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灵脉祭坛的共生光
魔气撞在临时防线的瞬间,阿燧耳中只剩下两种声音——石矛与玉剑崩撞的脆响,像碎冰砸在岩石上,以及魔气灼烧空气的“滋滋”声,带着一股腐木般的腥气。他的石剑已被“燃灵术”催至极致,剑刃上的火焰纹路如赤红色的小蛇般跳动,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起半丈长的火舌,将扑来的黑色雾霭烧得蜷缩后退,留下一缕缕灰白色的烟。可魔气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水,从黑松林方向源源不断涌来,刚在光盾上撕开一道半尺宽的缺口,下一秒就有更浓的雾霭涌来,将缺口重新填满,连火舌都被瞬间吞没。
虎口的旧伤早已崩裂,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淌,在石剑的火焰中蒸腾成细小的血雾,落在阿燧的麻布短褐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的手臂酸麻得几乎抬不起来,每一次发力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骨头——这是“燃灵术”的反噬,以自身精气为燃料的术法,本就撑不了太久。阿燧咬着牙,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余光瞥见灵汐的身影:这位青枫林的妖族首领,墨发用一根藤蔓简单束在脑后,几缕碎发粘在满是尘土的脸颊上,指尖的草木灵气已淡得几乎看不见,缠绕在玉剑上的藤蔓开始发黄枯萎,连她深绿色的藤甲都被魔气灼出了好几处焦痕,淡绿色的血液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滴,落在地上与人类战士的血混在一起,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紫,像极了青枫林深处罕见的“血藤花”。
“往灵脉祭坛退!”炎帝的吼声突然穿透厮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手中那根常年不离身的药杖,杖身是涿鹿山特有的“灵桦木”制成,泛着温润的浅棕色,此刻正指向部落中心那座石质高台。阿燧顺着药杖的方向望去,只见祭坛由粗糙的青石板砌成,顶端立着三根丈高的石柱,柱身刻满了螺旋状的灵脉纹路,纹路缝隙里还残留着灵脉泉水的湿润光泽,此刻正泛着微弱的蓝光——那是“守护柱”,是涿鹿山的先民们用灵脉泉水滋养了百年的神物,三年前灵脉大战时,正是这三根石柱挡住了魔族的第一波进攻,成了当时所有人的避难所。
祭坛下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共工氏的首领共工甲带着十名精锐战士守在石阶旁。这位身材魁梧的首领,身高近丈,胳膊比石斧柄还粗,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疤痕,最显眼的一道从左肩延伸到腰腹,那是三年前被魔族将领的骨刺划开的。此刻他正挥舞着一柄磨得发亮的石斧,斧刃上沾着的黑色雾霭遇斧即散,却仍有漏网的魔气缠上一名老妇的衣角。那老妇是燧人氏的族人,名叫“禾母”,头发全白了,用一根木簪挽着发髻,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是部落里刚满周岁的阿苗。麻布衣角瞬间被魔气灼出个黑洞,火星子顺着衣料往里窜,眼看就要烧到孩子的襁褓。
“小心!”灵汐的声音带着急促,像被风吹得发颤。她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草木灵气,指尖甩出一道淡绿色的光带,像条柔软的藤蔓缠住禾母的腰,猛地将她拽到石阶上。可就在这时,一道黑色触手从魔气中窜出,像毒蛇般扫中了灵汐的肩头,藤甲“嗤”地冒出黑烟,焦糊味瞬间散开,混杂着草木被烧焦的气息。灵汐疼得倒抽冷气,踉跄着后退两步,左手下意识地按住肩头,淡绿色的血液从指缝渗出,却还是死死握着玉剑,不肯让开石阶的入口——那里是妇人和孩子最后的屏障。
阿燧见状,立刻朝着防线大喊:“收缩阵型!护着祭坛!”他率先朝着祭坛方向退去,石剑的火焰在身前织成一道火墙,为身后的人类和妖族战士挡住魔气。黄帝的青铜剑始终挡在最前,这柄剑是炎帝部落的能工巧匠“石冶”花了半年才铸成的,剑刃泛着冷冽的青光,剑气在身前凝成金色光网,可魔气中突然窜出好几道黑色触手,像毒蛇般缠住他的手腕,青铜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剑鞘上刻着的云纹被尘土弄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一名被魔气控制的人类战士眼冒红光,他是炎帝部落的战士,脸上还沾着粟米地的焦灰,举着石矛朝着黄帝的后背刺来。阿燧急忙回身,石剑精准地格开矛尖,火星溅在他的麻布短褐上,烫出几个小洞。可他没注意到,身后一名同样被魔气控制的妖族战士,正握着玉剑朝他刺来——那战士名叫“青芒”,是灵汐部落的年轻族人,藤甲上还沾着青枫林特有的“灵叶汁”,呈现出淡淡的碧色,此刻却眼神空洞,嘴唇微微颤抖,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小心!”