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营前立碑誓决战
徐州大营的夯土墙上,朝阳正一点点驱散晨雾,将“明”字大旗染得金红。旗角在晨风中猎猎翻动,拂过墙头上值守士兵的甲胄,留下细碎的声响。柳芽跟着队伍穿过营门时,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混着周围士兵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营前的空地上早已围了不少弟兄,他们是昨夜留守的士兵,有的披着未系紧的铠甲,有的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听到马蹄声,都涌了过来,眼里满是急切与忐忑。
“怎么样?月牙山坳拿下了吗?鞑子的粮草烧了没?”一个扛着长枪的新兵挤到最前头,声音发颤。他叫赵小五,兄长是落马坡一战中为掩护主力突围牺牲的,此刻攥着枪杆的手,指节都泛了白,连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李刚翻身下马,一把扯掉头盔,露出满是汗水的脸——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甲胄的铜扣上还挂着几根松针。“拿下了!”他的声音先带着几分振奋,可话锋一转,目光望向马背上裹着粗布的五具尸体,语气瞬间沉了下去,“鞑子的粮草烧了个干净,镶黄旗的都统也抓了!就是……就是张达大哥、李茂兄弟他们五个,为了掩护柳芽兄弟带消息回来,跟鞑子的追兵拼到了最后,没能……没能跟咱们一起回来。”
围上来的士兵瞬间安静下来,连风拂过旗帜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武器,枪杆被握得“咯吱”作响;有人红了眼眶,悄悄别过脸去抹眼泪——张达是营里的老兵油子,去年雪天里,曾把自己的棉袄分给冻得发抖的新兵;李茂虽话少,却总在夜里出去打些野物,分给大伙改善伙食;王虎的宽背大刀曾护着十几个弟兄从鞑子的包围圈里冲出来;周铁手的硬拳头,教训过不少欺负民户的兵痞;吴老栓的箭,更是在好几次哨探任务里救过弟兄们的命。这些日子,大家都盼着能一起打跑鞑子,回各自的家乡看看,可如今,却只能看着他们的尸体被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抬下来,粗布裹着的轮廓,在朝阳下显得格外沉重。
陈将军拨开人群,走到空地上,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悲痛、或愤怒的脸,声音比往日更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传我命令,即刻在营前立碑!”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士兵都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陈将军继续说道:“把张达、李茂、王虎、周铁手、吴老栓的名字刻在最上头,还有落马坡牺牲的三千弟兄,一个都不能漏!他们的血不能白流,得让所有人都记得,是谁在守着这片土地!”
“将军,这碑……用什么料啊?”负责营中工事的老兵孙老根上前一步,低声问道。营里的木头大多用来修缮破损的帐篷和打造简易的守城器械,像样的石材更是少见——上次攻城战中,连营墙的夯土都用了不少,哪还有多余的石料刻碑。
陈将军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库房方向——那里堆着几辆旧战车,是前几年抗倭时留下的,木头虽有些腐朽,却依旧厚重,辕木更是粗壮得要两个士兵才能合抱。“就用战车的辕木!”他迈步走过去,伸手拍了拍战车的木板,掌心传来木头粗糙的触感,“这辕木跟着咱们跑过浙江、打过关外,见过血、扛过刀,今日用来刻弟兄们的名字,最合适不过!它能扛住敌人的刀枪,也能扛住咱们对弟兄们的念想!”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几个力气大的士兵扛着斧头去拆战车,叮叮当当地砍着辕木;负责文书的士兵翻箱倒柜地找落马坡一战的阵亡名册,纸张在手里翻得“哗哗”响;还有人去铁匠铺里翻找凿子和铁锤,连平时用来修补甲胄的小凿子都找了出来。
柳芽没有去帮忙,他握着张达那杆缠满布条的长枪,站在空地的角落,看着弟兄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昨夜在松树林里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张达把他往前推的那一下,掌心的力量还残留在肩头,带着老茧的触感格外清晰;李茂擦去指尖血迹时的淡然,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土;王虎举起宽背大刀时,刀刃映着月光的冷光;周铁手攥着断枝,哪怕左臂流着血,眼神依旧凶狠如狼;吴老栓搭弓时,箭尖对准鞑子骑兵的决绝……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得他眼眶发烫,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哽咽。
“柳芽兄弟,你过来看看!”负责刻碑的孙老根拿着名册,朝着柳芽招手。名册是用粗糙的草纸订成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是用炭笔写的,很多名字旁边还画着小记号:有的画着长枪,有的画着弯刀,还有的画着弓箭,那是弟兄们生前最擅长的武器。孙老根的手指在名册上划过,每一个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张达大哥的名字,你瞅瞅,位置刻在哪块合适?”
