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血战山坳破敌营
马蹄声如惊雷滚过荒原,将晨露震得从枯草尖上飞溅,明军将士的呐喊声裹着北风,在落马坡的沟壑间撞出回声。柳芽骑着一匹栗色战马,紧跟在陈将军身侧,手里那半截枪杆被掌心的汗水浸得发滑,木刺嵌进皮肉的痛感早已麻木,唯有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黑沉沉的“望北松”已近在眼前,林子里隐约传来的刀剑碰撞声,像烧红的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他想起昨夜张达在芦苇丛里叮嘱的话:“柳芽兄弟,跟紧俺的脚印,这河边的暗坑能吞人。”那时张达鞋底裹着厚布,踩在泥地上连半分声响都没有,可此刻松树林里的动静,分明是弟兄们在以命相搏。柳芽喉结滚动,咬着牙将断枪握得更紧,枪尖上还留着昨夜夜探时蹭到的松树脂,在晨光里泛着淡褐的光。
“骑兵营加速!绕到山坳后侧,务必堵住鞑子退路!”陈将军勒住马缰,胯下黑马前蹄猛地扬起,发出一声穿透晨雾的嘶鸣。他甲胄上的铜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那是昨夜守在营门时沾的露水,此刻还没干透。
李刚立刻拨转马头,带领两百名骑兵朝着松树林西侧疾驰。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凝成一道黄龙,马背上的士兵们将长枪斜指天空,枪尖映着初升的朝阳,泛着冷冽的光。有个年轻骑兵的马镫松了,他单手扶着马鞍,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缰绳,嘴里还喊着:“别让鞑子跑了!为落马坡的弟兄报仇!”
陈将军又转向身后的步兵营,目光扫过一张张带着风霜的脸——有扛着宽背大刀的老兵,有握着长枪的新兵,每个人的眼里都燃着复仇的火。“周副将,你带三百弟兄,从松树林东侧绕过去,直奔粮草堆西边的井!”他的声音比北风还沉,“记住,先封井,再烧粮!鞑子要护粮,必先用水,断了他们的水源,就断了他们的底气!”
周副将跨步上前,抱拳时甲胄碰撞的声响格外响亮:“末将遵命!”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刀身映着晨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跟俺走!封井烧粮,为弟兄们报仇!”三百名步兵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周围的芦苇都微微晃动。他们钻进松树林时,脚步被厚厚的松针和落叶掩盖,只留下一道晃动的人影,像一群沉默的猎豹,朝着目标潜行。
陈将军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柳芽身上。他看到柳芽的衣襟上还沾着草屑,裤腿被露水打湿,紧紧贴在腿上,可那双眼睛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柳芽,你跟在俺身边,给俺指认鞑子的将领帐篷和精锐守卫。”他伸手拍了拍柳芽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递过来,“今日一战,咱们不仅要夺回粮草,还要为落马坡和松树林的弟兄们,讨回公道!”
“俺晓得!”柳芽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发哑。他抬头望向松树林另一侧的月牙山坳,隐约能看到营地里飘动的蓝色狼头旗帜,还有来回跑动的人影——张达他们还在里面厮杀,他必须尽快找到他们。昨夜张达塞给他的铜哨还在怀里,冰凉的金属贴着胸口,那是前哨营的信号哨,可现在,他更希望能亲手把张达从战场上拉回来。
陈将军举起手里的断枪,那枪杆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是落马坡一战时被鞑子的马刀砍的。“弟兄们!鞑子就在前面!”他的声音像惊雷,在荒原上炸开,“他们占我河山,杀我百姓,昨日在落马坡,三千弟兄血洒疆场;今日在松树林,张达等五位英雄为护军情,与鞑子死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的七百名将士,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他们想转移粮草,苟延残喘!可咱们明军的血,不是白流的!今日,咱们就踏平这山坳,让鞑子知道,这片土地,是咱们的!咱们的弟兄,不能白死!”
