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什么?”
阿俊的声音在破碎的石板与弥漫的烟尘中回荡,嘶哑得像砂轮摩擦生铁。他佝偻着身体,左手依旧死死扣住右臂,那里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如同不安的活物,在短暂的失控后缓缓平复,留下深入骨髓的灼痛和一种被掏空般的虚弱。
灰风衣男人站在原地,风衣下摆在能量冲击的余波中轻轻晃动。他审视着阿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依旧,只是多了一份凝重和……不易察觉的狂热。
“代价?”男人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带着冰冷的玩味,“问得好。‘清理者’从不做慈善。我们提供力量、情报和庇护,而你,需要献上你的忠诚,以及……你的拳头。”
他向前迈了一步,皮鞋踩在碎裂的石块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首先,是服从。绝对的服从。”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我们会引导你,训练你,让你真正掌控你那座危险的‘熔炉’。但每一次任务,每一个目标,都由我们指定。你没有选择权,只有执行权。质疑,就是背叛。”
阿俊的呼吸粗重了几分。绝对的服从?意味着他将失去复仇的方向盘,成为别人手中的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咕哝,右臂的纹路应激般微微亮了一下,带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灰风衣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反应,但他没有停顿:“其次,是‘清理’。像今晚这样的局面,”他随意地抬了抬手,指向身后一片狼藉的别墅区、那辆扭曲冒烟的防弹车以及车内无声无息的尸体,“造成的混乱和痕迹,需要被‘清理’。我们替你抹平麻烦,但每一次‘清理’,都需要消耗组织的资源。这些,最终都会折算成你的‘债’。你需要用任务来偿还。”
债务?阿俊的眼神更加冰冷。他杀了仇人,却还要为此背上新的枷锁。
“最后,”男人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钉在阿俊那只微微颤抖的右手上,“是你自身。你的‘熔炉’,林俊先生,它非常不稳定,非常……危险。刚才的失控只是冰山一角。它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不仅会毁灭敌人,更会毁灭你自己,以及周围的一切。组织有办法帮你压制它,引导它,甚至……让它燃烧得更猛烈、更可控。但这个过程,本身也是一种代价。它需要特殊的药物,特殊的设备,以及……承受非人的痛苦和改造。你的身体,你的意志,都将不再完全属于你自己。它们将是组织‘熔炉计划’的一部分。”
非人的痛苦…改造…不再属于自己……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铁锤,重重敲打在阿俊紧绷的神经上。代价远超他的想象。这几乎是将灵魂和躯体都抵押给了一个未知的深渊。
“如果……我拒绝呢?”阿俊的声音低沉,带着孤狼般的凶狠。他缓缓站直身体,尽管虚弱,但那深埋骨髓的凶戾并未消散。右拳下意识地再次握紧,手臂深处蛰伏的力量隐隐躁动。
灰风衣男人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在死寂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拒绝?”他摊了摊手,姿态闲适,眼神却冰冷如刀,“很简单。看看你身后。”
阿俊猛地回头。
只见远处那些原本停下的警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大半。几辆黑色的厢式货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别墅区外围,堵住了几个主要出口。车门打开,下来的人影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动作迅捷而沉默,迅速分散开,占据了有利位置。他们手中持有的并非普通警械,而是一种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枪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冰冷而肃杀。
“那是‘清道夫’小组。”灰风衣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专门负责‘清理’失控异能者和……不识时务的麻烦。你刚刚制造了一场不小的混乱,杀了一个在明面上颇有身份的人。证据?动机?现场残留的异常能量痕迹?足够让你重新回到监狱,或者……直接进入他们的‘无害化处理’名单。相信我,那比监狱痛苦一万倍。”
他顿了顿,看着阿俊紧绷的侧脸,语气带着一丝残酷的诱惑:“或者,你可以试着用你那失控的‘熔炉’再打一拳?看看是你能把我们都烧成灰,还是在你彻底失控、被力量撕碎之前,被他们的‘镇定剂’射成筛子?顺便提醒你,‘清道夫’的武器,是专门针对你这种不稳定能量体的。”
阿俊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黑色作战服人员投来的冰冷目光,如同实质的针,锁定着他。那些奇特的枪口,散发着一种令他手臂深处力量本能感到厌恶和忌惮的气息。
前有狼,后有虎。
自由?复仇?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规则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他。但这一次,那潮水之中,一股更加幽暗、更加执拗的火焰猛地升腾而起!