青风的嘶吼声划破空气,像被撕裂的兽吼。这位灵汐最信任的精锐战士,左脸有一道浅疤,那是去年在黑松林与野兽搏斗时留下的,此刻他的后背早已被魔气灼出大片焦痕,绿色血液浸透了藤甲,在背部晕开一大片暗沉的绿,却还是拼尽最后力气扑过来,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那柄玉剑。淡绿色的血液喷溅在阿燧的短褐上,温热的触感让阿燧浑身一僵。青风的身体软软倒下,最后一眼看向灵汐,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族长,保重”,却终究没发出声音,只有眼角的泪珠混着尘土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瞬间被蒸发。
灵汐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眼泪瞬间涌出眼眶,混着脸上的尘土淌成两道黑痕,在脸颊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可她没时间悲伤——越来越多被魔气控制的生灵涌到祭坛下,有人类战士,也有妖族族人,他们举着武器疯狂地冲击石阶,石矛和玉剑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而祭坛顶端的三根守护柱,蓝光正被魔气一点点吞噬,变得越来越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所有人手牵手!用灵脉之力激活石柱!”炎帝突然爬上祭坛顶端,他的麻布长袍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原本洗得发白的衣料此刻变得暗沉,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像涿鹿山深处的青松。药杖重重敲在中间的石柱上,杖头药囊里的灵草——有止血的“血心草”、疗伤的“还魂草”,还有能净化魔气的“清雾草”——撒落下来,与石柱的蓝光相融,泛起一层温润的绿色光晕,像给石柱裹上了一层薄纱。“人类的血气、妖族的草木灵气,本就是灵脉的分支!只有我们的力量合在一起,才能唤醒守护柱的真正威力!”
阿燧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身边黄帝的手。这位人类首领的掌心满是老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还沾着青铜剑的寒气,手指因愤怒和疲惫而微微颤抖,却没有挣脱。黄帝的指尖触到阿燧虎口的伤口,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放缓了力道,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灵汐也抹掉眼泪,走到禾母身边——这位老妇刚才还朝着她扔石块,石块砸在藤甲上的触感还很清晰,此刻她怀里抱着阿苗,手因恐惧而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灵汐伸出手时,用力地回握了过去,掌心的温度带着一丝暖意。
渐渐地,人类战士、妖族族人、拄着拐杖的老人、被护在中间的孩子,所有人的手都紧紧牵在一起,形成一个围绕祭坛的巨大圆环。人类的血气是暖红色的,从掌心溢出,顺着手臂缓缓流淌,像细小的溪流;妖族的草木灵气是淡绿色的,萦绕在指尖,与血气交织在一起,形成金绿相间的光丝。两种光芒顺着祭坛的石阶汇聚,再沿着守护柱的纹路往上爬,像两条蜿蜒的溪流,最终在石柱顶端相遇,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原本微弱的蓝光突然暴涨,三根石柱同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个巨大的蓝色光罩,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光罩上流淌着金绿相间的纹路,那是人类血气与妖族灵气交融的痕迹,像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将所有魔气挡在外面。光罩内侧,还能看到细小的光粒子在浮动,像极了青枫林夜晚的“灵萤火虫”。
魔气撞在光罩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像烧红的铁投入冷水,黑色雾霭瞬间蒸腾成白烟,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黑鸦的身影在魔气中显现出来,他穿着一件破烂的黑色长袍,袍角还沾着黑松林的腐叶,脸上覆着半边骨质面具,面具上刻着诡异的魔纹,露出的右眼泛着猩红的光芒,瞳孔是竖状的,像毒蛇的眼睛,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不可能!你们明明恨透了彼此,人类恨妖族烧了粟米,妖族恨人类伤了族人,怎么可能共享灵脉之力!”