“踏平山坳!报仇雪恨!”七百名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松树枝叶簌簌作响,连地上的落叶都被震得翻滚起来。他们举起手里的长枪和长刀,排成整齐的进攻队列,枪尖和刀尖连成一片寒光,朝着月牙山坳的营门冲去。
柳芽跟着陈将军冲在最前面,离营门越来越近,营地里的景象也愈发清晰。鞑子的士兵们正慌乱地往马车上搬粮草,深蓝色的油布被扔得满地都是,麦麸撒在地上,被马蹄踩得四处飞溅。有个鞑子士兵嫌麻袋太重,一脚踹在麻袋上,麦粒从袋口漏出来,撒了一地,他却不管不顾,又去搬下一个麻袋——显然是收到了紧急命令,慌了手脚。
营门口的四个黑甲精锐最先察觉到动静,他们立刻举起马刀,刀刃上还沾着昨夜的血渍,在晨光下泛着暗红的光。这四个鞑子比普通士兵高出半个头,甲片比寻常铠甲厚一倍,腰间别着鎏金令牌,那是镶黄旗精锐的标志。将领帐篷前的两个百户也拔出了刀,他们穿着黑色铠甲,铠甲上绣着银色的狼头,狼眼用红布缝成,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将军!营门口那四个黑甲兵,是鞑子的精锐!”柳芽指着营地里的人影,声音里带着急意,“还有帐篷前那两个,就是镶黄旗的百户!昨夜李茂兄弟看到他们腰间的鎏金令牌了!”
陈将军目光一沉,举起断枪:“弓弩手准备!瞄准营门口的精锐和帐篷前的百户!放箭!”
身后的二十名弓弩手立刻停下脚步,单膝跪地,迅速搭弓拉箭。他们的弓是牛角制成的,箭杆是上好的松木,箭尖淬过铁,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放!”随着陈将军一声令下,二十支箭如流星般射出,“嗖嗖”的箭声划破晨雾,朝着营地里的鞑子飞去。
营门口的一个黑甲精锐反应不及,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甲片被箭尖撕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黑甲,顺着甲片的缝隙往下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他闷哼一声,手里的马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另一个百户刚想转身躲进帐篷,箭正好射中他的肩膀。他惨叫一声,踉跄着跌进帐篷里,帐篷帘被他带得晃动起来,露出里面铺着的狼皮垫子——那是鞑子从牧民手里抢来的,此刻却沾了他自己的血。
“冲!”陈将军大喊一声,率先朝着营门冲去。他胯下的黑马跑得飞快,马蹄踩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离营门还有五步远时,他举起断枪,朝着一个黑甲精锐刺去。那精锐反应极快,立刻举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在两人之间四溅,震得柳芽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陈将军借力往后一撤,手腕猛地一转,断枪顺势横扫,枪杆狠狠砸在那精锐的腰间。那精锐痛得弯下腰,嘴里发出一声闷哼,陈将军趁机将枪尖往前一送,直接刺入他的喉咙。鲜血溅在陈将军的甲胄上,泛着暗红的光,顺着甲片往下流,滴在地上,与之前的血渍混在一起。
柳芽也跟着冲了上去,手里的断枪虽然只剩半截,却依旧锋利。他看到一个鞑子士兵正举刀朝着明军的一个新兵砍去,那新兵才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稚气,手里的长枪都有些握不稳。柳芽心里一急,双腿猛地夹了夹马腹,战马加快速度,他从侧面冲过去,用断枪朝着鞑子的后背刺去。
“噗”的一声,枪尖穿透了鞑子的粗布衣裳,刺进了他的皮肉。鞑子惨叫一声,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身体往前踉跄了两步,缓缓倒了下去。柳芽拔出断枪,枪尖上的血滴落在地上,他来不及多想,又朝着另一个鞑子冲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些鞑子,为张达他们报仇,为落马坡的弟兄们报仇。
营地里瞬间乱作一团。鞑子的士兵们没料到明军会来得这么快,那些正在搬粮草的士兵纷纷扔下麻袋,拔出弯刀迎战,可他们大多是负责押运粮草的步兵,哪里是明军精锐的对手。明军的步兵们排成密集的阵型,长枪如林,不断朝着鞑子推进,枪尖所到之处,鞑子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营地的土地,也染红了那些蓝色的狼头帐篷。
有个鞑子士兵想绕到明军身后偷袭,刚举起刀,就被一个明军老兵用长枪刺穿了胸膛。老兵拔出长枪,朝着地上的鞑子啐了一口:“狗东西!落马坡你杀了俺兄弟,今日俺就替他报仇!”说罢,他又举起长枪,朝着下一个鞑子冲去。
