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裂隙深生
涿鹿山的晨雾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冷,初秋的凉意裹着松针与泥土的气息,像层厚重的纱,将燧人氏部落边境的粟米地笼在一片朦胧里。可这晨雾还没来得及被朝阳蒸散,一阵撕心裂肺的妇人哭声就刺破了静谧,顺着风飘进刚抵达地头的草药队耳中——那哭声里裹着的绝望,让阿苓下意识攥紧了竹编药篮的提手,篮里的草药叶子都被捏得发皱。
她快步穿过田埂,脚下的湿泥沾在麻布鞋底,发出“咕叽”的闷响。目光刚落在粟米地中央,心就猛地沉了下去:成片齐腰高的粟禾被硬生生踩倒,有的茎秆从根部断裂,有的穗子被碾成碎末,饱满的谷粒混着湿泥散落在地,像被揉碎的过冬希望。几个村民围着田埂上蜷缩的身影抹泪,那是部落里最年轻的农夫阿禾,十七岁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麻布短褐,胸口插着半截玉柄短剑,青灰色的嘴唇早已没了血色,双手还保持着攥紧石镰的姿势,指缝里沾着的粟禾碎叶,是他昨夜守夜时最后的痕迹。
“是妖族干的!”阿禾的父亲老禾猛地站起身,红着眼眶,双手颤抖着举起从儿子胸口拔下的半截短剑。剑身上淡绿色的灵气痕迹还泛着微光,在晨雾里格外刺眼,“整个涿鹿山,只有妖族才用这种嵌了灵玉的短剑!他们踩坏咱们过冬的粟米,还杀了阿禾——这是要断咱们的活路啊!这仇,咱们不能不报!”
“对!找灵汐讨说法去!”
“前两次抢商队,丢了盐巴和兽皮,咱们念着灵脉大战的情分忍了,这次都杀到家门口了,还忍什么?”
“阿禾昨天还跟我念叨,说等粟米收了,要换块新石镰……”
周围的村民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攥着磨得发亮的石斧往青枫林方向冲,被身边人死死拽住;有人蹲在阿禾尸体旁哭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平日里温和的妇人都红了眼,怀里抱着的陶罐“哐当”摔在地上,碎瓷片溅起的泥点沾在衣襟上,也顾不上擦——这已经是半个月里第三次发生“妖族袭击”事件了。第一次是燧人氏的商队去共工氏部落换盐,在半路被抢;第二次是黄帝部落的兽皮商队遇袭,丢了二十多张兽皮。前两次虽愤怒,却还没闹出人命,可这次,鲜血溅在了自家田埂上,少年的尸体就躺在亲手耕种的粟米地里,人类对妖族的最后一丝忍耐,终于被彻底碾碎。
阿苓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短剑上的灵气痕迹。一丝微凉的触感传来,可那灵气却带着几分滞涩,像是被浑浊之物裹住,与她记忆里的妖族灵气截然不同。去年灵脉大战时,她跟着灵汐学过辨识妖族灵力——真正的妖族玉剑,常年浸润青枫林的草木灵气,灵力该是温润绵长的,像晨露渗进肌理,带着草木的生机。可这短剑的灵气,不仅滞涩,还隐隐透着股阴冷,倒像是刻意模仿的伪迹。
“阿苓,别查了!”她刚想开口,就被匆匆赶来的阿岩长老打断。老人拄着刻满火焰纹路的石杖,额角皱纹因愤怒拧成一团,花白胡须都在发抖,“剑上的妖族灵气做不了假!昨晚巡逻队在附近看到了妖族身影,穿青枫林的藤甲,还追了十几里地,要不是他们借着林子跑太快,早把凶手抓回来了!”
阿岩是部落的老长辈,年轻时跟着燧人氏先祖钻木取火,见证过部落兴衰,他的话在族里向来有分量。这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村民的怒火。消息顺着边境烽火台急传——燧人氏的橙红色烽火,代表“族中遇袭,急需支援”,半天功夫就传到了炎、黄两部驻地。
黄帝亲自带着三百玄甲战士赶来,玄色披风沾着赶路的尘土,甲胄碰撞发出“叮叮”脆响。可当他看见被踩烂的粟米地,看见阿禾尸体旁散落的谷穗,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握剑柄的指节泛白:“妖族太过分了!之前抢商队,咱们念着灵脉联盟的情分不追究,现在竟杀到咱们地界,伤我族人!再忍下去,他们迟早要骑到人类头上,涿鹿山的灵脉也会被他们抢去!”