柳芽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名册上“张达”两个字,炭笔的划痕硌得指尖发麻,仿佛还能感受到张达写字时的力道。“张达,山海关人,十年前鞑子犯境时投的军,抗过鞑子、守过边关,落马坡突围时,一个人斩杀了三个鞑子骑兵,还救了两个新兵……”孙老根在一旁念着张达的履历,声音有些发哑,每念一个字,都像是在揪着人心,“李茂,沂蒙山里的猎户,家乡被鞑子烧了之后投的军,最擅长夜袭和追踪,去年在沂蒙山,曾徒手杀过两个鞑子哨探,还把他们的马牵了回来,给营里添了两匹战马……”
每念一个名字,柳芽就拿着炭笔,在辕木上找好位置,轻轻画个圈做记号。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稀疏的树枝洒在辕木上,泛着陈旧的木纹,他仿佛能看到张达他们站在辕木前,张达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柳芽兄弟,这碑可得刻得周正些,以后俺们就在这儿看着你们打胜仗,要是打得不好,俺们可不答应!”
刻碑的锤子声“叮叮当当”响了一上午,营里的士兵们轮流过来帮忙——骑兵营的士兵放下手里的马刷,过来抡几锤子;步兵营的士兵放下打磨到一半的长枪,递上凿子;连受伤的弟兄,都拄着拐杖,坐在一旁给凿子淬火。有个断了胳膊的新兵,用仅有的一只手,给孙老根递水囊,嘴里还念叨着:“孙叔,您慢点凿,别累着,张达大哥他们不急,咱们把名字刻清楚了才好。”
到了午时,辕木上已经刻满了名字。张达、李茂、王虎、周铁手、吴老栓的名字刻在最上头,孙老根特意找来了营里仅存的一点红漆,仔细地描了一遍,红漆在木头的底色上格外醒目,像一团团燃烧的火;下面是落马坡牺牲的三千弟兄,密密麻麻的名字顺着木纹排列,从辕木的这头排到那头,像一支沉默的队伍,依旧保持着战斗的阵型。
陈将军让人把刻好的辕木碑立在营门正前方,又让人从库房里翻出三碗好酒——那是去年朝廷赏赐的,原本是打算打赢落马坡决战后,给弟兄们庆功用的,如今却成了祭典的酒。他亲自端起一碗酒,走到碑前,弯腰将酒缓缓洒在地上,酒水渗入土中,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记。“张达、李茂,还有落马坡的三千弟兄,”他的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营地,“今日俺们在这儿立碑,就是要告诉你们,鞑子一日不除,俺们一日不撤!等打赢了落马坡的决战,俺们再用鞑子的血,给你们庆功!到时候,俺们还像以前一样,围在一起喝酒,听你们讲山海关的雪、沂蒙山的林!”
“用鞑子的血庆功!”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营前的旗帜猎猎作响,连夯土墙都仿佛在微微震动。柳芽端起另一碗酒,走到碑前,学着陈将军的样子,将酒洒在地上,酒水溅起细小的土粒,落在他的靴面上。“张达大哥,李茂兄弟,”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格外坚定,“俺说过,会替你们看着鞑子被打跑,会替狗子看看他的娃,俺说到做到!明日决战,俺一定带着你们的枪,杀尽鞑子,为你们报仇!”
