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潭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王公玄破烂的衣物,扎进他早已麻木的皮肤,更深地啃噬着断腿的伤口。巨大的水压挤压着他的胸腔,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擂鼓,震得耳膜生疼。黑暗,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水流滑过身体的触感和自己粗重、被水压抑的喘息声在颅内回荡。
上方传来沉闷的“噗通!噗通!”声,伴随着水波剧烈的震荡——震撼弹入水了!紧接着!
“轰!!!”
即使隔着水层,沉闷而恐怖的巨响和强烈的冲击波依旧狠狠撞在王公玄身上!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位,耳膜剧痛,眼前瞬间被无形的白光充斥(即使闭着眼),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冰冷的潭水疯狂涌入他的口鼻!
求生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疯狂地向下蹬水,试图远离爆炸中心!断腿在水流中像一根不受控制的烂木头,每一次摆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不敢停!
混乱的水流裹挟着他。他胡乱地摸索着,手指触碰到冰冷、滑腻、长满水藻的混凝土墙壁。他沿着墙壁拼命向下潜,肺部像要炸开!就在他快要窒息、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手指猛地探入了一个巨大的、带有强烈吸力的洞口!
排水口!
冰冷、湍急的水流正疯狂地从这个直径近一米的圆形管道口涌入更深的地下!强大的吸力瞬间抓住了王公玄的身体,将他猛地拖了进去!
“呜——!”
他像一片树叶般被卷入黑暗、狭窄、急速奔涌的水流中!身体在粗糙的混凝土管壁上猛烈撞击、摩擦,断腿被狠狠撞在管壁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冰冷的污水呛入口鼻!他只能死死屏住最后一口气,蜷缩身体,任由水流将他冲向未知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在窒息和剧痛中时间失去意义),前方出现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水流的速度也陡然加快!
“噗——!!!”
强大的水流将他如同炮弹般从狭窄的管道出口喷射了出去!
刺眼的阳光!咸腥、带着浓烈腐殖质和淤泥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他火烧火燎的肺部!他重重摔在一片粘稠、湿滑的泥沼里,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和烂泥!
“咳咳咳!呕——!” 他剧烈地呛咳着,吐出腥臭的污水和泥沙,贪婪地呼吸着带着自由气息(虽然味道糟糕)的空气。阳光灼烤着他冰冷湿透的身体,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他挣扎着抬起头,抹掉糊住眼睛的污泥。眼前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他身处一片被红树林包围的、广阔而泥泞的滩涂湿地。污水正是从身后一个嵌入水泥堤岸的巨大排水口喷涌而出,汇入这片沼泽。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枯枝败叶、腐烂的水草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烂气息和……另一种危险的味道。
水面上,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几块覆盖着绿色苔藓的“浮木”正缓缓移动,方向直指他落水的位置。其中一块“浮木”猛地沉入水下,只留下一圈涟漪。
不是浮木!
是鳄鱼!巨大的、暗褐色的湾鳄!它们的眼睛如同冰冷的黄玉,在水面上若隐若现,布满鳞甲的脊背在浑浊的水中缓缓起伏,带着一种远古掠食者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止一条!目光所及,至少有四五条!更远处的水面和泥滩上,似乎还有更多隆起的、静止的“土丘”,那都是潜伏的巨鳄!
他被喷到了一个鳄鱼泛滥的沼泽河口!这比监狱的守卫更致命!
“嘶嘶……” 一条离他最近的鳄鱼似乎确认了目标,庞大的身躯开始加速,搅动起浑浊的水花,张开的巨口露出森白的、匕首般的獠牙,无声而迅猛地向他冲来!那速度远超想象!
王公玄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伤痛!他手脚并用,疯狂地在粘稠的淤泥里向后爬!目标——岸边相对干燥、长着茂密红树林根系的土坡!只有那里,或许能暂时避开这些水中的死神!
“哗啦!” 鳄鱼庞大的身躯破水而出,沉重的爪子拍在泥滩上,泥浆飞溅!它距离王公玄的脚踝只有不到两米!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公玄爆发出非人的力量,猛地向旁边一滚!鳄鱼扑了个空,巨大的下颚狠狠砸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浆糊了王公玄一脸!他不敢停留,借着翻滚的势头,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一棵红树裸露在水面上的、盘根错节的粗壮气根!
“咔嚓!” 鳄鱼巨大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而过,狠狠抽打在他刚才爬行的位置,将一截漂浮的朽木瞬间击碎!
王公玄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他死死抱住那滑腻、坚硬的树根,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断腿在粗糙的树根上摩擦,鲜血混着泥水淌下,但他感觉不到痛,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另一条鳄鱼也从侧面逼近,张开巨口咬向他攀爬的下半身!
“滚开!” 王公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左手胡乱地在腰间摸索!摸到了那罐胡椒喷雾!他看也不看,拔掉保险,对着下方那张越来越近的血盆大口,疯狂地按下了喷射按钮!
“嗤——!!!”
一大股刺鼻的、辛辣的橙色雾气猛地喷出,精准地糊了鳄鱼一脸!
“嘶——吼!!!” 鳄鱼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痛苦的嘶吼!它猛地甩动巨大的头颅,眼睛紧闭,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化学攻击刺激得痛苦不堪,攻击动作瞬间被打断,庞大的身体在泥浆里翻滚挣扎!
王公玄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爬上了离水面一米多高的树根分叉处!他瘫软在盘曲的树根上,剧烈喘息,浑身如同筛糠般颤抖,断腿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涌出,滴落在下方的泥水里,瞬间引来更多鳄鱼在水下兴奋的搅动。
暂时安全了……吗?
他惊魂未定地向下望去。几条巨大的湾鳄正在他下方的泥水里徘徊游弋,冰冷的黄眼睛死死盯着树上的他,充满了贪婪和耐心。其中一条被胡椒喷雾喷中的鳄鱼还在痛苦地甩着头,但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更远处的水面和泥滩上,更多的“浮木”和“土丘”开始向这边移动。
他被困住了!困在红树林的树根上,下方是致命的鳄鱼潭!失血、寒冷、疲惫、伤痛……每一样都在迅速吞噬他残存的生命力。而监狱的方向,虽然暂时看不到追兵,但那刺耳的警报声似乎再次隐隐传来?电力恢复了?他们很快会沿着排水管道找到这里!
阳光穿过红树林茂密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自由的气息就在眼前,却被无数双冰冷的爬虫类眼睛和一片致命的沼泽阻隔。他靠着冰冷的树根,看着自己滴落的鲜血染红下方的泥水,引来鳄鱼更加兴奋的骚动。
绝望,如同这沼泽的泥浆,冰冷、粘稠,一点点将他淹没。这一次,似乎真的……无路可逃了?