炎帝攥紧石矛,矛尖兽牙泛着冷光,矛杆缠着赤色麻布,声音洪亮得传过三里外的村落:“传我命令!所有人类部落组建联合巡逻队——燧人氏出百人,黄帝部落出两百人,共工氏出百五十人!边境三里划为禁地,妖族不许靠近!一旦见妖族踪迹,不用警告,直接反击!另外,派使者去青枫林给灵汐带话,三天内交出杀害阿禾的凶手,赔偿燧人氏两百石粟米,否则咱们亲自去讨说法!”
命令一下,各部落立刻行动。燧人氏战士扛着黑松林的硬木,加固边境木栅栏——那些硬木泡过防火草药汁,能挡石斧劈砍。栅栏外挖两丈深沟,沟边插满削尖的硬木,木尖涂着能让伤口溃烂的“腐叶汁”;共工氏猎手分成十队,每队十五人,背石弓带石矛,日夜巡逻,石矛上的兽皮绳被攥得发白,连风吹草动都不敢放过;连耕种的村民都拿起石斧柴刀,守在村落土坡上——人类与妖族之间,靠“灵脉联盟”维持的薄纸,终于被阿禾的鲜血捅破,取而代之的,是一触即发的敌意。
可他们不知道,青枫林里的妖族,正被“人类袭击”的消息搅得人心惶惶。
青枫林深处的议事树屋,由三棵千年古松搭建,树干交织成屋顶,枝叶垂落当帘幕,石桌石凳缠着翠绿藤蔓。灵汐坐在石桌后,看着案上被撕碎的草药包,脸色凝重如霜。包里的驱邪藤,是妖族治外伤的关键药——妖族体质特殊,被魔气戾气所伤,唯有驱邪藤能化解。可昨天她派五名战士去黑松林采摘,回来时只剩两人,还都受了重伤。
名叫木泽的妖族战士,胳膊上插着半截石矛,矛尖穿透藤甲扎进皮肉,矛尖上的人类灵力清晰可见,伤口周围的棕色毛发因灵力侵蚀而枯黄。他捂着胸口,气息微弱却满是愤怒:“是人类干的!他们躲在黑松林灌木丛,穿燧人氏的火焰纹布衣,等我们采满驱邪藤返程时,突然用石矛偷袭!阿木和阿果为掩护我们,都被杀死,尸体丢进了深沟!他们还抢走所有驱邪藤,说要让我们妖族没药治伤,烂死在林子里!”
树屋里的妖族长老瞬间炸锅。掌管战力的苍木长老猛地拍向石桌,陶碗震得跳起,灵果汁洒了一地:“人类忘恩负义!去年灵脉大战,咱们拼了一半族人的命帮他们守灵脉,族长都差点被魔气吞噬!现在竟偷袭我们的草药队,杀我族人!”
“不能忍!”掌管祭祀的白须长老气得胡须发抖,灵木杖都在颤,“现在就带战士去人类部落,抢回驱邪藤,为阿木和阿果报仇!青枫林的妖族,不是任人欺负的!”
“对!踩了他们的粟米地,让他们尝尝失粮的滋味!”
长老们七嘴八舌喊着反击,树屋里的灵气愈发焦躁,窗外树叶都被怒火熏得发颤。灵汐抬手按住众人,指尖草木灵气化作淡绿光纹,勉强压下躁动,可她心里满是疑惑——她认识燧人氏的战士,尤其是阿燧手下的人,灵力向来沉稳厚重,像涿鹿山的土地般可靠。可木泽石矛上的灵力,却带着躁乱的戾气,像被污浊之物污染,根本不是人类战士的手笔。
“先别急,”她刚想让青风派妖族去人类部落核实,就见青风匆匆跑进来,手里攥着封染血的信,脸色苍白:“族长!人类派人来了!说咱们杀了他们的人,踩坏粟米地,限三天内交出凶手,赔偿两百石粟米,否则带兵踏平青枫林!”