就在这时,营后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哨探服饰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封插着红色羽毛的信——那是前哨传紧急军情的信号,只有关乎战局的大事,才会用红羽信。“将军!前哨来报,落马坡的鞑子主力动了!正朝着咱们徐州大营的方向来!”哨探跑得气喘吁吁,连甲胄的带子都散了,手里的信都快握不住了。
陈将军立刻接过信,展开一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信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写着鞑子贝勒亲率五千骑兵、三千步兵,还带着十几架攻城用的云梯和撞车,已经过了落马河,离徐州大营只有三十里路,按鞑子骑兵的速度,明日一早就能抵达营前。
“来得正好!”陈将军把信递给身边的副将,目光扫过周围的士兵,眼里的悲痛渐渐被战意取代,声音里满是决绝,“弟兄们,鞑子自己送上门来了!咱们守在徐州大营,等的就是这一天!他们烧咱们的家乡、杀咱们的弟兄,现在还敢来送死,咱们能让他们得逞吗?”
“不能!”士兵们的呐喊声直冲云霄,连远处的战马都被惊得嘶鸣起来。
陈将军走到辕木碑前,伸手拍了拍碑上的名字,掌心传来木头的凉意,却像是握住了弟兄们的力量:“今日咱们在碑前立誓,明日一战,要么把鞑子赶回落马坡,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过一步;要么,咱们就跟着张达他们一起,躺在这碑后头,跟弟兄们做个伴!但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不能丢了明军的脸,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赶鞑子!守家国!”士兵们再次呐喊,声音比之前更响,更坚定。柳芽握着张达的长枪,跟着一起喊,心里的悲痛渐渐化作了滚烫的战意——他知道,明日的决战,不仅是为了守护徐州大营,更是为了给碑上的弟兄们报仇,为了夺回那些被鞑子践踏的土地,为了让狗子这样的弟兄,能安心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一下午,整个徐州大营都忙碌了起来,到处都是士兵们准备战具的身影。骑兵营的士兵们围着战马,仔细检查鞍具和马镫,有经验的老兵蹲在地上,给马掌上钉新的蹄铁,锤子敲在蹄铁上的声音“当当”作响;步兵营的士兵们坐在帐篷前,用磨刀石打磨长枪和长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有的士兵还在刀身上缠上布条,防止挥砍时打滑;负责守城的士兵们,则扛着铁锹和锄头,在营外挖壕沟——壕沟挖得两丈宽、一丈深,里面埋上削尖的木刺,木刺上还裹着烧过的稻草,既能防腐,又能增加杀伤力。还有些士兵,把月牙山坳烧剩下的粮草灰烬撒在壕沟外的空地上,这样一来,鞑子的骑兵只要踩上去,就会留下脚印,方便他们判断对方的动向。
柳芽没有去帮忙准备战具,他拿着张达的长枪,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那是营后的一片空场,平时用来操练新兵的。他站在空场上,一遍遍地练习刺杀动作: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左手握住枪杆中部,右手攥紧枪尾,手臂发力,枪尖朝着前方刺出,动作干脆利落。张达曾教过他,刺鞑子要找甲胄的缝隙,胸口和腰侧是最好的目标;要是对付骑兵,就先砍马腿,骑兵没了马,就像没了翅膀的鹰,再难有威胁。他一边练,一边回想张达教他的每一个细节,枪杆在手里越来越稳,手臂的酸痛也渐渐麻木,只有眼神,越来越锐利,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傍晚时分,陈将军让人把所有将领都叫到中军帐篷——帐篷里的油灯已经点上了,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铺在案桌上的羊皮纸作战图。羊皮纸是新的,上面用炭笔标注着鞑子的进军路线、徐州大营的布防,还有明军的作战部署,线条清晰,一目了然。“明日鞑子来攻,咱们分三路应对。”陈将军的手指落在羊皮纸上,声音清晰而坚定,“李刚,你带两百骑兵,今夜就从营后绕出去,在落马河下游的树林里埋伏,等明日鞑子开始攻城,你们就从他们的后侧突袭,打乱他们的阵型,重点杀他们的旗手——鞑子的军队靠旗帜指挥,没了旗手,他们就会乱作一团!”