妹妹的血……严正明扭曲的脸……“金轮会”的名字……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没找到真正的仇人!他还没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杂碎付出代价!监狱的三年捶打,早已将他的骨头淬炼得比合金更硬!
代价?只要能复仇,只要能烧尽那些“金轮”,灵魂卖给魔鬼又如何?!
阿俊猛地转回头,那双疲惫痛苦的眼睛死死盯住灰风衣男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我加入。”
灰风衣男人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如同看待一件绝世凶器般的满意。
“明智的选择,‘熔炉’。”他微微颔首,“欢迎加入‘清理者’。”
他不再废话,对着通讯器低语了一句:“目标已接收。启动‘静默协议’,清理现场。”
话音刚落,远处那些黑色作战服人员立刻行动起来,如同精密的机器。有人快速接近那辆报废的防弹车,用一种喷雾状的东西喷洒在车体和尸体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尸体和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溶解”、碳化!另一些人则手持类似金属探测仪的装置,快速扫描着被冲击波破坏的区域,所过之处,碎裂的石板、翻卷的草皮、甚至粉碎的玻璃渣,都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迅速恢复成未破坏前的样子!整个过程无声、高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
阿俊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瞳孔微微收缩。这就是“清理者”的力量?抹除痕迹,如同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
“跟我来。”灰风衣男人转身,走向别墅区深处更浓的阴影。一辆同样漆黑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行过来,停在他身边。
阿俊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正在被“恢复”的狼藉之地,以及那辆正在化为黑灰的轿车残骸。严正明……第一个。他默念着,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右臂,沉默地跟了上去,钻进了冰冷的车厢。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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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部出乎意料的宽敞,冰冷、简洁,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的混合气味。没有窗户,只有顶部几盏发出惨白冷光的灯。灰风衣男人坐在阿俊对面,姿态放松,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代号‘夜枭’。”男人终于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更加低沉,“你的引路人,也是你的监管者。在你能证明自己配得上‘熔炉’这个代号之前,你的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阿俊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闭着眼,没有回应。身体的疲惫和右臂深处残留的灼痛感如同跗骨之蛆,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精力。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更需要消化这翻天覆地的剧变。
“你的‘熔炉’很不稳定。”夜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刚才的暴走,是力量过度透支和精神刺激双重作用下的结果。你需要抑制剂。”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银色金属盒,打开,里面嵌着三支细小的、装着暗紫色液体的注射器,针头闪烁着寒光。
“伸手。”夜枭命令道。
阿俊睁开眼,看着那诡异的紫色液体,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抗拒。他本能地厌恶这种东西。
“这是命令。”夜枭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除非你想在下一个任务中失控,把自己和队友一起炸上天。或者,让‘清道夫’来处理你?”
阿俊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夜枭的眼睛,几秒钟后,才极其缓慢、极其不情愿地伸出自己的左臂。右臂的力量还在躁动,他不敢冒险。
冰凉的酒精棉擦拭过皮肤,带来一丝寒意。紧接着,尖锐的刺痛传来。那紫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他的静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流瞬间顺着血管蔓延开来,迅速涌向全身,尤其是右臂深处那股灼热的力量源头!