“什么?”灵汐猛地站起,接过信纸。树皮纸边缘沾着干硬血渍,字迹潦草而用力,墨痕都透着杀意,字里行间满是指责,连灵脉大战的援手都只字未提,只写着“妖族反复无常,背信弃义,当诛”。
“他们倒打一耙!”苍木长老夺过信纸摔在地上,气得眼红,“明明是他们先偷袭草药队,杀我族人,现在竟诬陷咱们!族长,别等了,召集战士跟他们拼了!青枫林的藤蔓能缠他们的马,咱们的玉剑能刺穿他们的甲!”
“拼了!”
长老们的愤怒再次爆发,树屋里的灵气躁动得让窗沿藤蔓蜷缩,叶片边缘泛枯。灵汐攥紧拳头,指尖泛白,指腹被硬茧磨出血珠。她知道人类不会无故挑衅,妖族也绝不会去人类地界杀人毁田——阿禾她见过,去年还来青枫林换过驱邪藤,是个老实少年;燧人氏的粟米地是部落过冬根本,妖族再怒也不会毁粮。可看着受伤的木泽,听着长老们的呼喊,她不能示弱——若此刻退让,阿木和阿果就白死了,妖族也会人心涣散。
“传我命令,”灵汐深吸一口气,语气藏着无奈却无比坚定,“青风,带五十精锐守青枫林东入口,那是去人类部落的必经路,不许人类靠近,硬闯者用驱邪粉困住再带回;苍木长老,带年轻战士在林外布‘草木阵’,用藤蔓荆棘挡路,设下陷阱防偷袭;白须长老,让妇人把灵果草药搬去树屋深处,给受伤族人换药,务必保住木泽的胳膊;另外,派两个机灵的少年妖族,化成本地灰兔,去人类部落探查,查清谁在搞鬼,最好找到阿木和阿果的尸体。”
命令刚下,青枫林里响起忙碌动静。妖族战士从树洞取出灵玉打造的玉剑,用麻布擦去灰尘,剑鞘缠上藤蔓方便隐蔽;防御队把驱邪粉装进布囊,遇敌能化绿雾困人;年幼的妖族躲在树干洞,听长辈讲“人类的恶行”,清澈眼睛里渐渐盛满恐惧与敌意。人类与妖族的裂痕,不知不觉间被越撕越大,像涿鹿山深处的峡谷,深不见底。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躲在黑松林深处的洞窟里,看着掌心泛黑雾的玄铁,发出阴冷笑声。
洞窟弥漫着腐朽气息,石壁火把忽明忽暗,映得窟主身影忽长忽短。他叫“黑鸦”,是上古魔族余孽,阪泉之战时辅佐过蚩尤。当年蚩尤战败被黄帝斩于涿鹿之野,黑鸦带残部躲进深山,靠吸食地下阴煞之气苟活。此刻他胸口缠着染血麻布——上次灵脉大战,他想夺灵脉,却被灵汐的草木灵气与阿燧的火焰灵力重伤,肉身被毁,只剩一缕残魂附在玄铁上,在洞窟休养半年,才勉强凝聚半实体,恢复几分魔气。
他指尖夹着两截武器:一截是沾着人类血迹的玉柄短剑,正是插在阿禾胸口的那半截——剑上的绿色灵气,是他用魔气伪造的,故意做得滞涩阴冷,让人类误以为是妖族灵力;另一截是带妖族灵气的石矛,矛尖沾着妖族棕色毛发,是他偷袭草药队时从阿木身上刮下的,矛尖的人类灵力,也是模仿燧人氏火焰灵力伪造的,添了躁乱戾气,让妖族查不出破绽。
“人类和妖族,果然容易挑拨。”黑鸦嘴角勾着残忍笑容,指尖魔气缠绕武器,黑雾裹住又散开,留下更深的伪灵气痕迹,“灵脉大战时联手又如何?有鲜血和仇恨,再牢的联盟也会崩解。等你们自相残杀,神族没了盟友,整个涿鹿山的灵脉,都会成我恢复魔力的养料,蚩尤大人的残魂也能重聚——这天下,终究是魔族的!”