“因为我们都想活着。”阿燧的声音从光罩中传出,带着血气翻涌的沙哑,却异常坚定。他看着身边的黄帝,这位刚才还剑指灵汐的人类首领,此刻正将自己一半的血气渡到他体内,帮他稳住“燃灵术”的反噬——金色的血气顺着相握的手流淌过来,温暖的感觉驱散了手臂的酸麻,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你以为仇恨能打败一切?可比起仇恨,我们更怕涿鹿山变成死域,更怕老人孩子连今年的冬天都活不过去!你看看禾母怀里的阿苗,看看粟米地旁流泪的老禾,他们做错了什么?要为你的野心买单!”
灵汐也朝着黑鸦喊道:“青枫林的灵果需要人类的粟米花粉才能结果,去年若不是你们部落的人帮我们授粉,灵果会减产一半;人类战士的伤口需要妖族的灵草才能愈合,三年前灵脉大战,若不是我们送去还魂藤,你以为你们能活下来多少人?我们本就该在涿鹿山一起过日子,是你用魔气挑拨离间,伪造玉剑、烧了粟米,才让我们自相残杀!你以为这样就能拿到灵脉?做梦!”
话音刚落,光罩突然迸发刺眼的光芒,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人类的血气与妖族的草木灵气在石柱顶端彻底交融,化作一道金绿相间的光柱,直冲云霄,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金绿色。光柱所过之处,魔气像冰雪般迅速消融,连空气中残留的黑色雾霭都被净化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原本湛蓝的天空。那些被魔气控制的生灵,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石勇看着自己手中的石矛,矛尖还沾着同伴的血迹,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发出痛苦的呜咽;青芒则看着自己刺中青风的玉剑,绿色血液还残留在剑刃上,眼泪瞬间涌出,跪倒在地上,朝着青风的尸体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黑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野兽。光柱扫过他的身体,半边长袍瞬间化为灰烬,露出下面枯瘦的手臂——那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纹路,像藤蔓般缠绕着,显然是被魔气侵蚀太久的缘故。他不敢再停留,转身化作一道黑烟,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闪电,朝着黑松林的方向逃窜,只留下一句怨毒的嘶吼:“我还会回来的!涿鹿山的灵脉,我迟早要拿到手!到时候,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魔气渐渐散去,阳光重新照在涿鹿山的土地上,带着秋日特有的温暖。可部落里没有丝毫欢呼的声音——地上躺着数不清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妖族的:人类战士石壮,身体还保持着挥舞石斧的姿势,胸口插着一柄妖族的玉剑;妖族战士青蕊,是灵汐部落里最擅长培育灵草的姑娘,此刻她蜷缩在地上,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株刚采的清雾草,后背被石矛刺穿,绿色血液浸透了她最喜欢的淡绿色衣裙。东侧的粟米地还在冒着黑烟,焦黑的禾秆在风中瑟瑟发抖,原本金黄的粟穗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散发出苦涩的焦糊味,几只乌鸦落在焦黑的田埂上,发出“呱呱”的叫声,更添了几分凄凉。被魔气灼坏的帐篷歪歪斜斜地立着,麻布被烧出一个个大洞,露出里面的干草,断裂的石矛和玉剑散落一地,人类的红色血液与妖族的绿色血液混在一起,在地上凝成一道道暗沉的痕迹,像一幅惨烈的画,提醒着所有人刚才那场自相残杀的厮杀。