李刚立刻抱拳:“末将遵命!保证不让一个鞑子旗手活着!”
“周副将,你带四百步兵,守在营门左侧。”陈将军的手指移到营门左侧的标记上,“鞑子的云梯肯定会从这边搭——这边的夯土墙比其他地方矮一些,他们以为好攻。你们要在墙上多架些滚木和石头,鞑子一靠近,就往下砸,绝不能让他们把云梯搭上来!”
周副将也抱拳应下:“将军放心,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鞑子爬进营里!”
陈将军最后看向剩下的将领:“剩下的弟兄,跟着俺守在营门正面。等鞑子靠近,先用弓箭射,把他们的前锋打退;要是他们敢冲过来,就用长枪捅,用大刀砍!咱们的营墙虽不算高,但有壕沟和尖木刺挡着,只要弟兄们齐心,一定能守住!”
“将军,那被俘的鞑子都统怎么办?”一个负责看守战俘的副将突然问道,“他毕竟是镶黄旗的大官,留着他,万一夜里闹事,或者鞑子明日攻城时用他来要挟咱们,就麻烦了。”
陈将军想了想,目光望向营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把他绑在营前的辕木碑旁!”他的话音刚落,帐篷里的将领都愣了一下。陈将军继续说道:“让他看着咱们怎么准备战具,看着咱们的弟兄们是怎么磨枪、怎么挖壕沟的;也让他看看,明日他的弟兄们会怎么败在咱们手里,让他知道,跟咱们明军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柳芽站在帐篷的角落,看着陈将军部署战术,心里渐渐有了底。他知道,明日的决战会很艰难——鞑子的兵力比他们多,还有攻城的器械,可他一点都不怕。他的手里握着张达的长枪,枪杆上还残留着张达的温度;他的身后是刻满弟兄们名字的辕木碑,那些名字像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他;他的身边,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大家都抱着同一个念头:杀尽鞑子,守好家国。
夜色渐深,营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士兵们有的靠在帐篷旁,借着灯光擦拭武器,刀刃被擦得发亮;有的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着明日的战事,有人在说自己家乡的庄稼,有人在说等打赢了要娶媳妇;还有的走到辕木碑前,对着上面的名字小声说着话——有个老兵对着“王虎”的名字,絮絮叨叨地说:“虎子,明日俺替你多杀两个鞑子,你在天上看着,可别嫌俺杀得少……”
柳芽也走到辕木碑前,坐在地上,背靠着粗糙的木头,手里握着张达的长枪。夜风从营外吹进来,带着落马河的腥气,也带着一丝寒意,吹得他的衣襟微微晃动。他抬头望向天空,星星很少,只有一轮残月挂在天上,像一把弯弓,仿佛随时都会射出箭来。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棱弹壳——那是狗子临终前塞给他的,冰凉的金属贴着胸口,像是在提醒他,还有未完成的仇,还有要守护的人。
“柳芽兄弟,该去歇息了,明日天不亮就要打仗,得养足精神。”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张达的同乡孙老根。他手里拿着一块干粮,递到柳芽面前,“这是俺下午烤的麦饼,还热着,你吃点垫垫肚子,夜里别冻着。”
柳芽接过干粮,麦饼还带着余温,贴在手里暖乎乎的。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孙叔,俺再坐会儿,陪陪张达大哥他们。”
孙老根叹了口气,在柳芽身边坐下,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辕木碑,像是在跟老友打招呼:“俺跟张达是同乡,当年一起从山海关出来投军,他总说打完鞑子就回家种庄稼,说他老娘还在老家等着他……”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半块晒干的枣糕,“这是他上个月托人从家里带来的,说让俺尝尝家乡的味,结果……现在也没人跟俺分着吃了。”
柳芽看着那半块枣糕,眼眶又热了。他想起张达夜里分干粮时,总把大的那块分给新兵,自己啃小的;想起李茂打了野物,会把最嫩的肉留给受伤的弟兄。这些老兵,明明自己都过得苦,却总想着别人。
“孙叔,明日决战,俺一定替张达大哥多杀鞑子。”柳芽咬了口干粮,麦香在嘴里散开,却没什么滋味,“俺会带着他的枪,让他看着,咱们把鞑子赶回老家。”
孙老根点了点头,把枣糕放回布包,又拍了拍柳芽的肩膀:“别太累了,明日还要靠你指认鞑子的阵型呢。张达他们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累垮了——你得好好活着,替他们看看太平的日子。”
柳芽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靠在辕木碑上,握着张达的长枪,望着营外的夜色。远处的落马河隐约传来水声,像是在为明日的决战倒计时。营里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营门旁的两盏牛油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洒在辕木碑上,把那些名字照得格外清晰,也照亮了被绑在碑旁的鞑子都统。