他抬手一挥,两道黑色魔气顺着洞窟缝隙飘出,在空中化作两个模糊身影:一个穿青枫林藤甲握玉剑,带伪造的妖族灵气;一个穿燧人氏火焰纹布衣握石斧,带伪造的人类灵力。这是他用魔气造的“伪形”,无实体却能模仿模样与气息,甚至短暂用灵力,专门用来制造冲突,加深仇恨。
果然,当天下午,人类边境巡逻队遭遇“妖族”袭击。伪形化作的妖族战士,杀了两名黄帝部落的巡逻兵,还故意在尸体旁留了枚带青枫林叶脉标记的玉坠——那是黑鸦从战死妖族身上抢来的。巡逻队队长见了玉坠,当场折断石弓,嘶吼着“妖族欺人太甚”,带残部往黄帝部落报信。
傍晚时,青枫林妖族也遭“人类”偷袭。伪形化作的人类战士,抢走东入口储存的灵果——那是妖族过冬的粮,还在树干刻下燧人氏的火焰纹路,对着妖族大喊:“妖族崽子们,再靠近边境,就烧了你们的林子,让你们无家可归!”守入口的妖族战士红了眼,举着玉剑就追,却被伪形引到黑松林深处,最后只捡到几片撕碎的火焰纹布衣碎片。
这下,人类与妖族最后的缓和余地,也被彻底堵死了。
黄帝收到巡逻队遇袭消息时,正在涿鹿山脚下营帐看兽皮兵力图——上面用炭笔标着各部落驻地与边境线。他猛地摔了地图,怒火溢眉梢,声音发颤:“妖族反复无常,杀我族人,抢我物资,还留标记挑衅!不能再等了!三天后,各部落战士在涿鹿山脚下汇合——燧人氏出两百人,黄帝部落出三百人,共工氏出两百人,炎帝部落出两百人!去青枫林,要么让灵汐交凶手、赔损失,要么踏平青枫林,把妖族赶去黑松林以北的苦寒地!”
帐内首领纷纷响应。共工氏首领握石斧砸向地面:“共工氏的水阵能淹青枫林的藤蔓,定要让妖族付代价!”炎帝部落首领附和:“人类上千战士,还有燧人氏的火攻、共工氏的水攻,还怕打不过妖族?这次要让他们知道,人类不好欺负!”
帐内气氛热烈得要燃烧,只有燧人氏首领阿燧皱着眉,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石剑——那是先祖传下的,剑鞘刻着火焰图腾,代表守护与希望。他心里满是疑虑:灵汐不是背信之人,去年灵脉大战,她为掩护人类撤退,差点被魔气吞噬;青枫林妖族向来守规矩,从不会主动越界,更不会反复偷袭还留标记。
可疑虑归疑虑,证据摆在眼前——阿禾的尸体还在粟米地,巡逻兵尸体在帐外草席盖着麻布,案上的妖族玉坠泛着冷光。阿燧找不到反驳理由,只能沉默攥紧石剑。
“阿燧首领,你还犹豫什么?”黄帝注意到他的沉默,语气带不满,“妖族杀了你部落的阿禾,踩坏你家粟米地,你不想为族人报成黑色丝线,顺着洞窟缝隙飘向青枫林,“太天真了。我早在青枫林外的必经之路布了‘戾气阵’,你一靠近,阵法就会触发——到时候,青枫林的妖族会被戾气裹挟,误将你身上的人类灵力当成杀意,就算你有百口,也辩不清!”
他指尖的魔气又浓了几分,玄铁上的画面随之一变,清晰映出青枫林外雾隐峡的景象——那是阿燧去青枫林的必经之路,此刻峡谷两侧的树林里,已藏了十几名妖族战士,正是青风带领的守卫队。黑鸦看着这一幕,阴冷的笑声在洞窟里回荡:“你想当和事佬?我偏要让你变成点燃战火的火星。等妖族把你当成敌人,人类以为你被妖族所害,这仇怨,就再也解不开了。”
阿燧骑着踏雪,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青枫林外的雾隐峡。往日里,这峡谷常有妖族少年采野果,偶尔也会遇到人类商队歇脚,双方虽话少,却也相安无事——去年灵脉大战后,阿燧还曾在这里和灵汐见过一面,灵汐给过他一袋能驱蚊虫的草木香囊,说燧人氏部落的农夫在粟米地劳作时用得上。
可今天的雾隐峡,却静得反常。没有鸟鸣,没有虫叫,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极了灵脉大战时魔族逼近的压抑。踏雪也察觉到不对劲,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鼻息里喷出白色的雾气,马耳紧紧贴在脖颈上,连尾巴都绷得笔直。
“不对劲。”阿燧勒紧缰绳,刚想让踏雪往后退,突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马蹄缠了上来——那气息不是妖族的草木灵气,也不是人类的沉稳灵力,而是带着一股污浊的戾气,和灵脉大战时魔族的气息如出一辙,却更隐蔽,像附在空气里的毒刺,悄无声息地往人的灵力里钻。
就在这时,峡谷两侧的树林里突然传来“唰唰”的声响,十几名穿着藤甲的妖族战士从树后跃出,手中的玉剑泛着绿光,齐刷刷对准阿燧。为首的青风脸色冰冷,眼神里满是敌意,连往日里温和的语气都变得锋利如刃:“阿燧首领,你带着武器闯青枫林地界,是来替人类探路,准备偷袭我们吗?”
