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青白瓷
酒楼此刻灯火通明,陶修远带着人将整座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房客都被勒令在房间里不能出门,等待问询。
烟波居还是白天那个烟波居,桌椅还都摆在原来的位置,唯独在正中间被供奉的那尊关公像,此刻却变成了一具跪着的尸体,而这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失踪了一天的崔良才。
他身着红袍,还披挂着关二爷的战甲,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柄刀,形状酷似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
落葵在检查尸身,木香在一旁记录。
“死者男性,约四十到五十岁,现在看尸体的僵硬程度,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日的申时左右。”
尸体异常坚硬,几名衙役上来想将尸体放倒,尸体一直保持着跪姿没有变。
“死亡时间是昨日申时么?那正是崔良才失踪的时间。”
陶修远看茵陈在检查地面,就过来看这边尸检进行的如何。
“是,死亡原因和前面蒋少卿的一样,也是后脑遭到重击。”
初步尸检下来,落葵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掌柜的怎么样了?”
他们赶来的时候,掌柜的已经晕厥过去了,落葵为他探了脉搏,发现他只是惊吓过度,开了些安神的药,让他多休息一下。
“无妨,只是受了惊吓而已,不过现在他不大适合问话。想必掌柜的也最先排除了嫌疑。”
“是啊,这样胆量的人。”陶修远查看着案前的香炉。“想必也没有胆量杀人,更何况他一直留在这里没有离开过,想必这里不是杀人现场。”
“对,这里不是案发现场,周围只有零星的血迹,并没有大量喷溅的血迹。他是被人杀害之后,移尸到这里来的。”
落葵知道陶修远要问什么。
“他们为什么会被装扮成这样?一个是文曲星,一个是关二爷。”
白蔹知道自己并非官府中人,不太方便过多参与案子,但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这蒋誉铭曾经是状元郎,也是被誉为文曲星。而这位礼部尚书,他似乎是对于关二爷有一种特殊的崇拜。”
“这样的手法,这样的妆容,想必只有戏班子可以办到了。”
陶修远仔细看着崔良才的头面,这些材质都是上好的,现在在紫阳,除了四喜班这样有钱的戏班子,谁还能画出这样好的妆容来。
“我们先去会会这个叶班主。”
虽说这酒楼里所有人都有嫌疑,但此刻,叶青的嫌疑是最大的。
“那劳烦陶大人派几个人把尸体运回衙门去,我要进一步进行尸检。看看能不能找到杀人的地点。”
“好,那让常青跟你回去。”
陶修远不放心,现在天儿还没有亮,虽说要安排两个衙役抬尸体回去,但他也是不安心。
“不必了,大人这里需要人手,让常大人留在这里吧,白公子随行就好,木香也留在这里,再看看现场有什么发现。”
陶修远竟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这似乎是最好的安排。
“好,那如果有什么事儿,立马着人来告知我。”
“这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死了还要这样折腾尸体。”
白蔹跟在落葵后面,他看着尸体虽然被白布遮着,但还是保持着怪异的姿势,想必是恨之入骨。
“是啊,自古死者为大,都把人杀了,还想出这样的方法来折磨尸身。更何况,一般人杀人之后,不应该将尸体隐藏起来?为何这次的凶手公然将尸体摆在明面儿上,上次山上的庙宇人迹罕至。这次直接将尸身放在了酒楼的大堂里,这不是就是要让大家都看到。”
落葵又把视线放在了尸体身上,凶手就是要让大家早点发现尸体,似乎是想引导大家查这背后的事情。
“想必这背后的案子和那卷名单有关系,但是上面的人,咱们都不认识。”
“有一个人,叶班主可能会认识。”
落葵刚才已经叮嘱过陶修远了,一定要问问那叶若安是什么人。
“他不是说不认识么?”
白蔹有些奇怪,刚才那叶班主明明口口声声说是不认识这个人,但落葵为什么认定他一定认得此人?
“白公子,如果你在练剑,我打断了你,然后问一个和你毫无相干的人,你会有什么反应?”