“呃!”阿俊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那感觉极其诡异,仿佛滚烫的岩浆被强行浇灌进冰水之中!剧烈的冲突感让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右臂皮肤下的暗红纹路疯狂地闪烁、扭动,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抵抗,但那股冰冷的药力极其霸道,如同无形的枷锁,一层层缠绕上去,强行压制着那股狂躁的毁灭意志。
灼热与冰冷在体内疯狂交锋,带来撕裂般的痛苦。阿俊的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右臂,看着那些纹路的光芒在紫色药力的压制下,一点点变得黯淡、平复,最终彻底隐没在皮肤之下,只留下一种深沉的麻木和……被禁锢的虚弱感。
灼热的力量消失了,连同那种狂暴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也一同被冰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空洞。仿佛身体的一部分被强行剥离。
“感觉如何?”夜枭收起金属盒,语气平淡无波。
阿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他缓缓收回手臂,试着握了握拳。力量还在,肌肉依旧蕴含着远超常人的爆发力,但那股足以贯穿钢铁、焚毁一切的毁灭性能量,却如同被锁进了最深的地窖,无法感应,更无法调用。
“像……被阉割了。”阿俊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那种掌控毁灭力量的感觉,即使伴随着痛苦和失控的风险,也让人沉迷。
夜枭扯了扯嘴角:“暂时的。抑制剂是枷锁,也是保护。在你学会真正控制它之前,这是必要的代价。记住这种感觉,记住力量失控的后果。”
车厢内陷入沉默。越野车平稳地行驶着,方向未知。阿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冰冷的麻木感包裹着右臂,也包裹着他混乱的思绪。代价已经付出,契约已经签订。接下来,就是等待组织挥动他这把复仇之刃了。
不知过了多久,越野车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滑开,一股混合着机油、铁锈和地下空间特有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车库,或者说,更像一个秘密基地的入口。高耸的混凝土穹顶,粗大的管道纵横交错,冰冷的白炽灯照亮了下方停放的几辆改装车辆和一些阿俊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设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金属般的气息。
“下车。”夜枭率先走了下去。
阿俊跟着下车,脚步有些虚浮。冰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环顾四周,这里空旷、冰冷、毫无生气,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
“欢迎来到‘巢穴’。”夜枭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你的新家,也是训练场。”
他话音刚落,阴影中便走出了两个人。
左边的是一个女人,身材高挑,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衣,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曲线。她留着利落的银色短发,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近乎挑衅的笑容,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她的眼神像猫一样灵动而危险,上下打量着阿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轻蔑。
“哟,这就是差点把自己点着的‘熔炉’?”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点戏谑,“看着也不怎么样嘛,虚得跟被榨干了一样。夜枭,你确定这‘炉子’还能烧得起来?别任务没开始,先把自己给炼没了。”
右边则是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身高绝对超过两米,肌肉虬结贲张,几乎要撑破他身上那件特制的黑色背心。他剃着光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两块冰冷的岩石,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钢铁城墙。他只是简单地扫了阿俊一眼,那目光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让阿俊刚刚被抑制剂压下的右臂都本能地传来一丝悸动。
“这位是‘夜枭’,”夜枭指了指银发女人,后者对着阿俊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擅长潜行、渗透和……制造混乱。她是你的眼睛和耳朵。”
“那位是‘磐石’。”他又指向沉默的巨汉,“负责攻坚、防御,以及在你彻底失控的时候,把你摁在地上摩擦。他是你的盾牌和……保险栓。”
夜枭走到阿俊面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熔炉’,从此刻起,你就是‘灰烬’小队的核心火力。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在目标确认后,用你的拳头,烧尽一切阻碍。听明白了吗?”
