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悟心忽然转身，眼中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弗国需要新的念帝，但这世间的苦难，需要的是走在尘土里的行者。”他低头替慧启理了理衣领，“等我找到桃夭姐姐，或许会和她一起开家小客栈，就用这件袈裟做门帘——让每个进门的人都知道，衣服可以补，人心的破洞也能缝。”
慧启趴在悟心肩头，小手指忽然勾住莫染尘手中悬着的半块碎玉，“莫大哥……”
他声音突然变得细细小小，刚才的倔强全化作了怯意，“桃夭姐姐送我的玉佩……我想……留下。”
“你不是说她是坏女人吗？”莫染尘挑眉，故意逗他。
慧启脸颊一红，猛地扭头撞进悟心怀里，声音闷在袈裟里：“那是……那是我生气嘛！”他攥紧悟心的衣襟，偷偷掀开眼皮，“可她给我做的糖粥最甜，还给我吃蜜饯糖果……”
悟心失笑，“傻小子，桃夭姐姐给你的东西，自然该你自己收着。”他冲莫染尘使了个眼色，“师兄，把碎玉给他吧。”
莫染尘轻笑一声，将碎玉塞进慧启手里：“拿好了，再摔碎可没了。”
孩童捧着半块残玉，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
这时，隔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冥渊揉着眼睛晃出来，嘴里嘟嘟囔囔：“这破客栈...房间连个夜壶都没有...茅厕在哪啊……再找不到老子要尿裤子了....”
紧跟其后的章余扶着墙，脸色青白地打了个酒嗝：“疯子……你等会儿我……老子刚把胃里的酱牛肉全吐了……”两人你拉我扯地摸到楼梯口，冥渊忽然指着栏杆上的雕花大喊：“这凤凰雕得真丑！比老母鸡还胖！”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向后倒去，正好拽住了章余的腰带。
两人像串糖葫芦似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伴随着“咚隆咚隆”的巨响和此起彼伏的咒骂：“你他妈压我手了！”“是你先拽我的！”
“什么动静？”
逸尘打着酒嗝冲出来，玉冠歪到了后脑勺，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悟心抱着慧启站在走廊里，旁边还站着莫染尘和楚灵汐，顿时酒醒了大半。
慧启从悟心怀里探出头，好奇地眨巴眼：“逸尘哥哥？你们都在啊？章余哥哥和冥渊哥哥怎么在地上打滚呀？”
“别问了别问了！我……我们……刚才喝多了……”
逸尘一个踉跄，想去扶楼梯下哼哼唧唧的两人，结果自己脚一软，“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正好压在刚爬起来的章余和冥渊身上。冥渊被压得闷哼一声，顶着一脑袋蜘蛛网从人堆里探出头：“谁啊！想谋杀亲夫……呸，谋杀好友啊！”
悟心看着这混乱的一幕，破布袈裟都笑出了褶皱。莫染尘无奈地摇头，楚灵汐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嘴，肩膀却抖个不停。慧启趴在悟心肩头，小手指着地上的人堆咯咯直笑。
莫染尘望着地上滚作一团的三人，挑眉看向悟心：“师弟，你们是怎么混一起的……”
“路上偶遇。”悟心笑着摇头，指尖拂过慧启的发顶，“在醉仙楼喝了顿酒，倒把从前的执念都喝开了。”
地上的冥渊终于从人堆里爬出来，看见莫染尘时眼睛一亮：“哟！这不是莫大哥吗？你也来逛窑子……呸，住客栈啊？”
“休要胡言！”楚灵汐脸颊飞红，转身避开。
莫染尘无奈地替他拂去头上的蜘蛛网：“还不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逸尘揉着腰爬起来，对着莫染尘拱手，玉冠“啪嗒”掉在地上：“见笑了见笑了……今日喝得痛快，闹了这般乌龙。”
他弯腰去捡玉冠，却一脚踩在章余红肿的手背上——“你大爷逸尘！”
章余疼得跳起来，脑袋“咚”地撞在楼梯扶手上，冥渊趁机拽住他的腰带，“让你抢老子的酱牛肉！报应来了吧！”
三人在楼梯下又扭作一团，慧启趴在悟心肩头笑出眼泪。
悟心看着好友们狼狈又鲜活的模样心里忽然暖烘烘的。
“师兄你看，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醉了就笑，痛了就骂，不必端着架子。”
莫染尘望着悟心眼中的光，又看看地上互相拍着肩膀傻笑的三人，终于释然一笑：“罢了，既然醒了，就各回房歇着吧。”
就在这时，一道幽蓝寒光破窗而入，直取慧启后心！
悟心瞳孔骤缩，怀中孩童尚在笑闹，根本未察觉杀机。
他左臂猛地收紧将慧启护在怀里，右手并指如剑，金纹随灵力暴涨，“当”地一声将匕首打飞——刀刃钉入廊柱，木屑飞溅，刀柄簌簌作响。
“小启没事吧！”
悟心急忙检查孩童，见他只是吓得瞪大眼，才松了口气。
慧启指着廊柱上的匕首，小手指抖得厉害：“哥哥……匕首上有东西！”
他放下慧启，指尖凝着灵力取下信封。展开信纸的刹那，悟心脸色瞬间煞白。——信纸上用血画着歪扭的桃花，花瓣边缘蜷着鬼面笑脸，中央压着一枚染血的桃花簪，正是桃夭常戴的那支。
血字在烛火下泛着油光，像活物般蠕动：
「小神子别来无恙？你心上的桃花在我这儿活得挺好～」
「每日用冰锥凿她指甲缝，听她喊你名字的调子比唱戏还妙呢」
「想玩捉迷藏？三日后子时，来觉海不归尘的忘川渡口——」
「记住哦，若是不来，我就把她的花瓣一片片掰下来，喂给万千恶鬼～」
悟心深吸一口气，指尖摩挲着信纸角落“莫归途”三个字，那字迹扭曲如蛇，旁边叉腰小鬼的画稿上还攥着截断发。
慧启凑过来看，突然尖叫着后退半步：“桃夭姐姐的头发……”
“师兄，楚姑娘，请你们带小启回弗国，我要去处理些私事。”
莫染尘一把夺过信纸，瞳孔骤然收缩。
指尖划过“莫归途”三字，喉结滚动：“是……是小弟？”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悟心肩膀，“师弟，是为兄的错，不该优柔寡断....我陪你一起去，就当清理门户！”
“我们也去！”逸尘三人齐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逸尘拂了拂歪斜的玉冠，“朋友有难，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章余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是啊，你若独自前往，倒是显得我们生疏了。”
冥渊已召出战戟往地上一杵，震得楼板发颤：“废话少说！兄弟们去救大嫂，天经地义！”
悟心看着眼前三人，眼眶微热。
“好，那便同去。”
慧启拽着悟心的袈裟，仰起小脸：“我也要去！我要告诉桃夭姐姐，她不是坏女人……”孩童吸了吸鼻子，小手指绞着悟心衣襟上的粉红纱巾补丁——“她是我大嫂……”
“走吧。”他将慧启打横抱起，破布袈裟扫过地面，“去忘川渡口，接你大嫂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