“我,我不会对你生气,但别人的话,我会有些烦躁。”
白蔹想了想,如果是姜姑娘,那一定有她的原因。但是如果别人打断自己,只为了问自己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他可能会有点不耐烦。虽说在他生命中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对,这才是一个人真实的反应,我和叶班主素昧平生,好端端的去问他一个莫名的人,教养再好的人,也会有些小情绪。但他没有,他有的只有惊慌和悲伤。”
落葵刚才也不过是试探一下,没想到叶青竟然有那样的反应,所以在陶修远说要去讯问叶青的时候,她给他递了张纸条,让他务必问清楚叶青和叶若安的关系。
回到衙门后,尸体被抬进了殓房。
“白公子,木香不在,你帮我记录。”
说完就慢慢祛除尸体身上的衣服,尸身还保持着那跪着的姿势,有些衣物就很难脱下来。
“小心些,别损伤了尸体表面。”
落葵叮嘱。
“这人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
脱掉衣服,他们发现这崔尚书和蒋少卿一样,身上有很多淤青。
“有些是,但这些是尸体的尸斑。不过,也证明了,死者死前是遭受过刑讯的。”
落葵拿过剃刀,避开死者后脑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把头发都剃掉。
“这是。”
落葵将一片白皙的瓷片从伤口处夹出来,然后放在了手帕上。
“这是景德镇的青白瓷,这是很珍贵的东西,为何会在这里?”
璟天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落葵和白蔹凑在一起,仔细看一块手帕,他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又用手摸了摸质地,觉得没错,是青白瓷没错。
“难道凶器竟然是青白瓷?这样的物件,在世面上是少之又少,即使有,也不是普通人可以买得起的。”
落葵听说过这种瓷,但还真的没见过。
“我小时候家里就有一个青白瓷的花瓶,这种东西是很珍贵,听说是当时圣上赏赐给我爷爷的。我可是从小就得离那花瓶远远的,不然会被爷爷训斥。但我有一次趁爷爷午睡的时候,我悄悄过去摸了摸,那质地,说是丝绸也不为过。”
璟天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那汤公子是否知晓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拥有这样名贵的瓷器。”
落葵听说过,汤璟天小时候那可是衣食无忧,他亲眼看到了自己最亲的祖父被问斩,接着就是家中男丁被流放,女人被卖入青楼。如果不是他事先被过继给了别人,恐怕早就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
“那现在在紫阳,能用得起这样的瓷器的人家也不多,钱大人不是曾经说过他买过一件青白瓷,还炫耀了好几天。他这几日虽然不在,但也不排除他把这件瓷器送人。”
“钱大人现在恐怕还在京城,还不知道此事,派去送信的人,脚程快大概也得明日午后才能到。”
落葵知道钱大人是无辜的,他最大的过错不过就是无能罢了,也没什么坏心思,这次劫狱事件,想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我怎么怀疑钱大人呢?要不是他的收留,我都不知道现在何去何从呢。对了,还有一户人家,这些天为了办宴席,还专程新购置了上好的梨花木桌和一批瓷器。”
“你说的莫非就是这两日宴请百官的晏将军府?”
落葵知道,她曾经跟着爷爷去过将军府上,府中很是华丽,大部分都是圣上赏赐,那晏家小姐更是气度不凡,但她曾经看到过,晏小姐的书桌上,放着一段草绳。
“是呀,这晏小姐是将军的独女,又是发妻所生,更是宠爱。所以这次生日宴才会办的如此宏大,而且还有一个,就是要给小姐选婿。似乎这小姐也年纪不小了,就是眼光太高,什么王公贵族都看不上。难不成她想进宫去当太子妃吗?”
璟天猜想。
“汤公子不要想那些无意义的事情,晏姑娘想要怎样的婚配,我们不得而知,现在我们要的是尽快破案,追查到这幕后到底有什么样的阴谋。”
落葵检查死者的周身,突然发现他指甲缝里有什么黑褐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泥土么?”
落葵将指甲里的泥土小心地刮下来,看了看,似乎和平常见到泥土不一样。
“这是种植兰花的稀有土,竹根土。”
“那凶手给死者换鞋的意义,会不会是鞋底沾到了血迹和泥土?”
白蔹猜测,他曾经在图册上看到过包拯的鞋,而就是一双平常无奇的布鞋,刚才脱下的时候,发现还穿反了。似乎就是在慌乱之中给尸体套上去的。
“大概是这样没错,两位小哥,劳烦守在这里,务必不能让别人触碰尸体,我们现在得回去一趟烟波居,把这些事情告知陶大人。”
此刻,晏府的嫌疑陡然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