“将军!周副将那边得手了!”一个士兵朝着陈将军大喊,声音里带着兴奋。柳芽顺着士兵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粮草堆西边的井边,周副将正带领着弟兄们用石头和泥土封井。几个试图阻拦的鞑子士兵已经倒在地上,他们的弯刀扔在一旁,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染红了井口的石头。
周副将亲自搬起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狠狠砸在井口上。“咚”的一声,石头与井口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朝着弟兄们喊道:“再加把劲!把井口封死,别给鞑子留半点机会!”士兵们立刻围上来,有的搬石头,有的铲泥土,很快,井口就被封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封完井,周副将又带领着弟兄们冲向粮草堆。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噗”地燃起。“扔!”他将火折子扔向盖着油布的麻袋,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将火把扔过去。“轰”的一声,油布被点燃,火焰迅速蔓延,麦麸遇到火星,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半边天都染成了黑色,连远处的朝阳都被遮住了几分。
营地里的鞑子士兵看到粮草被烧,顿时慌了神。有个鞑子想冲过去灭火,刚跑两步,就被明军的长枪刺穿了大腿。他倒在地上,看着燃烧的粮草堆,眼里满是绝望。还有几个鞑子扔下武器,想往营外跑,可刚跑到营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明军士兵拦住。
“拦住他们!一个都别放跑!”陈将军大喊。明军的士兵们立刻分成几队,有的堵住营门,有的守住山坳的各个出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鞑子困在营地里。鞑子的士兵们走投无路,只能拼死抵抗,可他们早已没了斗志,手里的弯刀挥得越来越慢,一个个倒在明军的长枪下。
柳芽一边杀敌,一边四处张望,寻找张达他们的身影。他穿过燃烧的粮草堆,火焰的热浪烤得他脸颊发烫,浓烟呛得他直咳嗽,可他不敢停下。他绕过倒塌的帐篷,那是之前被弓箭射中肩膀的百户躲进去的帐篷,此刻帐篷帘已经被烧破,里面的狼皮垫子也着了火,那个百户的尸体躺在里面,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终于,在松树林边缘,他看到了那棵粗壮的松树——昨夜陈将军在羊皮纸上画过,张达他们就是在这里跟鞑子拼杀的!柳芽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加快脚步跑过去,手里的断枪都差点掉在地上。
松树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鞑子的尸体,有十几个之多。有的鞑子喉咙被刺穿,有的肚子被划开,鲜血浸透了厚厚的落叶和松针,在地上汇成一滩滩暗红的水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松脂燃烧的气味,让人一阵恶心。
而在松树底下,柳芽看到了五个熟悉的身影。张达靠在树干上,手里还握着那杆缠满布条的长枪,枪尖上沾着暗红的血渍,左脸的刀疤泛着苍白的光,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的铠甲上有好几处刀伤,最深的一道在胸口,甲片被撕开,鲜血把里面的粗布衣裳都染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李茂趴在张达身边,身体还保持着进攻的姿势——他的右手握着短刀,刀身还插在一个鞑子的胸口,左手死死攥着另一个鞑子的胳膊,仿佛要将对方撕碎。他的背上插着两支箭,箭杆从后背穿透,箭头露在胸前,鲜血从箭杆周围渗出来,染红了他的粗布衣裳,连腰间的刀鞘都被血浸得发黑。
王虎、周铁手和吴老栓也倒在旁边。王虎的宽背大刀还握在手里,刀身沾着血和脑浆,他的头颅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显然是被鞑子的马刀劈中了。周铁手的左臂血肉模糊,连骨头都露了出来,他的右手还攥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沾着血,旁边躺着一个鞑子,脑袋被砸得稀烂。吴老栓的牛角弓掉在地上,弓弦已经断了,箭囊里的箭也空了,他的胸口插着一支鞑子的箭,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眼睛却还睁着,望向徐州大营的方向,像是在等援军到来。