灵汐蹲在青风的尸体旁,动作轻柔地为他合上了眼睛。这位总是沉默寡言的战士,话不多,却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三年前灵脉大战,她被魔族的骨刺划伤了腿,是青风背着她,在漆黑的山林里走了一夜,避开了魔族的巡逻队;去年冬天,青枫林下了一场大雪,她的旧伤复发,疼得睡不着,是青风守在她的帐篷外,生了一堆火,火里还烤着灵果,说“族长,吃点热的能好受点”;前几天出发来人类部落时,他还笑着说,等回去了要给她带青枫林最新鲜的灵果,是他特意培育的“蜜心果”,比普通灵果甜三倍。可现在,他再也回不去了,只有身上的藤甲还残留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像他从未离开过。
阿燧走到老禾身边,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农,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涿鹿山的土地一样沧桑,此刻正蹲在粟米地旁,双手捧着一把焦黑的粟穗,指腹轻轻摩挲着焦糊的粟粒,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粟穗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阿燧想起去年粟米丰收时,老禾还笑着给他装了满满一袋新米,粗糙的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阿燧首领,这是今年最好的粟米,煮成饭喷香,你带回去给部落的孩子们尝尝。我家阿禾说了,等明年,他要跟着你学打仗,保护咱们的粟米地。”可现在,三百石粟米烧了一半,剩下的也大多被魔气污染,今年冬天的口粮成了泡影,而老禾的儿子阿禾,在昨天的冲突中被妖族战士误伤,此刻还躺在帐篷里昏迷不醒。
黄帝弯腰捡起地上的青铜剑,剑刃上还沾着妖族的绿色血液,他用随身携带的麻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珍宝。擦干净的剑刃重新焕发出冷冽的青光,映出他复杂的眼神——他看向灵汐,这位刚才还被他剑指胸口的妖族首领,此刻正蹲在地上为自己的战士流泪,肩膀微微颤抖,像一株在风中快要折断的灵草。
“是我们错了。”炎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愧疚,连握着药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杖头的药囊晃了晃,里面的草药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走到灵汐身边,药杖轻轻放在青风的尸体上,杖头的还魂草发出微弱的绿光,却再也救不回逝去的生命。“我们不该轻信黑鸦的挑拨,不该看到玉剑上的藤叶纹,就认定是妖族烧了粟米;不该在没查清真相的时候,就对着你们拔刀相向;更不该把所有的仇恨都算在你们头上。粟米地的事,是我们太急了,急得忘了灵脉大战时,我们曾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情分。”
灵汐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眼角,像两颗晶莹的露珠,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们也有错。阿木和阿果的死,让我们对人类有了偏见,总觉得你们会像黑鸦说的那样,迟早要对青枫林动手,所以才会在断云谷被挑拨时,轻易就相信了黑鸦的话。如果我们能多一点信任,多一点耐心,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去,粟米地也不会被烧。”她看向阿燧,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藤甲的碎片顺着她的动作掉落:“阿燧首领,粟米地的损失,青枫林会赔。我们部落的地窖里,还储存着去年晒干的两千斤灵果,还有三百捆止血草和一百株还魂藤——这些都能换你们的粟种。明年春天,我会带青枫林一半的族人来帮你们种粟米,从翻地、播种到灌溉,我们都能搭把手,一定能补上今年的损失,不让部落里的老人孩子饿肚子。”
