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嗡嗡声浪里,林野僵在原地。
那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已经从江逾白嘴角消失,快得像窗外一闪而过的鸟影。他又垂下了眼,指尖搭着书页边缘,安静得如同从未有过任何波动。
可林野后背的寒毛却一根不剩地炸了起来。
他猛地转回头,动作太大,扯得肋下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差点闷哼出声。他死死攥住桌上的英语书,指节用力到泛白,纸张边缘被捏得皱成一团。
不是错觉。
那绝对不是错觉。
这个聋子……这个全校都知道的、安静得像一尊精致雕塑的聋子,他听见了!
他不仅听见了,他还用那种……那种让人脊椎发凉的方式,回应了。
“昨天手疼吗?”
——他怎么会听见?他怎么可能听见?!他不是应该对这一切充耳不闻,活在他那个绝对寂静的世界里吗?
那句低沉的“只听你的声音”又一次鬼魅般钻进脑海,带着巷子里冰冷的甜腥气。林野胃里一阵翻搅,喉咙发紧。
整整一节课,他坐得笔直,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老师讲的内容一个字都没灌进脑子。全部的感官,都不受控制地倾泻向左侧。
他听见江逾白极轻的呼吸声,听见他翻动书页时细微的沙响,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校服布料偶尔摩擦过椅背的动静。
每一次微小的声响,都像一根针,扎在他过度紧绷的神经上。
他不敢侧头,眼角的余光却背叛了他,贪婪地捕捉着那边的一切。江逾白写字时微微倾下的脖颈线条,阳光下清晰可见的、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还有那只搭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
就是这只手,昨天轻描淡写地捏碎了别人的腕骨。
林野的指尖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下课铃炸响,他几乎是弹跳起来,撞开桌椅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林野。”英语老师扶了扶眼镜,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压过喧闹,“把我刚才讲的最后一段语法,重复一遍。”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林野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一段语法?他连这节课讲的是第几单元都不知道。
脸颊迅速升温,烧得伤口隐隐作痛。他僵硬地站着,能感觉到旁边那道目光也落了过来,平静,却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就在他准备硬着头皮说“不知道”的时候,视野边缘,一只修长的手握着笔,在摊开的笔记本空白处,慢条斯理地写了几个字。
字迹清隽,力透纸背。
是那段该死的语法结构的核心句式。
林野瞳孔骤缩,猛地扭头看向江逾白。
对方并没有看他,写完就把笔搁下了,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点了点,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仿佛只是随手记了个笔记。
“……”林野喉咙发干,每一个音节都挤得艰难。他盯着那行字,机械地、干巴巴地复述了出来。
英语老师皱着眉,似乎不满他的走神,但也没再为难,挥挥手让他坐下。
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林野重重落座,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旁边那人线条冷淡的侧脸,一股邪火混着冰碴,在五脏六腑里乱窜。
这算什么?
戏弄?施舍?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
他咬紧牙关,猛地伸手,一把将桌上那张写了句子的笔记本纸撕了下来,揉成一团,狠狠攥进掌心。
纸团硌着皮肤,带着某种冰冷的触感。
江逾白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