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糖在嘴里化开,甜得发齁,黏腻的糖浆混着未散的血腥味,形成一种诡异又恶心的口感。
林野甚至忘了吞咽。
“只听你的声音。”
那句话低低沉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精准钉进他嗡鸣未止的耳膜,钉进他混乱不堪的脑海。
巷子里最后一点天光沉了下去,阴影彻底吞噬了江逾白的脸,只有眼底那点碎星似的暗芒,锐利得让人心惊。
旁边地上,那个手腕被捏碎的混混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像破风箱漏气。另外两个连滚带爬地拖起同伙,鞋底刮擦着肮脏的水泥地,仓皇逃窜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巷口。
世界重新变得寂静,只剩下他和江逾白。
还有那几乎要把他溺毙的、甜腻的奶糖味。
林野猛地一呛,剧烈咳嗽起来,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他眼前又是一黑。他下意识想吐掉那颗糖,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下巴。
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
江逾白的指尖还带着夜风的冷意,贴着他滚烫的皮肤,激得他一阵战栗。
“别浪费。”他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像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林野浑身僵硬,被迫含着那颗该死的糖,甜味混着血腥和恐慌,一路烧进胃里,翻江倒海。他瞪着江逾白,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你不是聋子? 你一直在骗我? 为什么? 只听我的……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问题挤在喉咙口,却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冻住了。
江逾白松开手,视线在他青紫交加的脸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被踩脏的书包,拍了拍灰,然后递到他面前。
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捏碎人手腕、说出那句石破天惊话语的不是他。
林野没接。他只是靠着冰冷的墙壁,喘着粗气,试图从这片荒谬的混乱里抓回一点理智。
见他不动,江逾白也不催促,只是拎着那个脏兮兮的书包,沉默地站在一边,身影在昏暗的巷子里拉得很长,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半晌,林野咬着牙,忍着浑身散架般的疼,用手撑地,试图自己站起来。腿一软,差点又栽回去。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攥住了他的胳膊。稳稳的,很有力。
林野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甩开。
“别碰我!”
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惊惶和抵触。
江逾白的手顿在半空,然后慢慢收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那点碎光似乎沉了沉。
两人一坐一站,在越来越深的暮色里无声对峙。
最终,林野还是靠着墙根,一点点挪了起来。每动一下,都疼得他倒抽冷气。他避开江逾白的目光,踉跄着,朝巷口走去。
脚步虚浮,背影狼狈。
江逾白没跟上来,也没说话。
直到林野快要走出巷口,融入外面街灯初上的光亮里时,那道低沉的声音才又一次穿透寂静,精准地追了上来,不高,却清晰无比。
“明天别迟到。”
林野脚步一僵,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他没有回头,几乎是落荒而逃。嘴里的糖早就化了,只剩下黏腻的甜锈在舌根,挥之不去,像一个恶劣的标记。
身后的巷子,彻底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