阿燧看着灵汐泛红的眼眶,又扫过身边沉默的人群——黄帝正低头擦拭着青铜剑,剑刃的青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共工甲拄着石斧,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盯着地上混在一起的血迹出神;老禾还在摩挲着焦黑的粟穗,肩膀一抽一抽的。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提高声音,朝着部落里的人喊道:“黑鸦还在黑松林!他刚才逃的时候说了,还会回来抢灵脉!我们的敌人根本没消失!现在不是计较谁对谁错、谁欠谁的时候——妖族帮我们补种粟米地,修复被魔气灼坏的帐篷和粮仓;我们帮妖族重建青枫林被魔气毁掉的药田,找回被污染的灵草。冬天还有两个月就到了,我们要一起囤粮、修工事,一起守住涿鹿山!要是现在还内斗,等黑鸦回来,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人群里沉默了片刻,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愿意帮妖族修药田。”说话的是人类战士石勇,他刚从被魔气控制的混沌中缓过来,胳膊上还沾着自己刚才误伤人的血迹,此刻正垂着头,声音里满是愧疚,“上次我在黑松林里被狼群围攻,是青枫林的阿木冲过来救了我,他的腿被狼咬得血肉模糊,还把最后一块干粮给了我。我刚才差点杀了他的族人,现在帮他们修药田,是我该做的。”
“我也愿意!”老禾猛地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布包被他揣得温热,打开后露出几十粒饱满的粟种,米粒泛着莹白的光泽,是他特意留的明年稻种,“灵果能当干粮,冬天煮着吃还暖身子,换粟种不亏。明年春天,我教妖族的孩子们种粟米,怎么选向阳的地、怎么看土干湿,我都教他们。他们的灵草能治伤,以后咱们部落有人受伤,也不用再怕伤口化脓了,这是双赢的事!”
“我也去!”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个约莫十岁的人类男孩,名叫阿柴,他手里攥着一把没烧透的粟穗,跑到灵汐面前,仰着满是尘土的小脸,“灵汐姐姐,我会挑水,明年春天我帮你们浇粟米地!我爷爷说,种粟米要勤浇水才长得好。”
越来越多的人点头应和。人类妇人中,禾母抱着阿苗,走到灵汐身边,将一个装着野果干的布包递过去:“姑娘,刚才我不该扔你石头,这野果干你拿着,给受伤的妖族兄弟垫垫肚子。我会缝补,等下我就去帮你们补藤甲。”共工甲也放下石斧,瓮声瓮气地说:“共工氏的人都会修工事,等下我带兄弟们去加固灵脉祭坛的石阶,再帮妖族把药田的篱笆重新扎起来。”
灵汐看着眼前的场景,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人群,此刻却愿意放下仇恨伸出援手。她接过禾母的布包,指尖触到老妇粗糙却温暖的手,轻声说:“谢谢禾母,野果干我给受伤的族人分了,藤甲要是不够材料,我们青枫林有韧性好的灵藤,我让人回去取。”
接下来的半天里,部落里渐渐有了生气。人类妇人们拿出麻布和针线,蹲在帐篷旁收拾尸体——她们先用灵脉泉水擦拭死者的脸庞,再为人类战士整理好兽皮甲,为妖族族人理顺藤甲,最后用干净的麻布将尸体裹好,整齐地摆放在祭坛西侧的空地上,等着之后一起安葬。负责缝补的妇人,还特意将人类的红色麻布和妖族的绿色藤条混在一起,缝成简单的布条,系在每个死者的手腕上,像是在诉说着这场战争里,两个种族早已分不开的命运。
妖族战士们则跟着共工甲学习修补帐篷。青芒拿着石锯,小心翼翼地锯着灵桦木的枝干,他的手还在发抖——刚才刺中青风的画面总在脑海里闪,可当共工甲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别往心里去,谁都被魔气骗过”时,他眼眶一热,手里的石锯却握得更稳了。灵汐则带着几个擅长草木灵气的妖族姑娘,去粟米地查看受损情况:焦黑的禾秆下,还有一小片粟米没被烧透,只是叶子发黄,姑娘们指尖溢出淡淡的草木灵气,轻轻拂过粟穗,原本蔫蔫的粟穗竟微微挺直了些。
“阿燧首领,这片粟米还有救!”灵汐惊喜地朝阿燧喊道,“我们的草木灵气能滋养它们,再浇点灵脉泉水,说不定能保住一半的收成!”阿燧急忙跑过去,蹲在田埂上,看着被灵气滋养后泛出微光的粟穗,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太好了!老禾,你快来看,这片粟米能活!”