“张达大哥!李茂兄弟!”柳芽扑过去,跪在他们身边,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他伸手碰了碰张达的手,冰凉刺骨,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他又看向李茂,李茂的手指还紧紧攥着刀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跟他第一次见到李茂时一模一样——那时李茂刚从沂蒙山来,手里握着猎刀,指甲缝里也是这样的黑泥,他说那是山里的土,带着家乡的味。
柳芽的眼泪掉在张达的脸上,顺着刀疤的纹路往下流。他轻轻把张达的眼睛合上,又把李茂的手从刀柄上挪开,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胸口,像是怕惊扰了他。“张达大哥,李茂兄弟,俺们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粮草烧了,鞑子快被打跑了,你们可以安心了……”
“柳芽!”陈将军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眼里满是悲痛。他摘下头盔,露出满是风霜的脸,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早年抗倭时留下的。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柳芽的肩膀,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他们是英雄,是咱们明军的骄傲。等打赢了这仗,咱们就把他们好好安葬在落马坡,立块碑,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上面,让后人都记得,是他们用命守住了这片土地。”
柳芽点点头,抹了把眼泪,站起身。他看到营地里的鞑子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十几个鞑子士兵被明军围在中间,手里的武器都扔在了地上,有的蹲在地上发抖,有的抬头望着天,脸上满是绝望。那个穿着银线狼头铠甲的鞑子将领,正被两个明军士兵押着,他的铠甲上满是尘土和血迹,银色的狼头纹饰被血染红,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他的头发散乱,脸上有一道刀伤,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
“将军,鞑子将领抓到了!”押着将领的士兵大喊,声音里带着胜利的喜悦。陈将军走过去,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你就是镶黄旗的都统?”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鞑子将领梗着脖子,不肯说话,嘴里还嘟囔着蒙古话,像是在咒骂。一个明军士兵见状,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扑通”一声,他重重地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陈将军冷笑一声:“你们以为转移粮草就能赢?以为杀了咱们的弟兄,就能踏过落马坡?”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告诉你们的贝勒,只要有俺们明军在,就绝不会让你们再往前一步!落马坡是你们的坟墓,这片土地,永远是大明的!”
鞑子将领还是不肯低头,可眼神里的凶狠却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他看到周围的明军士兵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看到燃烧的粮草堆,看到满地的鞑子尸体,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李刚带领的骑兵营回来了!他们押着十几个鞑子骑兵,手里还牵着几匹战马,那些战马的马鬃上还绑着红色的布条,那是鞑子的紧急信号,此刻却成了明军的战利品。马车上的粮草早已被掀翻在地,麦粒撒了一路,被马蹄踩得粉碎。
李刚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陈将军面前,抱拳时甲胄上的尘土簌簌掉落:“将军!鞑子的退路全被堵死了!这十几个是想绕路突围的骑兵,都给拿下了,没跑掉一个!”他指着身后被押着的鞑子骑兵,语气里满是振奋,“弟兄们还在山坳后侧留了哨,防止有漏网之鱼!”
