着一头黑猫跳到门前。
起初它警惕地竖起尾巴,看到是姜南后放松了。
“小…小呜,靠,我以为你没了。”姜南惊喜道,亲昵地抱起它。
小呜温顺地碰了碰他的脸。
“你怎么跑这来了,这香是你点的?”姜南放下它,笑道。
“喵~”小呜听得懂人话,摇了摇头,跑到祖祠里。
“有谁在吗。”姜南问道,跟了进去。
香味更浓,他看到两排整齐肃穆的祖先牌位,虔诚地拜了拜。
小呜则跳到黄垫上,摇尾示意。
“欸,这是什么意思。”姜南好奇道。
“喵…”它叫道,咬了咬垫子。
“这拜垫有问题?我看下。”姜南会意,检查黄垫。
将其挪开,底下有块方形木板,尝试提起,赫然有条垂直向下的密道。
一道木梯,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暗。
“哇,老祖宗们这么喜欢打洞嘛。”姜南调侃道,爬下去。
嘎吱,木梯枯干陈旧,响动不停,姜南谨慎地攀着,生怕其断。
越往下,空气越冷,到最后,砭骨的寒气直往上冒。
这不会跟地窖的冰潭是联通的吧,姜南想到。
触底了,传来一股浓郁的墨香,他打起手电筒,观察四周。
这是个狭小的洞窟,摆着简朴的石架,堆满了线装古籍。
“好多书,是先辈藏书的地方?”姜南惊奇道。
他随手翻开一本,是古言笔记,写驱鬼的事。
语言晦涩,姜南看了两眼,便放下,往前走。
转过弯,他眼皮跳动,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定睛一看,前方的石桌上,竟立着座墨玉做的蛇佛像,两眼红光,阴气森森。
“什么东西!”姜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欲跑。
“南儿别怕,过来。”忽而,背后传来苍劲的声音。
其一拍手,石窟内的灯盏皆亮起淡蓝的光。
这浓重的乡音,好似爷爷,姜南回头。
看到桌前的蒲席上,出现了位青衣老者,和蔼可亲,很眼熟。
它通体发白,是魂体,散发着高深的寒意。
“爷爷?!”他下意识道。
“你得称祖爷爷,坐。”他笑道。
“呃,您是哪位祖宗?”姜南惭愧地挠头道。
“算算,你这辈到连了,那就是十五世祖,老夫名为姜知还。”他捋着白胡道。
不认识,他有些愧疚,但想到爷爷,着急道:“祖爷爷,你知道爷爷怎么了吗,半月前,老宅被蜘蛛精占领,爷爷也不见了。”
“莫急,从头至尾,慢慢说。”姜知还端来一碗茶,放到他面前。
“半月前…”难得有个倾诉的对象,姜南一股脑地说出所有的事。
越说越激动,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瞬间,清苦的冰寒入体,肠胃剧痛,全身的血好像都冻上了。
“我靠,什么茶。”他捂肚痛道。
“慢些喝,这是苦苔泡的茶,大寒,老夫明白了。”姜知还神情黯然道。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南打颤道。
“哎,天再旦,阴之极,葬于辰土,它即是于那孕育的一只高腿白蛛。”他叹道,用茶水在席子上画了简笔的蜘蛛。
“啊,那爷爷呢。”姜南听不懂,关切道。
“恐怕已死于非命,那蛛王,与我族有段孽缘,简而言之,此后它会追杀你。”他正肃道。
“为何会这样,我会很危险吗。”姜南心惊道。
“那天,你掉入黑凚眼,老夫因此复苏,之后进行了一番探查,勿多虑,古宅的蛛精被打掉后,它就不容易找到你了,切记,万万不要去灵溪县。”
“灵溪县,好,我记住了,不容易是指什么。”
“它的真身被困在某处,动弹不得,只能抽出游魂,外出寻觅,尽量不要独处,多待在闹市,便无大害。”
“哦,那它还能动吗?”
“只要此物不丢,就动不了,天幸啊,老夫苏醒前,它没找到,现在它欲夺走,先过老夫这关!”姜知还指着蛇佛像,瞳目如刀,杀意毕露。
“这样吗,那我现在该做什么。”姜南被震的一哆嗦,问道。
“嗯,南儿,我见你功底薄弱,有修炼吗。”姜知还话锋一转,问道。
“没有,爷爷没教我练。”姜南挠头道,如实交代。
“唉,”姜知还长叹一声,说道:“永朴啊,你不会以为,姜族人能做平凡人吧,南儿,从此刻开始,你需刻苦修行,好歹有个护命的本事。”
“我会的。”姜南凝重地点头道。
“那日,老夫在黑凚眼,见你使用一红冰,有股子奇香,那是?”他思索道。
“牡丹冰,一位花仙送我的。”姜南笑道,手心结出一块晶莹的红冰。
“莫非是,世所罕见的阳冰?哪位花仙,如何给的。”姜知还打量起这块冰,狐疑道。
“在浥州,就是古代扬州那块,有位牡丹花仙化作凡人,跟我是同窗,因此相识,后来她给我了纹章,拿到了化气为冰的能力。”姜南解释道,额上浮现凝实的牡丹纹章。
“纹章,嗯,的确是花族之作,阳净生灵,她为何给你,有条件吗。”姜知还睁开老眼细看,未感到一丝的邪气,放下了心。
“我帮了她不少忙,她对我或许…有好感。”姜南脸有些红。
“愿闻其详。”他八卦笑道。
姜南简述了浥州的事情,没说花谱,只说牡丹。
花谱是绝密,不能轻易说,而且太复杂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