老禾拄着拐杖跑过来,看到粟穗上的微光,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真的能活!姑娘,你们的灵气太有用了!等下我就去灵脉泉边挑水,咱们今天就给这片粟米浇水!”说着,他转身就要去拿水桶,阿禾急忙跟上:“爷爷,我帮你挑水!我力气大!”
夕阳西下时,涿鹿山被染成了温暖的橙红色。粟米地旁,老禾和阿禾挑着灵脉泉水,灵汐和妖族姑娘们用草木灵气滋养粟穗;帐篷区,人类妇人和妖族战士一起修补着帐篷,石斧劈砍木头的声音、针线穿过麻布的“沙沙”声、偶尔传来的笑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之前的阴霾。黄帝和炎帝则坐在祭坛的石阶上,看着眼前的场景,黄帝突然开口:“炎帝,你说咱们之前怎么就那么糊涂,被黑鸦耍得团团转?”
炎帝叹了口气,药杖轻轻敲了敲石阶:“是我们太怕失去了。怕粟米没了,族人会饿死;怕灵脉被抢,涿鹿山就没了。可越怕,就越容易被仇恨蒙住眼睛。你看现在,他们一起种粟米、修帐篷,这不才是涿鹿山该有的样子吗?”
灵汐走到祭坛下,抬头看着三根守护柱——人类的血气与妖族的草木灵气还在柱身流转,金绿色的光带像一条柔软的绸带,缠绕着石柱,在夕阳下泛着温柔的光。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柱身,能感受到灵脉跳动的温度,像极了青枫林深处灵脉泉的脉动。她知道,仇恨不会一夜之间消失:青风的死、粟米地的损失、被魔气控制时伤害的同伴,这些都是刻在每个人心底的伤疤,会疼,会难忘。可只要他们愿意像现在这样,在困难时伸出手,在犯错时说句“对不起”,在收获时一起分享,涿鹿山的和平,就不会只是个约定。
阿燧走到灵汐身边,手里拿着一个麻布袋子,里面装着半袋粟种——这是老禾刚才硬塞给他的,说是部落里仅剩的优质种子,让他交给灵汐,明年春天种在青枫林和人类部落交界的地方,“这样两边的人都能照顾,结了粟米,一起吃”。阿燧将袋子递过去,掌心的温度透过麻布传来,带着夕阳的暖意:“明年春天,我们一起种粟米。老禾说了,要在交界的地方种一片‘共生田’,左边种粟米,右边种灵果树,等到秋天,粟米黄了,灵果红了,咱们两个部落一起收庄稼。”
灵汐接过粟种,指尖轻轻拂过袋子里饱满的粟粒,能感受到它们沉甸甸的重量,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她笑着点头,眼眶却又红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好。到时候,我带青枫林的孩子来,教他们用草木灵气滋养粟米;你们也带人类的孩子来,教我们的孩子怎么收割粟穗。等收了庄稼,我们就在‘共生田’旁生火,煮粟米饭,烤灵果,让所有孩子都知道,涿鹿山的土地上,既能长出粟米,也能结出灵果,就像我们,既能一起打仗,也能一起过日子。”
阿燧看着灵汐脸上的笑容,也笑了。夕阳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血迹却渐渐恢复生机的土地上,像一道连接两个种族的桥梁。涿鹿山的风还在吹,不再带着之前的戾气,而是裹着粟米的焦香、草木的清香,还有夕阳的暖意,朝着青枫林的方向飘去——那里,被魔气毁掉的药田等着重建,逝去的族人等着安葬,还有那片约定好的“共生田”,等着明年春天,在两个种族的共同浇灌下,长出满田的希望。
远处的黑松林里,黑色的雾霭还在隐隐浮动,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可阿燧和灵汐都知道,只要人类和妖族能一直这样手牵手,能记住灵脉祭坛上那道金绿色的共生光,就一定能守住涿鹿山,守住这片他们用鲜血和信任守护的土地。而那些刻在心底的伤疤,终会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一次次分享收获中,慢慢变成证明和平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