那都统被粗麻绳捆着,双手绑在身后,脚下还拴着铁链,脸上沾着尘土,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低头。他时不时抬头望向落马坡的方向,眼里满是不甘,绑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指节都泛了白——显然是还盼着自己的弟兄能来救他,还没认清战败的事实。
柳芽看了他一眼,心里满是恨意。就是这些鞑子,烧了百姓的房子,杀了无辜的人,让张达、李茂他们再也回不了家。他握紧了手里的长枪,枪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心里暗暗发誓:明日一定要杀了这个都统,为弟兄们报仇。
夜深了,营里的鼾声渐渐响起,混合着战马的嘶鸣,显得格外安静。柳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握着张达的长枪,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他知道,今夜不能睡太沉,得随时留意营外的动静——鞑子向来擅长夜袭,说不定会趁着夜色来偷袭。
走到帐篷门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辕木碑。月光下,碑上的名字泛着淡淡的光,像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他,看着整个徐州大营。柳芽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心里的战意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明日,太阳升起时,就是他们报仇雪恨的时刻。
他走进帐篷,把张达的长枪靠在床边,又摸了摸怀里的棱弹壳,然后躺了下来。帐篷外的风还在吹,牛油灯的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柳芽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睡着——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过着明日的作战计划,想着该怎么配合陈将军,怎么守住营门,怎么杀更多的鞑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他看到了张达、李茂他们,看到了狗子,他们都笑着对他说:“柳芽,好好打,咱们在天上看着你。”
天还没亮,营里的号角声就响了起来,尖锐的号角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也叫醒了沉睡的士兵们。柳芽猛地睁开眼睛,迅速起身,抓起张达的长枪,冲出了帐篷。
营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鞑子的军队正在远处的荒原上集结,黑压压的一片,像乌云一样朝着徐州大营的方向压来。马蹄声、呐喊声远远传来,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陈将军已经站在了营门的夯土墙上,手里握着那杆断枪,目光坚定地望着远处的鞑子军队。士兵们也都做好了准备,骑兵们骑在战马上,手里握着长枪;步兵们守在营墙和壕沟旁,弓箭搭在弓弦上,随时准备射击;连受伤的弟兄,都拿着短刀,守在帐篷门口,准备跟鞑子拼到最后。
柳芽走到夯土墙上,站在陈将军身边,手里握着张达的长枪,目光望向远处的鞑子军队。他看到鞑子的旗帜在晨风中飘动,看到他们的云梯和撞车被士兵们推着前进,看到那个被俘的都统在碑旁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
“柳芽,怕吗?”陈将军问道,声音平静。
柳芽摇了摇头,握紧了手里的长枪:“不怕!有张达大哥他们看着,有弟兄们陪着,俺不怕!”
陈将军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身边的士兵们,声音洪亮:“弟兄们,鞑子来了!今日一战,咱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为守护家国而战!咱们身后,是弟兄们的碑,是百姓的家,绝不能让鞑子踏过一步!”
“绝不后退!杀尽鞑子!”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晨雾都散了几分。
远处的鞑子军队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响,像一阵惊雷,朝着徐州大营冲来。柳芽握紧了张达的长枪,枪尖对准了前方的鞑子,眼里满是决绝。
决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