阿俊的目光从夜枭玩味的笑容,移到磐石沉默而坚实的躯体,最后定格在夜枭戏谑的眼神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深处,那名为复仇的火焰,在冰冷的抑制剂和陌生的环境包裹下,依旧在幽冷地燃烧着。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肌肉的力量和那份被禁锢的灼热。
这里没有同伴,只有工具。而他,是其中最危险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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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阿俊如同被投入了一个冰冷的、高速运转的齿轮机器。
“巢穴”深处,训练区。
这里更像一个高科技的刑场。冰冷的合金墙壁,布满各种感应器和能量吸收装置。地面是特制的防冲击材料。
“熔炉!挥拳!用全力!”夜枭冰冷的指令通过扩音器在空旷的训练场炸响。
阿俊站在场地中央,赤裸的上身布满汗水和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瘀伤。他死死盯着前方一个由特殊合金制成的、足有半米厚的巨大标靶。右臂肌肉贲张,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在抑制剂的作用下依旧沉寂,但那种源于肌肉骨骼本身的恐怖力量感却无法抑制。
“吼!”阿俊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拧腰送肩,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轰向标靶!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整个训练场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特制标靶剧烈地摇晃着,被击中的中心位置,出现了一个清晰而深刻的拳印!合金向内凹陷变形,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龟裂!
然而,就在拳头击中目标的瞬间——
“呃啊——!”阿俊猛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
剧痛!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剧痛!比在监狱捶打墙壁时更加清晰、更加猛烈!仿佛他这一拳的力量,不是打在标靶上,而是百分之两百地反馈回了自己的手臂!肌肉纤维仿佛被寸寸撕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神经末梢传来烧灼般的痛楚!这就是“痛觉同步”!在击中实体目标时,反馈来得更加直接、更加凶猛!
阿俊踉跄着后退几步,右手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指关节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剧烈地喘息,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佝偻。
“太慢了!”夜枭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如同鞭子抽打在阿俊的神经上,“发力轨迹不够完美!力量传导有浪费!感受它!控制它!在击中目标的瞬间,尝试引导那股反馈的力量,而不是像个蠢货一样硬抗!再来!”
阿俊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血腥味。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凹陷的标靶,再次举起了颤抖的右拳。每一次挥拳,都是一次酷刑,一次对意志的极限压榨。但他没有选择。想要复仇,想要活下去,他必须学会在痛苦中掌控力量。
“啧啧啧,真是惨不忍睹。”一个轻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夜枭不知何时靠在一根合金柱子上,双手抱胸,嘴里依旧嚼着口香糖,饶有兴致地看着阿俊狼狈的样子。“我说大块头,你猜他能坚持几天?看他这哆嗦样,怕不是连‘蝎子’的一个指甲盖都打不碎。”
不远处的角落,磐石如同真正的磐石般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对夜枭的调侃充耳不闻,仿佛与冰冷的合金地面融为一体。
阿俊充耳不闻,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精力去理会。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控制那因剧痛而颤抖的手臂,集中在如何在下一次挥拳时,减少哪怕一丝一毫的浪费,尝试着去“引导”那反馈回来的、足以撕裂自身的恐怖力量。
一次,两次,三次……
沉闷的撞击声和压抑的痛苦嘶吼在训练场里反复回荡。标靶上的拳印越来越深,龟裂的纹路越来越多。阿俊脚下的地面,也被他后退卸力时踩出一个个浅坑。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在他脚下形成一小滩污迹。
“停!”夜枭的声音终于响起。
阿俊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身体一晃,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无力地垂落,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勉强及格。”夜枭走了过来,丢给他一条冰冷的湿毛巾和一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膏,“擦干净,抹上。半小时后,战术简报室集合。你们的第一个‘清理’任务来了。”
任务!
这两个字如同强心剂,瞬间刺穿了阿俊的疲惫和痛苦。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复仇之路,终于要踏出实质性的第一步了吗?