“青风,你误会了!”阿燧急忙翻身下马,双手高举示意没有恶意,腰间的石剑连剑鞘都没碰,“我是来见灵汐族长的,关于最近的袭击事件,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人类没有偷袭你们的草药队,更没有抢灵果——那些事,都是有人故意栽赃!”
“栽赃?”青风冷笑一声,抬手指向阿燧的靴子,“你靴子上沾的是什么?是我们青枫林特有的腐叶土!昨天偷袭我们灵果储存地的‘人类’,靴子上也沾着这个!还有你腰间的石剑,剑鞘上的火焰纹路,和那些人留在树干上的刻痕一模一样——你还说不是你们干的?”
阿燧低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他来时为了赶时间,抄近路穿过了一片腐叶林,靴子上确实沾了腐叶土。可他没想到,这竟成了“证据”。他刚想解释“腐叶林是公共地界,谁都可能经过”,突然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戾气越来越浓,顺着自己的灵力往四肢百骸里钻,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胸口像压了块湿冷的石头。
更可怕的是,他看到青风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多,握着玉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那是被戾气影响的征兆!有人在暗中操控戾气,放大妖族对人类的敌意,让他们失去理智,连最基本的判断都没了。
“青风,别被戾气骗了!”阿燧急忙大喊,声音里带着焦急,“你仔细感受我的灵力,没有半分杀意!灵脉大战时,咱们一起守过灵脉,你记得吗?当时你被魔族的骨刺划伤,是我用燧人氏的火灵力帮你逼出毒血!那些袭击事件,是魔族的阴谋,是黑鸦在挑拨,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可青风已经听不进去了。戾气像一团黑雾,蒙住了他的判断,他只觉得阿燧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每一个动作都藏着杀机——阿燧提到“黑鸦”,他甚至以为是人类编造的借口,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举起玉剑,对着身后的妖族战士大喝:“大家别信他!他是来骗我们放松警惕的!昨天阿木和阿果的仇,今天就要报!杀了他,给死去的族人报仇!”
“杀!为阿木报仇!”
“别让他跑了!”
妖族战士们怒吼着冲上来,玉剑上的草木灵气带着凌厉的杀意,朝着阿燧刺去。阿燧无奈,只能伸手握住石剑——他不想伤害妖族战士,这些人里,有去年和他一起守过灵脉的同伴,有给过他灵果的少年,可现在若不反击,不仅自己会丧命,人妖之间的误会也会更深,黑鸦的阴谋就真的得逞了。
“铮!”石剑出鞘,火焰纹路在阳光下泛着红光,与玉剑碰撞的瞬间,火星四溅。阿燧刻意收了三成力,只格挡不进攻,剑刃每次碰到玉剑,都只是轻轻一挑,把对方的攻击卸开,可妖族战士却招招致命:有的用藤蔓缠住他的脚踝,想把他绊倒;有的从侧面偷袭他的后背,剑刃直逼要害;还有的往他身边撒驱邪粉——那粉末本是用来对付魔族的,此刻却成了对付他的武器,绿色的粉末沾在皮肤上,传来一阵刺痛。
石剑与玉剑的碰撞声在峡谷里回荡,像一曲绝望的前奏。阿燧一边格挡,一边朝着青枫林深处大喊:“灵汐族长!我有要事跟你说!黑鸦在暗中挑拨,他用魔气造伪形,还布了戾气阵!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他算计!你快出来看看!”