陈将军点头,目光扫过李刚身后的骑兵——有的士兵手臂被箭擦伤,有的战马的马腿上还留着刀痕,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光。“好!做得好!”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几分暖意,“让弟兄们先歇口气,包扎好伤口,一会儿随咱们回营。”
李刚刚应下,就看到了松树底下的五具尸体,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他走到张达身边,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张达手里的长枪,声音有些发哑:“张达大哥……昨夜还跟俺说,等打赢了这仗,要回山海关看看老家的庄稼……”
柳芽站在一旁,听着李刚的话,眼眶又热了。他想起昨夜张达在侧门说的话:“便是拼了这五条命,也会护着柳芽兄弟把消息带回来!”那时张达的声音如洪钟,刀疤在火把光下泛着淡粉色,可现在,那个能一刀刺穿鞑子喉咙的老兵,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营地里的火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粮草堆还在冒着浓烟,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在晨光中格外显眼。几个明军士兵正用树枝拍打残火,防止火苗蔓延到松树林。还有些士兵在清理战场,把鞑子的尸体拖到山坳外的荒地上,堆成一堆——等回营后,会找个地方把他们埋了,不是为了善待,只是不想让尸体在营地里发臭,惹来瘟疫。
周副将也带着三百名步兵回来了,他的脸上沾着烟灰,战袍的下摆被火烧了个口子,可手里却提着一个鞑子的头盔,头盔上的红缨已经被烧黑。“将军,井封死了,粮草也烧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烧焦的麻袋,鞑子就算回来,也啥都得不到了!”他走到陈将军面前,把头盔扔在地上,“这是那个躲在帐篷里的百户的,被俺一刀砍了,也算为弟兄们报仇了!”
陈将军看着地上的头盔,又看了看周围的将士,声音有些沉重:“今日这仗,咱们赢了,可也失去了五位好弟兄。张达、李茂、王虎、周铁手、吴老栓,他们都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英雄,是咱们明军的脊梁!”他顿了顿,提高声音,让所有士兵都能听到,“等回了徐州大营,咱们为他们设灵堂,守三天灵!还要把他们的名字刻在营里的英烈碑上,让所有弟兄都记得,是谁用命换来了今日的胜利!”
“刻碑!立传!”所有士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周围的松树都微微晃动。柳芽握着张达的长枪,跟着一起喊,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这碑不仅是刻给张达他们的,也是刻给落马坡那三千弟兄的,刻给所有为守护这片土地而死的明军将士的。
太阳渐渐升高,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月牙山坳,把满地的血迹照得格外刺眼。陈将军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边的将士,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营了。落马坡的鞑子主力还在,咱们得赶紧回去准备决战,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将士们纷纷应和,开始收拾战场。骑兵们牵好战马,步兵们扛起武器,还有几个士兵小心翼翼地抬起张达等五位老兵的尸体,用干净的布条裹好,放在马背上——他们要把弟兄们带回徐州大营,好好安葬。
柳芽骑着马,跟在抬尸体的士兵旁边,手里握着张达的长枪。枪杆上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变得硬邦邦的,可他却攥得很紧,仿佛这样就能离张达更近一些。他回头望了一眼月牙山坳,看着那片燃烧后的狼藉,看着地上的血迹和散落的武器,心里暗暗发誓:等打赢了落马坡的决战,把鞑子赶出这片土地,他一定要回到这里,给张达他们立一块最好的碑,让他们看看,他们用命守护的土地,终究会太平。
队伍缓缓离开月牙山坳,朝着徐州大营的方向走去。马蹄声“嗒嗒”地响着,像是在为死去的弟兄们送行。柳芽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手里的长枪斜靠在肩上,枪尖映着朝阳,泛着冷冽的光。他抬头望向远方,徐州大营的轮廓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而落马坡的方向,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那里,还有一场更大的仗在等着他们。
他想起陈将军说的话:“落马坡的决战,才是真正的硬仗。”柳芽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长枪。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残酷,会有更多的牺牲,可他不会退缩。因为他的手里,握着张达他们的希望;他的身后,是死去弟兄们的英灵;他的眼前,是需要守护的土地和百姓。
队伍渐渐走远,月牙山坳的浓烟还在继续上升,与晨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悲壮的风景。而柳芽和明军将士们的身影,在荒原上拉得很长,像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朝着落马坡的方向,朝着最后的决战,坚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