他抓起毛巾,胡乱地擦去脸上和手臂上的血污汗水,然后将那刺鼻的药膏粗暴地涂抹在血肉模糊的指关节和手臂上。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但他只是眉头紧锁,一声不吭。
半小时后。
战术简报室。冰冷的金属长桌,惨白的灯光。墙壁上巨大的电子屏幕已经亮起。
夜枭站在主位,神情严肃。夜枭和磐石分坐两侧。阿俊坐在磐石对面,位置最靠近门口。他换上了一身和其他人类似的黑色作战服,紧绷的布料包裹着他精悍而伤痕累累的身躯。右臂被长袖遮掩,但那份被禁锢的灼热和残留的剧痛感,依旧清晰。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照片: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眼神阴鸷,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旁边是他的资料:
【目标代号:蝎子】
【身份:金轮会外围高级执事,负责南区‘幻乐’地下赌场及周边灰色产业网络】
【特征:左手小指缺失(旧伤),嗜好雪茄,极度谨慎,身边常备多名精锐保镖(疑有低级强化者)】
【威胁等级:B-】
【任务要求:彻底清除目标及其核心护卫,摧毁‘幻乐’赌场核心数据终端。行动需在目标进入其地下安全屋前完成,避免触发其预设的紧急报警系统(直连金轮会高层)。】
“金轮会!”
阿俊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屏幕上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妹妹临死前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夜枭的目光扫过三人,尤其在阿俊那张瞬间变得狰狞、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目标‘蝎子’,金轮会的一条恶犬,负责替他们搜刮钱财,处理脏活。他本人不足为惧,但他掌握着一条通往金轮会南区更高层的资金链和情报链。拔掉他,能让他们肉痛一阵子。”夜枭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情报显示,今晚十点,‘蝎子’会在‘幻乐’赌场顶层VIP包间与几个重要下线进行月度结算。这是他唯一会短暂离开他那乌龟壳安全屋的机会。结算完成后,他会立刻通过赌场内部专用通道返回安全屋。我们的窗口期,只有结算开始后的十五分钟。”
屏幕上切换成“幻乐”赌场的3D结构图。那是一个位于南区老工业区边缘、伪装成废弃工厂的巨大地下建筑,结构复杂,入口隐蔽,内部通道如同迷宫。
“行动方案。”夜枭指向结构图,“夜枭,你负责渗透。赌场后厨有一条废弃的旧通风管道,直通顶层的空调机房。避开所有电子眼和热感应器,瘫痪机房的主控系统,切断顶层区域与外界的独立通讯和备用电源。时间,五分钟内。”
“小菜一碟。”夜枭吹了个泡泡,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磐石,”夜枭指向赌场主体建筑几个关键的支撑点和通道入口,“正面佯攻。在夜枭得手后,制造足够大的动静,吸引赌场安保和‘蝎子’保镖的注意力。目标:赌场一层大厅和通往顶层的两条主楼梯。坚持十分钟,为‘熔炉’创造突入路径。”
磐石沉默地点了点头,如同磐石般厚重。
最后,夜枭的目光落在阿俊身上,锐利如刀:“‘熔炉’,你是尖刀。在磐石吸引火力的同时,你从赌场侧面员工通道强攻进入。目标只有一个:VIP包间里的‘蝎子’。用你的拳头,把他和他的核心保镖,连同那间包房……烧干净!记住,只有十五分钟!超时,警报触发,‘清道夫’就会介入,任务失败,后果自负!”
夜枭的手指重重敲在屏幕上那个标注为“VIP包间”的红点上,眼神冰冷:“‘蝎子’必须死,数据终端必须毁掉。这是组织对金轮会的第一次正式‘清理’,也是你‘熔炉’的投名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明白?”
阿俊缓缓抬起头。屏幕上的“蝎子”照片在他眼中扭曲、放大,仿佛与三年前雨夜那模糊的黑色跑车融为一体。金轮会的外围执事……一条恶犬……但这只是开始!
他右臂的肌肉在作战服下微微绷紧,被抑制剂禁锢的力量深处,传来一丝不甘的悸动。他需要这个目标!需要这复仇路上的第一块踏脚石!需要这焚烧仇敌的火焰!
“明白。”阿俊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和决绝,“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