他的喊声刚落,就见一道绿色的身影从树林里飞出,落在青风身后——正是灵汐。她穿着一身深绿色的麻布长裙,头发用灵木簪束起,脸色凝重得像结了冰,裙摆上还沾着几片草叶,显然是刚从议事树屋赶来。她的目光扫过阿燧,又落在混战的双方身上,眉头紧紧皱起,指尖的草木灵气骤然爆发,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都住手!”
灵汐的声音里裹着纯净的草木灵气,像一阵清风,暂时压下了妖族战士的怒火。青风还想争辩,却被灵汐一个眼神制止——灵汐是青枫林的族长,她的话在族里有绝对的权威。灵汐看向阿燧,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疑虑,有警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阿燧首领,我派去人类部落的探查小队刚回来,说你们正在集结上千战士,准备三天后攻打青枫林——这也是黑鸦的阴谋吗?”
“集结战士是真的,但不是为了攻打青枫林!”阿燧急忙解释,收起石剑,快步上前两步,生怕灵汐也被戾气影响,“是因为阿禾被杀,粟米地被踩坏,人类部落误以为是妖族干的,才决定要讨说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核实情况,阻止这场误会!灵汐,你相信我,我们都被黑鸦骗了——他用魔气伪造灵气,用伪形制造冲突,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灵汐沉默着,指尖的草木灵气轻轻浮动——她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戾气,那股气息让她很不舒服,像灵脉大战时黑鸦留下的余毒,带着熟悉的污浊感。可她看着阿燧腰间的石剑(剑刃上还沾着妖族战士的藤甲碎屑),看着青风胳膊上的划伤(刚才混战中被阿燧的石剑不小心划到,正渗着绿色的血珠),又想起死去的阿木和阿果(探查小队只找到了他们的血迹,没找到尸体,更让族人心慌),心里的疑虑终究压不过眼前的“证据”。
“阿燧首领,”灵汐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决绝,“我可以信你一次,但你必须跟我回青枫林,让族里的长老们也听听你的解释。若是你说的是真的,我会跟你一起去人类部落澄清;若是你在撒谎……”
她没有说下去,但手里的玉剑已经握紧,剑身上的草木灵气变得锐利起来,意思再明显不过——若阿燧是骗她,她绝不会让人类的阴谋得逞。
阿燧松了口气——只要能见到妖族长老,只要能有机会把“黑鸦伪造证据”的细节说清楚,就还有查清真相的希望。他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只要能阻止战争,我愿意配合,就算被你们暂时软禁也可以!”
可他不知道,黑松林的洞窟里,黑鸦正看着玄铁上的这一幕,笑得愈发残忍。他抬手一挥,两道魔气分别朝着人类部落和青枫林深处飞去——一道魔气会化作“妖族”的模样,在人类部落外散布“阿燧被妖族俘虏,要被用来祭灵脉”的消息,故意让黄帝的巡逻队撞见;另一道魔气则会悄悄潜入青枫林的议事树屋,在长老们常喝的灵叶茶里添上一丝戾气,让他们本就紧绷的神经更脆弱,更难相信人类的话。
“阿燧,你以为进了青枫林就能解开误会?”黑鸦把玩着指尖的魔气,眼神里满是恶意,“等着吧,明天日落前,人类会举着石矛冲进青枫林,妖族会握着玉剑杀向人类部落——这场自相残杀,谁也拦不住!涿鹿山的灵脉,很快就是我的了!”
洞窟外的风越来越大,“呜呜”的风声像无数人的哭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朝着涿鹿山的各个角落飘去。阳光被乌云彻底遮住,整个大地陷入一片压抑的昏暗里,连青枫林里的古松都垂下了枝叶,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血战,感到悲哀。
阿燧跟着灵汐往青枫林深处走,踏雪被青风牵在身后,不安地甩着尾巴,时不时抬头看向天空,像是在警惕什么。阿燧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戾气越来越浓,连青枫林里的草木都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叶片边缘泛着枯黄——这是魔气侵蚀的征兆,黑鸦的力量,比他想象中恢复得更快。
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场青枫林之行,或许不是解开误会的开始,而是更深危机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